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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立煌传奇

1985-11-01赵荣声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85年5期
关键词:特务蒋介石东北

赵荣声

上期内容提示:卫立煌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剿共”有功,成了蒋介石的“五虎将”之一。“七·七”事变后,卫在华北抗日前线三次会见周恩来,又亲到延安去见毛泽东。1938年他甚至提出希望参加共产党。

保留八路军洛阳办事处

第一战区所辖的作战地区,主要是河南省全部,山西省一部分,北至冀察,东到山东海边和江苏、安徽的北部,西至潼关,跨及六省,是当时幅员最大的一个战区。

按照国民党的惯例,各战区的司令长官都兼任该战区内最大的一个省的主席,掌管全战区的军政大权。但是,蒋介石对卫立煌并不那么放心,因为有人不断告状说卫与八路军来往密切。加上河南的地方势力也想争省主席这个宝座,因此重庆只委任卫立煌为司令长官,迟迟不委他为河南省主席,而让浙江人方策暂代。卫立煌愤怒难忍,因为光有军权没有政权,军事机关常被地方上掣肘;加上地位同他差不多的人早就当上了省主席,这里也有个面子问题。卫立煌一面打报告向蒋介石提出要求,一面托友好代为活动。长官部的同僚都为此事不平。一直拖到1939年的9月,重庆才明令卫立煌兼任河南省主席。

1939年,蒋介石封闭了除重庆和西安两个八路军的办事处以外的所有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办事处与通讯处。卫立煌以十八集团军归第一战区建制,需要常常联系为由,坚持要保留八路军洛阳办事处。重庆政府虽没有批复卫的电文,但卫继续承认它,它就照旧存在。有了这个办事处,八路军的代表就可以常来长官部和卫见面;从延安到晋南的八路军人员和南方的新四军人员来往就有地方中转休息;前方需要的物资也可以在洛阳筹办……

卫立煌常常接待八路军、新四军的将领和客人。除朱总司令外,他接待过刘少奇、彭德怀、徐海东等同志。《彭德怀自述》中曾讲到:“在卫立煌处谈了好几次,他请了好几次饭。”新四军彭雪枫同志几次到洛阳见卫,卫对他们的艰苦生活十分同情,批发给他不少东西。彭雪枫最高兴的是卫送给他一套五万分之一的军事地图。此外,陈波儿和救国会的名人李公朴从八路军地区去重庆,路过洛阳时,都受到卫的热情接待。卫立煌也常与延安互通函电。有趣的是:当他向延安和八路军总司令部发电报时,不通过长官部的电台,而是把电报稿交给八路军的联络参谋袁某,由八路军洛阳办事处的电台用密码代为拍发。其实,这些电报的内容多为抗日有关事宜,并无反蒋之类的秘密,只是怕被军统特务查悉。

根据蒋介石“整肃军队”的旨意,当时军队中被控告有共产党嫌疑的人很多。孙蔚如——赵寿山——孔从周这个系统是杨虎城的旧部,受人控告的次数最多。有一回重庆政府直接来电报给赵寿山,要他的几个团长去重庆受训,实际是进集中营。孙蔚如叫赵寿山去找卫立煌,卫说,我给你们承担。他让这几个团长到一战区的干训团混了一阵,就算过了关。当时,也曾有人指控我和我爱人靳明是延安来的共产党,卫说是坏人为私仇诬赖他的部下,把事情顶了回去。其他还有不少人被控告容纳共产党、和共产党拉关系,对此,卫常常付之一笑,根本不理。我的燕京大学的前辈校友孟用潜到洛阳创办中国工业合作协会(简称工合)晋豫区办事处,卫立煌很支持。后来,国民党特务说孟是个老共产党,北伐以前,当过鲍罗庭的秘书,要抓孟。孟躲到卫立煌那里,天黑之后,卫用他自己的小汽车把孟送到一个小火车站,让他逃走。

革职调任

蒋介石早就对卫立煌与共产党和平共处不满。1941年春“皖南事变”后,重庆政府在3月份召开国民参政会,蒋介石在会上发表反共演说,会后带着余怒把卫立煌叫去骂了一顿,声言要撤掉卫河南省主席的职务。卫立煌不服,一气之下什么也不想干了,请假去峨嵋山休息,蒋介石立即照准,卫就带着温广汉去峨嵋山了。

卫立煌去峨嵋山后,蒋介石立即派何应钦到一战区去巡视,为免去卫立煌本兼各职做准备。何应钦到洛阳之后,首先举行阅兵仪式,召集全战区高级军官举行盛大宴会,分别和各将领谈话,寻找卫立煌的把柄。由于高级将领都集中到洛阳,忙于和何应钦周旋,对日军的防御顿形松懈,日军向中条山全面发动进攻,何应钦举止失措,又不通知卫立煌回来,以至中条山战役惨败。在这种情况下,蒋介石才让卫立煌回去收拾残局。于是,卫立煌又奉命回到洛阳,收拾溃散的军队,加强黄河防务。不久,他就被革去二级上将军衔,随后,又被免去河南省主席职务。到1942年新年,洛阳形势暂时稳定了几个月,蒋介石就正式宣布:卫立煌调任军事委员会西安行营主任,原西安行营主任蒋鼎文调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表面上是对调,实际上是削除了卫的军权。

卫立煌尚未动身之前,蒋鼎文已先一步来到洛阳,蒋想抓到卫私通共产党的把柄,曾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溜进卫的卧室,看到卫床边小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大厚本,连忙抓到手中,再一细看,却是一本基督教的圣经。这原是卫夫人的遗物,卫立煌伉俪情深,内室仍然保持着卫夫人生前陈设。卫立煌确实有不少马列著作和共产党出版的书报,其中有的书上,还有卫画的重点符号和写的字。卫一见调令到来,就叫人烧了。

西北行营的主要工作是反共对付延安,卫立煌到西安后,不愿管行营的事,天天带着孩子游览古迹。1942年2月的一天夜晚,蒋介石来电话,询问卫愿不愿意去缅甸与英国军队联合作战,叫卫考虑一下。第二天晚上又通电话,卫表示愿意去缅。蒋说:很好,一两天派飞机来接你。过了两天,卫由温广汉陪同飞往重庆。

卫到重庆,蒋介石立刻接见。随即下达委任令,委派卫担任远征军第一路司令长官,并商谈了作战任务。卫自己也考虑了他的幕僚班子,作好入缅的准备,只等蒋召见后上任。谁知多日不见动静。偶然从一个老朋友处听说,十八集团军洛阳办事处处长袁某叛变共产党成为军统特务,戴笠亲自到洛阳处理。卫觉得此事不妙,因为袁某了解他和八路军接触的一些内情。戴笠返回重庆后,卫即邀戴的好友杨虎城作伴,前去拜访戴,探听消息。十三年前,戴曾在卫的十四师当过连长,是卫的部下,但此次卫立煌造访,竟然在门口被挡驾,事后戴也没有给卫打一个电话。

卫立煌被闲置在招待所里,渐渐门前冷落车马稀,非常寂寞苦闷。有一天,他去看望周恩来同志。周恩来同志说:你是受了我们的累。这句话使卫得到很大安慰。又过去两个月,蒋介石再也不提卫立煌赴缅甸之事,卫觉得老住在重庆招待所很难受,只好向蒋介石上书,请求回成都奉养老母。蒋同意了,并批发一笔养老金。卫派人从银行领来一大麻袋钞票,这时法币贬值,已经不值钱了。卫给每个随从人员抓了一大把,算是酬答他们多年的辛苦。这是1942年夏天的事,从此,卫开始了在成都闲居的生活。

赴缅作战

1943年冬天,由于中国远征军赴缅作战失利,卫立煌又被起用。蒋介石把他叫到重庆,亲自接见,恢复他的上将军衔,任命他接替陈诚为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

卫立煌到远征军不久,便把陈诚设在昆明附近的司令长官部推进到距怒江前线七十公里处,随即向部队作思想动员并更换新式武器,训练官兵,作消灭入侵滇西边境的日军及进军缅甸的准备。

1944年5月,远征军开始反攻。短短的几个月捷报频传,到1945年1月底,远征军与从印度往回打的中国新一军在畹町会师。中国远征军和中国驻印军队歼灭了日军两个师团的大部分,减轻了英美方面的压力,打通了中国和海外的通道——中印公路。

差不多在远征军连连获胜的同时,国内南北各战区的国民党军队却被日军打得七零八落,洛阳、长沙、桂林、福州四个省会,一百几十个大小城市相继沦陷。

新的任命

1946年11月底,卫立煌一行四人,作为马歇尔的客人,由上海启程赴美。

卫立煌完成他十个国家的考察旅行后,在蒋介石的电报催促下,于1947年年底返回上海。

蒋介石听说卫立煌回到上海,就派人打电话催他去南京。卫一到南京,蒋亲自打电话表示欢迎,并直截了当地告诉卫,要他负更大的责任,去东北接陈诚的事,当东北方面的主帅。

这时国内的形势已发生巨大的变化,蒋介石政权处境日益不利。在东北战场,国民党占领区已缩小到长春、沈阳、锦州及附近十来个城市。第一任主帅熊式辉,因损兵折将,被蒋介石撤职;第二任主帅陈诚打的败仗更多,只有称病请求辞职。蒋介石亲自飞到沈阳,看到陈诚确实没有办法,只好同意陈下台,把卫立煌这张王牌打出来。

卫立煌推辞不去,蒋介石先后叫张群和顾祝同来劝驾。甚至陈诚的夫人谭祥也跑来劝说。卫在南京的老部下都不赞成他去东北,也有人前来劝阻的。一时卫家门前车水马龙。

其实,卫立煌自有主张,他知道这次任命难以推委,私下里也做些准备。他打电报把他过去的部下五十三军一三○师师长、原东北军的王理寰找来,密谈竟日。卫向王了解东北的情况,特别是被改编后的原东北军还有多少人,归哪些人带领,思想状况如何,和中央军有些什么矛盾冲突,以及东北地方上各界人士的思想状况。

蒋介石再度找卫立煌谈话,先说东北如何如何重要,没有得力的人镇守不住。然后给卫立煌戴高帽子,说过去几十年,有几次靠他挽救了危险的局面。现在也只有他能担当这个重任。表示要把东北党、政、军的权全部交给卫立煌,有什么困难,可以优先解决。还说万一战局失利,责任也不要卫来负。

卫立煌踌躇了半天,表示没有军队不能打仗,现在东北的军队都被围困了,没有大量增援是不行的。蒋答应先给增援五个军,在后勤方面,优先补给东北。于是卫答应先去看看再说。

1948年1月17日,南京政府明令委任卫立煌为“东北剿总”总司令,东北行辕代主任。这一个“代”字,是为了暂时保留陈诚的职务,给陈一个面子。

按兵不动

卫立煌到东北以后,一直按兵不动。外围据点被吃掉不去援救,不同意出击,光做整补训练、修筑工事之类的事。为此,蒋介石两次把他叫到南京,当面训斥。不管蒋如何发火,卫或者沉默不语,或者借故推委,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当沈阳与锦州、锦州与山海关之间的铁路被解放军截断,锦州完全陷于孤立时,蒋介石担心他在东北的几十万美式装备的部队将断绝归路,一再严令卫立煌出兵辽西。卫说:这样不行,共产党一向惯于“围城打援”,我们的主力远出锦州,有被节节截断、各个击破的危险。只能坚守沈阳,等部队整补完毕,再打通沈锦路。

蒋、卫之间在这个问题上的争论,到辽沈战役开始时还没有结束。当锦州被围,东北“剿总”副司令范汉杰火急求援时,蒋介石第三次把卫立煌叫到南京,迫令卫出兵解锦州之围。卫仍旧坚持出击必被消灭的意见,蒋介石不听,派总参谋长顾祝同去沈阳监督执行他的命令。卫立煌不好明抗,就布置陈铁召集高级军官开会,引导大家反对出兵。蒋介石火冒三丈,亲自飞往沈阳,大骂东北高级将领不想打仗,然后撇开卫立煌,直接授命第九兵团司令廖耀湘组织机动兵团出击;同时从华北和山东调来七个师连同原来在锦西的四个师共十一个师,向解放军塔山阵地猛攻,激战数日,始终未能突破解放军的阵地。

10月15日,锦州解放,范汉杰以下十万余人被俘。消息传到被围困年余的长春,军心立即瓦解。六十军军长曾泽生起义,其余的跟着投降。蒋介石打算派直升飞机去救东北“剿总”副司令郑洞国,郑回电:“已经来不及了。”郑也投降了。长春在10月19日解放。

此时,东北国民党全军覆没的命运,已成定局。但蒋介石仍然梦想夺回锦州,打通关内外的联络,严令廖耀湘兵团加速向锦州前进。10月下旬,廖兵团被歼于黑山、大虎山、新民地区,廖耀湘以下十万余人被俘。

廖兵团被歼以后,沈阳已无防守之力。卫立煌留在这座危城,无事可做。蒋介石一直没有命令卫退走,是让卫起一点象征作用,表示东北还有蒋的一员大将在那里,只是由宋美龄出面,把卫的夫人韩权华接回南京,蒋对卫始终不放心,卫在东北九个多月,一直有特务监视。解放军快要进入沈阳市区时,蒋介石还直接打电报给“剿总”参谋长赵家骧问“现在卫总司令在干什么事情?”赵给蒋回电说:“总司令端坐总部,一言不发。”后来蒋派飞机于10月30日把卫接出沈阳。这是从沈阳最后开出的一架飞机,许多军官都争着要上去,几乎飞不出去。11月2日,沈阳解放。16日,蒋介石发布命令:“东北剿匪总司令卫立煌迟疑不决,坐失戎机,致失重镇,着即撤职查办。”把责任全推到卫的身上。

根据了解情况的同志介绍,卫立煌当时所以按兵不动,不执行蒋介石的命令,是想拉一点队伍脱离国民党,最后投到人民一边,立一点功。

化装脱身,前往香港

卫立煌受到撤职查办的处分后,孤独地住在北平东城孙连仲的公馆里。这时,蒋介石匆忙飞往徐州,作黄淮平原最后决战的准备去了;在北平城内的国民党军政官员人人自危,谁也顾不上去注意他了。卫趁这个混乱的机会,包了一架美国民航飞机飞往广州。他们一家及其随从住在当时广州最高级的爱群酒店,一下子开了十几个房间,排场很大,绝大部分人又身穿军装,佩带手枪,这就引起保密局的注意。特务化装成茶房前来探询,正巧卫立煌打电话给副官,让他先到香港准备寓所,特务窃听到了,逐级向上报告,说卫到了广州,要往香港逃跑。保密局特务头子毛人凤立刻向蒋介石报告,蒋密电广东省主席将卫扣留,并派飞机把卫夫妇接到南京,禁闭在卫的家中,不许出门,不许和人见面,不许通信、通电话。蒋采取这一措施,目的是让卫承担丢失东北的责任,当自己的替罪羊。当时,南京有一些人嚷嚷:“杀卫立煌以挽士气!”蒋未尝不想枪毙卫,但也有人认为杀了卫将会引起很多军人离心离德。于是,蒋只好把卫幽禁起来,让他背着黑锅。

这时,卫立煌身边包围了三层人:最外面是来“保护总司令”的一排宪兵。中间是十几个便衣特务。这些特务登堂入室,竟想搬到卫夫妇住的套房外间去住,遭到卫的副官丁志升的严词拒绝。最里层是卫多年的随从,有的是从外地赶来自愿保卫他的。

一天夜里,特务没有上楼。卫立煌半夜悄悄起来,找出他珍藏多年的四十多封信件和十几张照片,那是毛主席、朱总司令和其他共产党重要人物给他的亲笔信,是他与毛主席、朱总司令的合影,这些凝结着珍贵友谊的信和照片,曾经鼓励和指引过他。他看了又看,实在舍不得和它们分手,但最后还是忍痛销毁了。

从前车水马龙的卫公馆门前,如今十分冷落。但是还有些不怕招惹是非的老朋友和老部下,前来看望卫。有的没开口便被宪兵挡驾走了,有的交涉半天也进不了门。有一个关麟征,是兵团级将领,一怒之下把佩挂将军领章的军装上衣脱下丢在地上说:“凭这个都进不了这个门,这个不值钱的东西,我不要它了。”

有资格进入卫宅的,只有参谋总长顾祝同。顾来的目的是催卫快作准备,到台湾去,这时韩权华因病正在抢救。卫把顾带进卧室说:等她死了,办了后事我就走。要是能活过来,我带她一起走。顾见韩奄奄一息,没说什么就走了。12月25日新华社公布了四十三名国民党战争罪犯,卫的名字列在第十三名。这帮了卫的大忙,特务的监视也有点松了。

一天,卫的老朋友李明扬来看望他,开门见山对卫说:“坚决不能去台湾,我们跟了蒋先生几十年还不了解他?到了台湾一定要下你的毒手!”并劝卫赶快逃跑,一出南京城就能脱离危险。李走后,卫全家商议,订出逃跑计划。先是由张学诚副官对特务施加压力,逼特务撤走。特务知道卫宅从厨师到勤杂人员都是经过战争的军人,副官和卫士都是年轻力壮的射击手,动起武来,自己不是对手,就搬出正房,住到较远的汽车房去,这样,活动余地就大多了。转眼到了旧历除夕,卫宅到晚八点还不开晚饭,家在南京的特务自动回家去吃年夜饭,只剩四个家在江北的特务,等到十点还不见开饭,正饿得难受,丁志升副官出来唱白脸问他们怎么不回家过年,特务说没钱买车票,丁副官答应帮他们忙,吃完夜饭把他们打发走了。

特务一走,卫宅立刻行动起来,卫立煌动手化装,身穿棉袍,头戴瓜皮帽,足登老棉鞋,最重要的是把留了几十年的一撮胡须剃掉,带上眼镜,贴上头风膏药,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到凌晨4时,带了几个随从坐上汽车,由南京直奔上海。

初一这一天,卫宅外表一如往常。有个特务前来看看动静,以为卫还在楼上看报,没坐稳又回家去了。另一个特务在路上碰到卫的长子卫道杰去看电影,问了几句,就没去卫家。到了下午,总统府文官长吴忠信打电话来说蒋介石催卫快去台湾,韩权华说卫去合肥接老太太来一齐走,也没引起吴的怀疑。过了两天,韩权华也到了上海,和卫一起登上英国轮船,前往香港。

胜利归来

卫立煌寓居香港,小心谨慎,很少和人来往,因为那时国民党特务在香港非常猖獗。他对国内的时局仍然很关心,一连给陈铁写过三封信,叫陈当机立断,他不知那时陈铁在贵州已与中共地下党接上头准备起义了。1949年9月,卫的至交、盟兄弟杨杰被特务暗杀,卫更加深居简出,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阅读书报。“民革”有人向卫建议:可以介绍卫到北京参加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卫谢绝了,他认为现在去北京,蒋介石正好把丢失东北的责任推在他身上,反而给蒋以反宣传的材料。他郑重地说:“我是一个中国人,我将来一定要回新中国。”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卫立煌高兴得了不得,买了几瓶好酒自己低斟浅酌。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战争罪犯”,拿起笔起草了一份电报,通过香港有关组织,发到北京向毛主席致贺。

蒋介石部下的将领,尤其是嫡系部队的将领,大多数跟随他逃到台湾,卫立煌偏偏不去,使蒋非常不快。他几次派吴忠信去当说客。卫当着吴的面历数三十年来蒋如何无情无义,好话说尽,坏事做绝。吴被卫说得开口不得。

根据随卫立煌到香港的副官柴生春回忆,卫在香港心情是忐忑不安的。一面怕蒋介石派人下毒手,一面向往新中国,又怕人民对他不谅解。他常说:老柴啊,我真想回去看看,一来怕腿痛发作,二来怕1948年去东北的真心没有事实表现,得不到人家的谅解。

1955年1月24日,周恩来总理兼外交部长发表了《关于美国政府干涉中国人民解放台湾的声明》,香港有几家蒋记报纸不但诬蔑这个声明的本身,还攻击张治中、傅作义、蔡廷锴等人为此发表的谈话是“传声筒”,“奉命表态”,卫立煌当着一些朋友说:“真是岂有此理!是非自有真理,我在香港也要发表和张治中同样的意见,我奉了谁的命呢?没有谁要求我这样说,我的话完全是出自一个中国人的内心话,爱国的中国人都应该这么说,解放台湾,完成统一大业有什么不好!”

此事传到北京,周总理赞同卫发表文章同时返回大陆,就叫在邓大姐身边工作的、韩权华的侄女韩德庄执笔给卫写信。信中说,在太原结识的朋友,请姑父和姑母回来。卫见信非常高兴,知道是周总理叫他回去。来香港的同志问韩权华:“有顾虑吗?”韩坦率地说:“有,我们现在的地位,无论对于哪一方面说来都不好。对于台湾来说,是撤职查办,在逃的犯人;对于大陆来说,是没有归案的战犯。”卫立煌说:“不要紧,革命不分先后,这些都会改变的。”韩还担心大陆上不劳动者不得食,自己有病,劳动不了。卫说:“我愿意用我的余年报效国家,别的什么也不想。”

不久,卫立煌一行就踏上归途。1955年3月15日到达广州,受到中共华南局书记陶铸等同志和广东省党政当局的欢迎。卫立煌当即向毛主席、周总理和朱德副主席发电报,报告他已经回到了大陆,同时将他写的《告台湾袍泽朋友书》交新华社发表。毛主席回电,对卫表示欢迎,希望他早日来到北京。

卫立煌和夫人沿途略作参观游览,然后到无锡太湖旁边休息。4月4日,北京来电话说周总理即将出国,临行前想见见卫及夫人。当晚,他们就乘车北上。4月6日,周总理接见了他们,并设家宴招待。周总理和卫重叙两次国共合作时期的旧谊,邓大姐和韩权华原是青年时期的同学,共忆往事,十分亲切。

当周总理从万隆会议归来后,又与陈毅副总理宴请卫立煌。席间,陈毅副总理特别针对韩权华离香港时的想法,解释从前宣布战犯名单时,为什么把卫也列入其中……

1955年6月,卫夫妇迁入新居,安度幸福的晚年。

卫立煌以自己的行动,赢得了人民的尊重。不久,党和政府给了他很高的荣誉。他先后担任了政协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并被选为全国人大代表。为实现他利用余年报效国家的愿望,他努力学习,为人民作贡献。

1960年1月17日,卫立煌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

他安息在祖国的怀抱中。(续完)

(摘自《人物》1985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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