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一根理智的“小草”

王安云

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了，我读过一篇小说，直到现在还难以忘记。故事叙述一对热恋中的青年人，有一次去森林游玩，结果迷了路。黄昏时，他们发现了曾经住过守林人的两间小草棚，决定在那儿过夜。可是姑娘却站在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的门前踌躇。拴门吧，怕伤了恋人的感情。再说如果他真要进来，这扇门就是拴上也不顶用。蓦地，她冒出个难以言传的念头:把一根小草偷偷地系在门栓上。这一夜，她真是心乱如麻，很晚才睡着。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只见门上那根青青的小草仍然紧拴着。她哭了，她感受到了一种真正的、值得信赖的爱情……

记得我当时读完这段故事后，眼睛湿润了。那根嫩生生的小草不断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使我想得很多很多……

爱，是一种伟大而圣洁的感情。有些爱情之所以天长地久，很重要的一条就在于彼此热恋的时刻，理智的力量常常呼唤着他们，使他们从甜蜜温柔的拥抱接吻中解脱出来，更清醒更理智地去探索对方的内心世界。几年相恋的时间，可以周游整个地球。但要从一个人的内心走向另一个人的内心却是极其艰难的。真的爱，不仅在于肉体的结合或财产的相加，而在于彼此结成了灵魂的联盟。这种例子比比皆是。那篇小说中的主人公无疑就是这样地爱着。由此我想到爱情上一个严峻的课题，那就是:当一个人已经完全有可能获取恋人最宝贵的贞操时，应该怎么办?

在爱情的道路上，虽然并不是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人都会在森林里迷路。但是，或在郊外远足，或在旅途同行，或在山川游玩时，常常会有一些偶然的机会出现在他们面前，诱惑着任何一方向前再跨一步。这环境上的可能性还只是次要的因素，更重要的是感情上的原因。在人的一生中，热恋是感情最容易冲动的时期。幽雅的氛围、温情的爱抚都有可能使感情象地壳里的岩浆一样，躁动不安，甚至爆发出来。此外，人生的道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逆境中的年轻人，尤其是女性，往往处在感情脆弱的危险期中，或者渴望得到异性的一切来抵消不幸，或者愿意献出贞操来换取温情。联想到上述这一切，我更加深切地体会到那根小草所包含的深邃的哲理了。在恋人间对待贞操和两性关系的问题上，我由衷地赞赏小说中那位男主人公的审慎态度和自控能力。虽然小说中并没有他的形象描绘，但我相信他有着美好的灵魂，与这种灵魂结盟才是完全可以信赖的。

我由此想到了保尔·柯察金。当他与丽达同卧在火车上时，尽管他很爱丽达，但却连吻她的勇气都没有。无论是保尔还是那位青年，他们对爱情都有着更深刻的理解。爱情不是满足个人的私欲，而应首先想到对方的幸福。放纵的爱，并不困难；克制的爱，才需要坚强的意志。再说相恋的情人毕竟还有再选择的可能，一时的冲动则常常会酿成终生的遗憾。

心理学告诉我们，冷静下来的思索往往对感情作出更犀利的批判。许多恋爱悲剧就是由于一时的不冷静造成的。可以这样说，纯真的爱是不以时间、地点、条件的变化而移易的，任何鲁莽、失态、操之过急的举动都是对爱的亵渎和玷污。

爱情，还是一种高尚而严肃的责任。热恋中的双方，不仅要承担道义责任，还要承担社会责任。生活中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当一时的冲动过去以后，留下的苦果却要品尝和咀嚼一辈子；在感情高潮时的“两厢情愿”，也并不是爱的真实反映。因此，热恋中的情侣更应该使自己具备强大的自制力，来抑制心中爱的岩浆。

相传著名作家安徒生有一次在夜行的驿车上结识了一位美丽的妇人，彼此十分倾慕。第二天黄昏，安徒生践约来到妇人家，妇人流露了自己的爱，但安徒生却站起来告辞了。妇人痛苦地说:“没想到你连获得一段过眼云烟的爱情的勇气都没有。”面对如此诱人的挽留，终生未娶的安徒生还是痛苦地走了。这是因为他懂得爱是一种严肃的责任，它的真正的甜蜜应该在理智中赢得。这一点在那篇小说中也得到了印证。姑娘固然把小草系上了门拴，而更重要的是那位男主人公在自己感情的“门拴”上，系上了一根更坚韧的理智的“小草”!

呵，年轻的朋友，当你在热恋的时候，当你的感情跌宕起伏、渴望获得一切的时候，当恋人的贞操在向你呼唤的时候，愿你心灵的门扉上，也拴有一根青青的“小草”，那是理智的红丝线，它将会把两颗心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郭川推荐，摘自《福建青年》1984年第7期)

(插图:张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