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在死在一般的家庭
1982-08-28冯军
我是个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家庭对我的折磨,使我晕眩。我家只有三口人,爸爸和妈妈的性格、脾气不和。他们互相讨厌,经常吵嘴,家里整日听不到一声和气的谈笑,觉不出一丝愉快的气氛。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家从来就是个地狱。
“文化大革命”初,我们家被整得很惨,妈妈因此精神有些异常了。爸爸的脾气也越来越暴,两人动不动就吵架。只是因为我小,这个家才没有分离,总算熬过了十几年。
现在,我们家的冤案已经解决,可是,家里的气氛依然如旧,毫无改变。我用最大的力量劝说、调解,但一点儿作用也不起。都是60多岁的人了,还要闹着离婚、分家。
我一次又一次地感觉到我是多么的无能为力呵!我经常一个人偷偷地流泪,甚至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幻想着摆脱这个家庭,可一回到现实来,我就不知所措。陆游有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那远隔千山万水的“又一村”在哪里呢?
石家庄刘哲
刘哲同学:
看了你的来信,深为同情。看来你父母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根子很深,企望有一天突然“柳暗花明”大概只是一种幻想了。要做好这样的准备:家庭的折磨会较长时间地伴随着你。
然而,我不赞成你现在这种倍受压抑的精神状况,你过于软弱了。对待这样的家庭,除了以一个充满自信力的强者的面貌出现外,几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因此,你首先要设法改变你在你父母心中的地位。有不少家庭,由于子女过分依赖父母,都长大成人了,父母也不把他们的意见放在眼里。似乎只能父母在子女心中有权威,而子女不可能在父母心中有威信。他们之间有一种实际上的不平等:孩子永远是孩子,在家庭中只能处于从属地位。这是中国家庭的传统弱点,也是使你自认软弱、束手无措的主要原因。
你应该有勇气改变这种状况。你现在是家庭中的主要成员,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既是联结父母感情的纽带,又承担着调解父母关系的责任。你说话、办事,一言一行,都要尽可能趋于沉稳、妥贴、富于影响力,显出不为困境所干扰的自信精神。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对家庭起到一些作用。
你父母的矛盾自“文革”初期就已开始,那时你不过两三岁,因此对矛盾的根源可能并不清楚。你可以找了解情况的亲戚朋友们打听一下,心里有了底,做工作就有了针对性。如果自己调解不奏效,还可以请对他们有影响的人来共同做工作。实在不行,条件允许的话,你不妨让父母暂时分开,你两边照顾,缓和矛盾。但很可能以上的办法都不能根本改变你的家庭状况,那你就要做好自立于社会、独立承担生活重负的精神准备。只是有一点,无论你的父母分居、离婚还是照现在这个样子生活下去,你都不要放弃赡养他们的责任。他们也是不幸的人,你应该给他们更多的温暖和爱。尤其是你的母亲有病在身,你更应当悉心照料,为他们养老送终。
家庭的折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高尔基有一个粗暴的外公,狠心的继父,一个多难多忧的家庭,但他却从中汲取了养分,磨炼了意志,写出了不朽的著作。刘哲同学,目前你虽难以“柳暗花明”,但并非“无路”。只要你能不断地坚强起来,就会找到那个“又一村”。
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