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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在异国的家人

1982-08-28梁良兴

中国青年 1982年1期
关键词:大陆同学学生

梁良兴

前年夏天,我和另外两位同志到美国伊利诺州立大学进修,于去年初夏结业回国。

在我们到达伊州大学之前,我就知道该校有不少从台湾和香港来的中国学生,而我们则是三十年来第一批来自大陆的中国学生。我和台湾学生从来没有接触过,台湾同学思想、学习和生活是怎样的?在未来的一年里我们能否相处得很好呢?我的心里不是没有疑问的。

他们有炎黄子孙的美德

伊州大学的台湾学生有五十人左右,男女生约各占一半。年龄一般在二十五岁左右,多数主修经济、工商管理、会计、电脑等专业,大多是念硕士学位的研究生。除一位是由其受雇公司资助的外,其余都是自费留学生。

刚来时,我以为他们能自费留学,恐怕是高官显贵或富商巨贾的子女。后来才了解,他们大多数出身于中产阶级,如教授、医生、公务人员、公司职员、中学教师等中等家庭。他们到美国,一般只要求带足第一年的全部费用,以后的费用可由家里汇寄。不过伊州大学的许多台湾同学,一年以后的费用主要靠自己勤工俭学。他们什么活都干,如在校园里的自助餐厅、系办公室、实验室等工作,到家庭当保姆,或在校外餐馆当服务员,等等。一个会计系的女生对我说:“你别看我在这里什么都干,在家里我可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呢!”

从这些台湾同学身上,可以看到中国人吃苦耐劳的固有美德。他们远涉重洋来到美国后,一般在学习上都非常刻苦。周末晚上,美国和其他国家的许多学生都喜欢去参加舞会。但在图书馆里我常常看见不少台湾同学埋头案首。平时课余时间,他们也不贪玩,只在宿舍里听听他们最喜爱的“龙的传人”和其他台湾流行的校园歌曲以自娱,有些男生则打开录音机,倾听远在天涯的女朋友的歌声或说话声以自慰。

“血浓于水”

英语里有句俗话:“血浓于水。”确实如此。不管是从大陆来的还是从台湾来的,到了美国,我们都成了外国人。共同的祖先、共同的语言、共同的风尚一—所有这些拧结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纽带,使我们彼此容易接近。

我们到学校的第二天晚上,我正在宿舍里料理内务,忽然听见轻轻的叩门声。我开了房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高高个子的陌生的中国青年。他似乎因为自己的冒昧而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才用普通话说到:“我是从台湾来的,我听说这个房里要住进一位大陆来的学生,你是从大陆来的吗?”我把他让进房里,他告诉我:他是学经济的,只比我早到几天,来到学校后就听说有几个学生要从北平来。说到这里,他象发现什么似的,微带歉意地说:“对了,你们叫北京,我们叫北平,叫顺嘴了。”他说,他是在台湾生长的,祖籍苏北;刚来到美国很不习惯,看到中国人就格外高兴。临走时,他还告诉我他的房号,并希望以后多接触。

在此后几天,当我在校园里走的时候,常常会有台湾学生上前来问:“你是中国人吗?”“你是从大陆来的中国人吗?”“我看你不象是台湾或香港来的中国人,果然是从大陆来的!”当我答称是的时候,他们都会惊喜交集,继而是问长问短。虽然是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但可以感到彼此都为能在异国遇到同胞而高兴。

有一次,一个孟加拉国学生看见我和几个台湾学生在谈笑,特意走过来半开玩笑地问道:“你们不会打起来吗?”其中一个台湾学生反问他:“干么要打起来?我们都是中国人嘛!”

“我们都是中国人!”这句话体现了多么深的民族感情。正是这种民族感情,使得许多台湾同学关心祖国的富强。一个在伊州大学中国同学会当干事的台湾同学告诉我:“在越战中(按指一九七九年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你们狠揍了越南侵略者,消息传来,我们高兴极了。你们替我们中国人出了一口气!”有一个爱打乒乓球的小伙子充满民族自豪感地对我说:“你们大陆是国际乒坛的霸主。你们的乒乓球运动员这些年来拿了那么多世界冠军,为中国人扬眉吐气,他们真是好样的!”

由于很多台湾学生都是学工商管理或经济的,所以他们对于目前中国大陆进行的经济改革和四化建设都比较关心。有一个学企业管理的台湾学生到我宿舍来串门时说:“每当美国老师谈到世界上的穷国时,总是拿大陆和印度当典型例子,作为中国人,我每次听了都感到脸上无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在历史上我们中国人发明了造纸、火药、指南针和印刷术,我们是五千年的文明古国,在今天应该有新的建树。有个台湾学生对我说:“我是学经济的。依我看,你们政府今天的经济政策对头,照这样干下去,大陆人民的生活水平能够很快提高。”他表示,将来他拿到学位后希望能到大陆去工作或讲学一段时间。

同游异国情倍深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后,我们和台湾同学常常互相串门;在学生自助餐厅吃饭时常常同桌而食;有什么事情彼此帮忙。有一个学钢琴的女生因为用英语写乐理论文有困难,常常找我们之中的一位女同志帮忙。我是进修英语的,常常利用课余时间去看电视连续剧,这个女生为了练习听英语能力,也约我一起去看电视,以便听不懂时好问我。

在美国,放假期间学生宿舍一律关闭,外国学生的住宿问题自行解决。去年快放寒假时,我们三人正为找不到住处而焦急,那位由公司资助来进修的台湾同学知道后,便替我们张罗找好了住处。他说:“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出门靠朋友,有我们住的,就有你们住的。”后来我们没有到这位同学找到的住处去,因为美国朋友已安排我们去邻近的衣阿华州农村过寒假。这位同学又主动开车,送我们到附近一个市镇的长途汽车站。他在头一天来回开车二百多英里,送一个同学到芝加哥搭机回台湾,回来时已经很晚,而第二天又一大早就来送我们。临分手时,他还热情地说:“你们度假回来时,只要从长途汽车站打个电话到宿舍,我就开车去接你们。”对于他的乐于助人的精神,我是感激良深的。

逢到节假日,我们和台湾同学还互相邀请吃饭。去年九月一日(美国人的劳动节)的头一天傍晚,有两个我还不认识的台湾女生来敲我的房门,告诉我自助餐厅不开晚饭,并约我们三人跟她们一起做晚饭吃。如果不是她们提醒,我们还真可能饿肚子呢。去年三月春假期间,我们三人和新从广州暨南大学来进修的两位教师,相约到住在校外的一位新来伊州大学学习的同志那里去聚餐,邀请了跟他住在同一座房子里的两个台湾学生。来自海峡两边的同胞象一家人一样,大家动手,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掌勺的掌勺,有说有笑,热闹非凡。饭后,又促膝长谈,情同手足,十分相得。

我们和台湾学生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是互相询问大陆和台湾的情况,偶尔也谈政治问题。这些台湾同学,除由公司资助来进修的那位同学外,都是台湾出生的。他们对于国共两党间的斗争只是间接从书本上或从父母、祖父母那里知道一些,自己并无亲身经历。他们虽然也受台湾官方宣传的影响,如他们曾问我们:大陆上是否夫妻分居,外出旅行是否要通行证,是不是买什么东西都要票证等,但终究成见较少,很多方面我们是有共同语言的。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在台湾归属问题上,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即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台湾和大陆应该统一。

乡土感情意更浓

这些在台湾土生土长的同学,他们不一定有老一辈人那种强烈的回归思想,但他们对于他们父母生长和自己民族的发祥地并不乏乡土感情。平常聊天的时候,他们常说,我原籍山东、上海、大连、湖南,等等。对于大陆上千娇百媚的河山,那就更为神往了。许多台湾学生都说,他们从中小学时候起就从地理、历史和国文课上知道黄河、长江、西湖、长城、紫禁城等。有一个学工业技术的台湾学生说:“每当我吟诵苏轼的‘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诗句时,我真希望将来有一天能亲眼看看杭州西湖的丰采。”那个希望到大陆来的经济系研究生也说:“将来如果我有机会去大陆,我一定要登上号称世界七大奇观的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嘛!”他们对大陆上的许多东西都感兴趣,好多人都向我要过大陆上的邮票和硬币。有些人表示,毕业后如果能在美国定居,便可拿着美国护照去大陆观光。而对持台湾护照去大陆再回台湾就会产生麻烦一事,则感到很遗憾。

当我们结束在美国的学习,就要回国的时候,许多台湾同学都来看望我们,有些人还专门为我们三人设宴饯行。那种依依惜别的情景是多么动人心弦啊!以至直到今天,在我的耳边还仿佛经常响起我们临别时彼此之间一再说的话:“在北京见!”“在台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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