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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脚步(小说)

1975-08-17浩熊

中国青年 1975年1期
关键词:女护士老大娘队长

浩熊

青春,这个美妙动人的诗句,对革命者来说,并不是年龄的一个阶段的形容词,而是他整个生命行程的标志。

从这个角度看邓远峰,他的青春时期是过早地开始了。

没有跟他见过面之前,我就知道了他的名字,还听到别人讲述过他的好多神话一样的故事。比如说,他怎样带着两个战士,化装成卖瓜的,混进国民党反动派占领的集镇,打死一个罪大恶极的伪镇长啦。比如说,他怎样独自一人,用一根木竿撑着,跳过国民党反动派兵营的电网,烧了敌人的火药库啦……我听着他的名字,听着他的故事,他在我的心目中越来越高大。……入伍那天,我听说自己被编到邓远峰那个班里,高兴得跳起脚来了!

我跟我的班长邓远峰相见,不是在火线上,不是在宿营地,也不是在行军的中途,而是在山区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里。

大队长带领着我,从我们驻札的那主村孔雀岭,到沟口的附属小村找班长。我们刚过一道山梁,就下起了瓢泼的暴雨。

满天乌云滚滚,峰岭和林木在风雨中摇撼。带着草末子和羊粪蛋的洪水,顺着路面流淌,汇进波涛哞哞吼叫的沟谷里……

我们艰难地行走着,好不容易看到对面人家的轮廓,又来到一个半散的小栅栏门的前边;忽然,从院子里传出一个老年妇女用尽力气的呼喊声:

“你给我下来,你老老实实地给我下来!……”

风雨的呼啸,把她的声音压住了。

我们走进栅栏门,那里边的喊声又响起:“快下来,快下来,你要把我气坏是怎么着?”

这时候,我看到一位五十左右岁的老大娘,手里举着一张大锅盖,遮在头顶上,两只脚不安地跺动在泥水里。她一扭头,看到了我们的大队长,就怒气冲冲地喊开了:“你来得正好,你来得正好!你的战士正干着违反群众纪律的事儿!”

队长问:“您说谁呀?”

老大娘回答:“小邓,邓远峰,就是他!”

队长问:“到底怎么啦?”

老大娘说:“他爬到我的房顶上。这房子是八百年的老石头垛,说倒可就要倒,经不住人……”

我抬头朝房上一看,只见迷茫茫的雨烟中,一个人仄着身子卧在那儿,正用一个草帘子苫盖着腐朽的草顶。

队长哈哈大笑一阵,说:“大娘,快回屋里去吧,别在这儿淋着了。你这个纪律呀,我也不能遵守!”他说着,就蹬上了墙头,要往房顶上爬。

房顶上的邓远峰这会儿才开口,连着声喊:“别上来,别上来,危险!危险!”

老大娘又冲着他吵开了:“不讲理,不讲理,你爬到那上边去,就不危险了?”

邓远峰说:“我不要紧……”

队长已经爬了上去,帮着邓远峰按住草帘子。

邓远峰这会儿腾出手,解开腿上的腿绷带,同时朝我喊:“同志,扔上两块石头来。墙根下有!”

我并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照他的吩咐,从墙根下拣起块石头,扔了上去。可惜扔偏了。

邓远峰真灵敏。他一伸手,象从空中抓取一片被风卷起的羽毛那样,很轻巧地就把石头抓住了,立刻用腿绷带把石头拴系起来,他又朝我喊:“再来一块!挑大点的!”

这时候,我开始看出一点眉目,连续往房顶上扔了四块石头,都被邓远峰拴绑在两条绷带的四个头上,搭在草帘子上面了。

风雨仍然是很急骤的。风要把草帘子揭开,可是因为被拴着石头的绷带坠着,掀不动;雨水哗哗地浇在上边,又顺着草节滚到屋檐,流到地下。

班长邓远峰象一只小鸟那样,从房顶飞到我的身边;可是老大娘没容我看他一眼,更来不及打个

招呼,她就急忙地举过锅盖,遮在邓远峰的头顶上,接着,用一只手又推又搡地把小邓弄到屋里去了。

我和队长跟到屋里之后,什么也顾不上看,赶紧端详起我的这位“久闻大名”的班长。说实话,当时我吃了一惊:他的个子并不高大,比我还矮半头,那青草一样厚密的头发;那泉水一样乌亮的眼睛;那槟子果一样鲜红稚嫩的圆脸,哪有一点点英雄的气魄,分明是个小孩子!

队长给我们两个作介绍的时候,邓远峰只是朝我一笑,又用带着厚茧子的手捏捏我的手,就跳上炕,替老大娘抖落刚才因为屋顶漏水而浸湿了的被子和一床宽宽的银灰色的羊毛毡子。

一会儿,大娘一撩门帘进来了,冲着我们那个正在拧着湿衣裳的班长,象对孩子似地绷着面孔,把手里捧着的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水举过去,说:“快喝下去,驱驱寒!哼,往后,我再不心疼你啦!”

…………

当天晚上开班务会,同志们坐在炕上谈心,我才知道班长邓远峰比我还小一岁。就是说,他当时才十七岁。可是,早在三年前,他就自觉自愿地踏上了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征途,他那幼芽般的生命,就已经开放了青春的花朵!

提起邓远峰参军的事儿,队长给我们讲过一段十分有意思的故事。

邓远峰的爸爸从小给地主扛长活,刚刚进入壮年时期,就累的得了伤力病,躺在炕上不能再为一家老小的生活而去卖命了。三天揭不开锅,邓远峰的弟弟妹妹饿得叫喊,妈妈愁得啼哭。邓远峰一句话没说,离开了家;半夜转回来,一进屋,把背上口袋里的二斗红高梁放在了炕上。

妈妈又惊又喜地问:“这是哪儿的粮食?”

邓远峰回答:“我给魏家财主当了小半活啦。”

他在魏家地主家干了半年小半活,就懂得了这不是活下去的路。

有一次,他给地主去挑水,因为又饿又累,没有把辘辘绳上的勾子跟柏木筲的铁梁挂牢,结果那只柏木筲在井下边脱落了。地主急了眼,硬逼着邓远峰下井去,把筲捞上来。七、八丈深的石并,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下去了,还能活吗?邓远峰一句话没说,又把另一只柏木筲和扁担扔到井里,一口气跑了六十里,拦住正要出发打仗去的县大队的队长。

队长奇怪地问他:“你要干什么?”

邓远峰回答:“拿起枪,干革命!”

队长说:“兄弟,你还小哇!”

邓远峰说:“老的,小的,不是都一样地让财主们欺负、压迫吗?不跟他们拚命行吗?”

他在革命的队伍里闯炼了三年,就成了这个山区里人人闻名的小英雄。…………

就在我入伍后的一个月,被人民群众斗倒的地主,跟逃到县城里的地主勾搭起来,凑成一支反革命武装“拚死队”,借着国民党反动派的正规军进山“扫荡清剿”的时机,窜回孔雀岭,在那里安了据点。他们施行最残酷的阶级报复,不光把土改的胜利果实——粮食、财物抢走,还把好多村干部和群众抓到“围子”里;他们害怕中途遭到游击队埋伏狙击,不敢单独行动,就企图等待国民党正规军返回来的时候,一齐押送到县城去。

做了战略转移的县大队得到上级的命令,要抓住国民党反动派的正规军还没有赶到的时机,拿下孔雀岭的据点,搭救亲人,夺回胜利果实,消灭逃亡地主的“拚死队”。

战斗是在拂晓前打响的。“拚死队”仗着临时垒起的围墙,弹药充足,顽固抵抗。我们组织了五次冲锋,都失败了。

队长急得满头流汗,把干部们找到阵地的一块岩石后边开紧急会,民主商议怎样完成这个艰巨的战斗任务。

有的同志建议等到天黑之后,进行偷袭取胜。

队长大手一摆说:“上级通知,敌人正规军的‘扫荡清剿遭到失败,正急急忙忙地往这个方向移动,决不能等到天黑。”

一直沉思没有吭声的我们班长邓远峰,忽然跳起来说:“我有个办法,肯定能行。你们等等!”他说着,拉上我就往沟门那边猛跑。

我们刚跑到小山梁上,就遇到了一个老大娘。

邓远峰说:“大娘,我要跟您借两样东西……”

“说吧,为了打胜仗,要大娘的命也舍得!”

“借您土改分的那床羊毛毡子,还有您藏着舍不得用的水!”

“行,行!跟我弄去!”

我们跑到沟门,看到三间早被大火烧塌的草房。我才认出这个老大娘就是我入伍那天见过一面的那个老大娘。

老大娘指挥我们在房屋的废墟后边挖出了埋藏的那条银灰色的羊毛毡子;又在废墟前边扒开一堆石头,再扒开一尺多厚的泥土。

班长邓远峰揭开一块石板,一只锅盖,一缸清水出现了。他让我把羊毛毡子展开,用水罐子舀着

水,一罐一罐地往毡子上泼洒。

我跟着班长做着这一切,对这一切的用心一点也不明白。一直等到返回阵地,我才弄懂了一点。

班长邓远峰跟队长说了几句什么话,让我把被水浸湿了的毡子铺在地上,抖落开腿上的腿绑带,交给我;他抱着冲锋枪,躺在毡子上,一手扯着毡子的边沿,翻身一滚,那毡子就把他给卷上了。

队长忽然楞了一下,半伏下身子,对我的班长说:“小邓,咱们再仔细研究一下,能有别的办法,就别这样拚……”

邓远峰说:“革命就是拚命,不拚命就不能胜利,要命有啥用?”

队长听了这句话,又楞一下,猛地从我手里扯过腿绷带,把裹在班长身上的羊毛毡子的两头拴牢,就又作起新的战斗布置。

这是兵书战史上罕见的战斗,这样的战斗就在我们的土地上,就在我们的眼前开始了。

裹着羊毛毡子的班长邓远峰,朝着顽石的围墙,朝着凶恶的敌人,勇敢地滚去。

队长呐喊着,指挥着我们用仅有的一架机枪掩护着班长。

围墙里边的敌人一见,也急了眼,所有的长枪、短枪、机枪,都朝着我们的班长射击。

裹着羊毛毡子的班长,继续地朝前勇敢而又快速地滚动。

子弹落在羊毛毡子上,应当说落在我们的班长的身上。

硝烟、砂粒在班长的四周迸发。

班长被枪弹推回几次,他又照样前进。

前进,前进,……

班长到了石墙跟前了,忽然停住了。几个发疯的敌人,持着刺刀跳了出来。班长身上的羊毛毡子一下被抖落开,他猛跃身而起,端起冲锋枪,“嗒嗒嗒”,扫倒了扑过来的敌人,一纵身跳上了墙头。他一面用枪弹横扫着敌人,一面高喊:“同志们,冲啊!”

这时候,我看到班长身上的鲜血,班长身边的火光。

我们,在班长打开的血与火的路上冲上去,最后消灭了敌人,取得了胜利!

我们,在胜利的凯歌声中进了北京。

五星红旗,在北京的天安门广场升起!

更伟大的革命征途,在我们的面前展开了。

在一个光辉灿烂的早晨,邓远峰敲开我的门,兴致勃勃地站在我的跟前,说:“我要出发了!”

我看看他手里捏着的火车票,不解地问:“干什么去?”他回答:“转业……”

我一楞:“上级已经批准你的要求啦?到哪个局去?”

他说:“我还去搞老本行,山沟里比城市穷得多,各方面都差远了,更需要我去。”

欢送会开过的一个黎明时刻,我们在前门火车站分手的时候,我的心头产生一股子十分难过的依恋惜别之情。

他却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咱们不会分开。搞工农联盟嘛!搞无产阶级专政嘛!还是都在战壕里打仗嘛!”

从此二十多年,很少见面,只知道他在我们打过国民党反动派的那个山区一直搞青年团工作。尽管如此,他所走过的脚步,一直印记在我的心上,随着时代的前进,政治思想水平的提高,越来越鲜明生动,激励着我。特别是他说过的那句话,我不仅没有忘记,更是常常鸣响在我的耳边:“革命就是拚命,不拚命就不能胜利,要命有啥用!”

庆祝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胜利召开的欢腾时刻,我突然接到一位姓骆的同志打来的电报,上写:“邓远峰身负重伤,速来探望!”

在过去的战斗年代里,类似这样的消息,我们都是习以为常的;现在,却是十分少见。我立即安排一下工作,动身去看他。

我坐火车,换汽车,剩下最后五十华里的山路,必须靠步行了。

当年的秃山

童岭,几乎没了踪影。山坡上是层层大块梯田,行行茂密的果树;岭头上是苍绿的松柏,耸立的高压电线;沟岔中,新农村的砖房瓦屋,一片连着一片,成群的牛羊在村边游动,骡马的嘶鸣,时时地从村子里传出……

我走呀走呀,直觉得浑身冒汗,干渴难忍。好不容易见到远远的那绛紫色的树丛的顶头,飘动着一缕乳白色的炊烟。我来到一道垒砌得十分美观的砖墙面前,墙里露出镶瓦得十分整齐的灰色的屋檐。

我站在那个油漆的松木门口,朝里喊了一声:“老乡,老乡!”

里边走出一个拄着手杖、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我向她说:“老奶奶,请给我一点水喝。”

老奶奶从院子里端出满满的一大碗白开水,一边走,还一边用嘴吹着凉。

我接过水碗,赶忙喝起来;喝了多半碗,我的渴解了;就一面向老奶奶道谢,一面把喝剩下的水泼到了地下,要把碗还给她。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老奶奶大叫一声:“哎呀,我的天哪,你怎么把水泼到地下啦?喝不了,你剩下,还给我嘛!”

我被她的喊叫吓了一跳,同时看到一副没有看到过的复杂的面孔表情;那表情又急剧地变化着。

她问我:“你是从山外边来的吧?”

我赶紧告诉她是从城市里来的。

她用拐杖拄点着地下那一片被水浸湿的地皮,叹口气,说:“难怪呀。我们局长常说,你们那儿一拧管子,水就哗哗流嘛。我们这儿可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我们局长说了,那日子就要到!”她说着,接过碗,回到院子里去了。

我心里十分奇怪的离开这座农家院门,继续赶路,赶到了电报发出地,一座小型的温泉疗养所。

一位热情的青年女护士听说我来找邓远峰,就说:“我们正在为他这件事儿着急哪!上级硬把他送我们这儿,只住了一个晚上,就一个劲地动员我们放他出所。他说他活着为革命,不能呆着养命、保命。那真是个焦裕禄式的干部。保护他休养好,哪能放他走呢?唉,他偷偷地走了。”

我问她,邓远峰的工作单位在哪,以便去找。

女护士说:“他是县水利局长。我们打过电话了,没回去。还问了县委,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我又问她,邓远峰的家属在哪儿,猜想他回到家里。

女护士说:“人家这位领导同志,一点都不讲特殊,这么多年,他的爱人、孩子,一直在老家农村住着。除了下乡,就住办公室,二十多年,自己连一间屋都没有;他受伤还瞒着家里,不会回家。”

这一来我可为难了。

女护士指点我说:“文教局的骆副局长是他的老战友,在这儿他俩住在一个房间里,您去跟他研究研究,准能把人找到。”

我一听“骆”字,估计那封电报是他拍的,就跟女护士往院子里走。

这是一座非常幽雅的休养所,背水面山,居高临下,几排新式的白砖墙红瓦顶的屋子,铺了沥青的小路,路边栽培着柏墙、花木。

在最末尾的一间屋子里,我见到一位身高体壮、满面红光的中年干部。他正坐在明亮的窗前,全神贯注地往一棵仙人掌上嫁接着几片蟹爪莲花。我想,他一定是那位骆副局长了。

女护士一介绍,骆同志非常激动地抓住了我的手:“早就听说你了,能在这个偏远的山区跟你相识,真是我的幸运。”他接着递烟、递水,又派女护士通知厨房准备饭;当他听到我是从汽车站步行来这里,就埋怨说:“你太客气了。你在那儿往县里挂个电话,派车接你去嘛!让你来个徒步行军,太不象话啦!”

我急着向他打听邓远峰的伤势和下落。

他眉头一皱,手一摆,说:“唉,别提了。这个人你大概知道得比我还深刻一点,他的老脾气半点没改。我们是二十多年的老搭挡,差不多就有一半的岁月是别别扭扭地度过来的。他背着小行李卷转业到这个县那会儿,我正教书。赶上未愈的战争创伤加上旱灾,苦极啦,回头一想,真如同一场梦!他在这个地区熟,老乡都生着法儿给他做点顺口的吃。因为这个,他就不再派饭,买了点白薯,每天到我那个炉子上烤几块吃,吃了又去忙工作。我们就是这样熟识的。这位同志呀,太古板,或者说句不尊重他的话,太怪僻。说一件小事儿吧。那一年我到省里开会,好心好意地给他捎来一双样子非常大方的皮鞋,他竟跟我红了脸,命令我退回去。我说,连教师们都穿上了皮鞋,你一个团县委书记、老干部,到大场面有事穿一穿,就特殊啦?你听他提的问题怪不怪:‘咱县的社员有多少穿皮鞋的?我说,领导干部跟一般群众总得有差别嘛!你猜他又说什么?他说:‘我们干革命就是要改掉这个差别,不是往大里发展。如果是扩大差别,就是拉历史倒车的行为!我的天,一双皮鞋就能把历史拉向

倒退,我可没有读过这样的经典著作。哈,哈,哈!”

女护士在一旁很有些不平地插言说:“要我看,邓局长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就是好。咱县的青年,受他影响不小。今天早上广播了毛主席的最近指示,证明邓局长是完全按照毛主席教导做的……”

骆同志毫不理会女护士的话,又接着对我说:“文化大革命以来,干部调动较多,变化是很大的;年轻人都起来了,象老邓资格这么老的不多啦。好嘛,好嘛,自然规律嘛!前年,省委要抽调他去省委工作,我真为他高兴。他却写了三次申请报告,坚决要求留在这儿。我听说以后,跟他吵了一顿。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党给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不能走!我说,奇怪,你把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青春时期,都支付给这个山沟了,还有什么任务没完成?他反而质问我:‘咱们这跟大寨是一个天下,一个时代,咱们比人家差多远?我心里话:把咱们这个山区变成人家大寨一样,那是下一代人的事儿。闹的结果,他还是留在这儿了。搞什么工作,县委让他自己提要求,他又偏要干我们这个地区最费力不讨好的水利这一行。局长嘛,抓组织领导,抓方针大计嘛,他偏偏一头扎到下边。下乡蹲点嘛,听听汇报,看看问题,给下边的干部出出点子嘛!他可好,又一下子钻到几丈深的大口井里——打仗的时候闯过来了,这回差一点丢了性命!”

我截断他的话,问邓远峰目前的伤势怎么样。

他说:“唉,象我们这样的年纪,虽说是壮年,但是毕竟过了青春年少的时期,经不住磕碰了。他出了医院以后,我劝他趁机会疗养疗养,把身体搞健康,多活几年,不是能多给人民做几年事呀!他不听。我硬把他拉到这里,想请你来,一块回忆回忆他奋斗这几十年的光荣事迹。希望你能写一部小说。不应当把他埋没。不能让新一代忘了我们是怎样拼死拚活打天下的呀!”

我跟这位骆同志虽然初次接触,交谈的话语也不多,却感到他是受旧思想影响较深、追求安乐喜欢捧场的无聊的人,烦急之中,就不用心地看看这个舒适的房间。忽然,我在床头的墙壁上发现了一幅标语:“我们要保持过去革命战争时期的那么一股劲,那么一股革命热情,那么一种拚命精神,把革命工作做到底。”

这不是邓远峰抄写的毛主席的指示吗?我的两眼久久地停在那儿,一字一句地掂着分量。

刚刚离开这里的女护士高高兴兴地跑回来了,连声说:“好消息,好消息,找到邓局长啦!”

我们两个几乎同时问:“他在哪儿?”

女护士说:“他又回到那个打井的工地上……”

骆同志一听,气哼哼地一拍桌子:“看看,是不是一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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