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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钊同志的故事

1957-08-16贾芝

中国青年 1957年8期
关键词:晨钟李大钊同志

贾芝

热爱祖国

一九一五年一月底,日本大阪的“朝日新闻”透露了日本向袁世凯提出的“二十一条”的侵略阴谋,在东京的留日学生们群情激愤,立刻成立了留日学生总会,起草通电,誓死反抗。负责起草通电的,就是李大剑同志。他是大家公推的文牍干事。

李大钊同志费了几个昼夜的功夫,写了一篇洋洋万言的“警告全国父老兄弟姊妹书”。电报打回祖国以后,得到了全国各地的热烈响应。他同时在东京又各方奔走呼号,参加集会,当主席,还编了一本“国耻纪念录”。

在警告书里,他叙述了中国被帝国主义侵略的历史,指出当前有亡国的危险,揭穿了二十一条的黑幕,号召全国父老兄弟姊妹赶快团结超来,万众一心,抵抗侵略,保全祖国的美丽山河和光荣的历史。他说:

“同人等羁身异域,切齿国仇,回望神洲,仰天悲愤。”

他又回忆他们出国时的心境说,

“襄者去国,航海东渡,落日狂涛,一碧万顷。过黄海,望三韩故墟,欲寻甲午覆师之遗迹,渺不可睹,但闻怒涛哀咽,海水东流,一若有殉国亡灵,凄凄埋恨于其间者……”

一九一六年初夏,李大钊同志从日本赶回祖国参加反对袁世凯运动。他回到上海没几天,卖国贼袁世凯便死了。他在上海逗留了一个短时间,就和两位朋友一起搭船北上,打算去北京。

他们搭的船,是在黎明潮长的时候才启碇。天黑前上了船,无事可作,等得心慌,李大钊同志便同两位朋友中的一位——霍侣白先生,一块上岸散步。他刚从日本回国,是为了反对勾结日本侵略者的袁世凯,没想到在黄浦滩上又受了另一个侵略者英帝国主义者的欺负。

他们沿着黄浦外滩往前走,走到戈登铜像前面,在一张长椅坐下,想稍微休息一下。不料刚坐下来,突然背后来了个英国警长,用英国话喝道:“混蛋,滚开!

李大钊同志气得反驳说:

“这是哪一国的领土?”

那英国人又说:

“要讲理同我到巡捕房去!”

李大钊同志本要同这个帝国主义牙爪争论下去,可是船位已定,怕误了日期,不好再同这种蛮不讲理的人纠缠,两个人只好闷了口气往回走。临行时,李大钊同志指着戈登的像骂道:

“我们终有一天要拆毁这个东西!”

不在旧势力面前低头

在从上海开往天津的“新铭号”的一间房舱里,住着李大钊同志和他的一位留日的同学。

他是受汤化龙委托到北京办报的;袁世凯虽然死了,唤醒国人,彻底反对北洋军阀的工作还等着他做。

在四周海色苍茫的旅途中,他和他的朋友,除了观看舱外的海景,都一直在热心地研究着这份新报该怎样办法。他给它起的名字叫“晨钟报”。他还计划出版来复(一)增刊,此外,要请人画一个古钟的图案作为标志,印在社论的前面。

船到天津,他们换车到了北京。不久,一个朝气勃勃的“晨钟报”和读者见面了。

李大钊同志向全国人民敲起警钟来。他是那样迫切地希望人们起来,为服国的解放事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在第一号报的社论前面的那个小小的的古钟上,印着一句警句:

少年人望前,

老年人望后。

紧接着,第二号报的警语又是

盛年不再来,

一日难再晨;

及时须勉励,

岁月不待人!

但是,事情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他的议论,不为委托他办报的汤化龙所欢迎;他也无法容忍汤化龙。

李大钊同志在北洋法政专门学校念书的时候,汤化龙器重他的人才,设法资助他到日本留学;这回打电报要他回国参加反袁运动的,也是这个汤化龙;他们的往来曾经是密切的。但是等袁世凯死后,汤化龙到北京,做了众议院的议长,立刻倒在北洋军阀势力一面去了。

李大钊同志写文章反对汤化龙扶持旧势力。但是他的文章整段地被删改。他不能在自己主编的报纸上自由地发表意见,他的“晨钟”忽然扣不响亮了,他无法容忍资助他留学的这位保皇党汤化龙,他是伤心的,也是激忿的。

他不能牺牲自己的革命理想,在旧势力面前屈服,他马上辞职不干,脱离了用尽苦心设计的“晨钟报”。

肝胆照人

李大钊同志一直过着清贫刻苦的生活。他的作风很朴素,不求享受,也没有什么嗜好。

他平时大都穿一件灰布长袍,或穿一身不显眼的西装,在他主编晨钟报的那个冬天,把一件羊皮短外套穿得白羊皮变成灰白的了。编晨钟报是在他刚回国不久,那时候他给人的印象就很突出,朋友们都知道他不抽烟,也不喝酒,走路常不坐车子,很少见他“下馆子”,更没有打过牌;总之,奢华,不良嗜好,他是概不沾染,以至采取厌恶禁绝的态度。例如,朋友当中有位爱讲漂亮,喜欢修饰自己,皮袍西服作了一套又一套,在个人玩乐上消磨时间不少,他就看不惯,认为是没有出息。他呀,除了正式工作就是看书、写文章。他也很不愿意自己待遇特殊,而是以克己的态度和同事们共甘苦。晨钟报编辑部连他一共是五个人,他当主编按规定薪金是二百元,其余四个编辑各一百元,总共六百元;但是他不肯多要,坚持改为五个人平分六百元,各拿一百二十元。

李大钊同志在北京的几个大学教书的时候,每月的收入不算少,本可以像当时一般的大学教授一样,过着优越的家庭生活。可是他住的房子是租的,没有包月车;为了西城的房子租金比较便宜,他每天从西城到东城去上课,都是走一段路,坐一段车。家里陈设简单,吃饭也极不讲究,妻子还时常为了油米柴盐发愁。

李大钊同志朝夕为革命工作,自奉菲薄,他还自愧不如列宁。他在哀悼列宁的一篇短文里,说列宁对于人民的功绩就像“日月炳天,江河行地”一样,而在他遭到敌人狙击卧病在床的时候,薪金少到不易维持病中的生活,国家虽给他增了薪金,临死的时候每月还不过三百元左右。他说:“就此一点,就足使我们惭愧无地。”

你看,他还责备自己享受太多了!

李大钊同志自己的生活很刻苦,而在帮助同志和青年们的困难上,是毫不吝惜的。

北京大学每月给他发薪的时候,往往送来一大堆借条,薪金扣得所剩无几;这些借条,都是他帮助穷苦学生或革命工作上临时有什么急需,随时开给会计科的。有一次,有个青年来了,匆匆忙忙,要到别处去工作,已经是冬天了,身上还穿着单衣。他就叫妻子把刚给大孩子做好的一件棉衣拿出来,给那个青年穿。妻子虽然也是素性慈悲的人,可是因为这是刚刚给孩子做的一件衣服,又赶上天气冷了起来,当时就微微露出一点不乐意说:

“刚给孩子缝好的衣服,就拿去给别人穿!”

他说:

“人家马上就要工作去,没有棉衣怎么行,还是拿出来给他吧!”

结果,新衣服自然是给了那个青年。

他乐于帮助人:并不止对穷苦青年和工作同志,对一般的穷苦人们也是一样。例如有一次在船上,遇上一个穷苦的老头,没有钱买票,想混在人伙里冲过去,被查票的发觉了。查票的速斥连喝,拉过老头的行李就要往海里扔,非要把他赶下船去不可,老头吓得磕头作揖,直回好话。众人也都无法干预。他看了很难受,当时就自己拿出钱来,替老头买了票。一场风波,才算平息。老头对李大钊同志自然是感激万分,问贵姓大名,愿意永远记住他。但是,他没有说出目已的姓名。

而到达目的地,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还是朋友帮助了他。

李大钊同志是腰里有一块钱都可以掏给人的人,熟知他的人都对他有这样一个印象。他在东京留学的时候,就有一位朋友评论他是“豪杰之士,肝胆照人”。

对一个小同志的爱护

一九一八年夏天,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案德君,因为新潮流一来,她勇敢地把辫子剪成短发。学校认为有伤风化,把她开除了。她希望能够到苏联去学习,就女扮男装,从她的家乡四川奔到北京,来见李大钊同志。

不巧,李大钊同志告诉她,前一批到苏联去学习的青年还扣在哈尔滨走不成呢!

秦德君去苏联学习的理想变成了泡影。她脱去男装,又恢复了女学生的模样,打算补习一个时期然后考大学。

可是,哪儿来的钱让她上学呢?

陶然亭有一间西厢房,表面上是陈愚生同志住在那里给夫人守墓,实际上那是李大钊同志进行革命活动秘密开会的地方。

秦德君有一天兜里只剩一块钱了,她非常难受,发愁自己没有出路,一个人躲在那间荒凉的小屋里,睡在床上,用她的浅蓝竹布衫的袖子蒙着脸淌服泪。忽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她很不好意思,赶紧擦干眼泪,揉揉眼皮,装作刚从睡梦里醒来,翻身坐起,一看原来是李大钊同志。

李大钊同志两撇威严的胡须微微颤动,温和亲切地说:

“好孩子,怎么啦?你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

秦德君很窘地摇了摇头。

李大钊同志又说:

“是想家了吗?”

一听说她想家,秦德君急得都跳起来了,马上反问了一句:

“我的家在哪里呀?”

李大钊同志笑迷迷地又抚模着她的头说:

“好孩子,到上海去工作吧!”

秦德君感到意外的欢喜。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工作,但是能够工作,这使她感到又新奇又高兴。

李大钊同志把她从失学的苦恼中解放出来了。

到了上海以后,李大钊同志让秦德君到闸北虹口的袜厂去学习做女工,还给她三十块钱向厂方交押金。她在工厂里学习了一个时期,变成了熟练女工,就到上海平民女校去工作了。

李大钊同志和陈愚生同志,常常到平民女校二楼的亭子间去商量革命工作。有一次,李大钊同志到得比较早一点,他把秦德君叫上楼去,又把亭子间的门关好,然后轻言细语地问她:

“你在工作室里,能够注意到窗户外面的事情,自己人来的时候,你能处理的很好,万一别人进来,你怎么办?”

秦德君立刻明白了:李大钊同志耽心她年轻幼稚,在开秘密会议的时候,怕她缺少应付的办法,会把外人放上楼去。

秦德君在李大钊同志和别的同志的帮助和培养下,渐渐锻炼成一个革命的女干部了。

各走各的路

在北洋法政专门学校读书时,大钊同志和白坚武是很好的朋友。出了学校以后,白给吴佩孚作幕僚,慢慢变成吴的亲信;他却走的是革命的路,进行颠复曹锟吴佩孚那些军阀的工作。

他和白在政治上虽已分道扬镳,但是直到一九二三年“二七惨案”发生以前,他们间的私人友谊,表面上还没有破裂;通过白和吴佩孚的关系还做过一些有益于当时工人运动的工作。

“二七惨案”的发生,使大钊同志十分震怒。

大罢工开始后的第四天,即二月七日,吴佩孚的爪牙们同时在汉口的江岸和长辛店展开了对于工人的屠杀和搜捕。大钊同志在家里得到牺牲了很多工人同志的消息,气极了,一边拍桌子一边大骂吴佩孚、白坚武不是东西,脾气发得全家人都害怕。——他平日是很少发脾气的,可是发了脾气就不得了。

他立时写了一封长信责骂白坚武,提出和白断绝关系。妻子在一旁劝他说:“不要和人家那样!从小的好朋友,怎么好意思的?”

他回答:

“什么朋友?现在只有各走各的路!”

一九二四年,他从广东回到北京以后,北洋军阀下令通缉他。他只带了大孩子临时到昌黎山避了二十多天;妻子带着其他孩子们也暂回乡下去。

他住在五峰山上的韩愈祠里。那时正是夏天,在昌黎山的风景区,住的人很多,但到最高的五峰山上来的很少。祠里很幽静。他每天的工作是写文章,做诗。休息时常带孩子出去捡水晶石,有时朋友来访,也一块游山,喝松子茶。

在乡下为他的通缉令焦急的妻子,托人送来一封信。信里说,她打算写封信给白坚武,请白设法取消通缉令。他在回信中大意说:想托白坚武想办法,大可不必。现在我们是站在敌对的两条战线上;亲兄弟站在两条战线上的也有的是,没有什么新奇。千万不要托他!不要怕,他们通缉我,不过是一个纸老虎,吓吓人而己。

他是在群众里面……“三一八惨案”斗争中,当警察开了枪的那时刻,李大钊同志在哪儿呢?

反动报纸造谣言说,他没有到场,还说他那时候早已坐着小汽车带着老婆孩子逃到六国饭店去了。

这真是“墨写的谎话”。

实际上段祺瑞的卫兵们向群众开检的时候,李大钊同志就正在枪弹纷飞中沉着地指挥群众斗争。他曾被挤倒在马路旁的水沟里,脸也擦破了。一群卫队看见了他,要向他开枪,他听到其中有个人说:“不要开枪,拿活的!拿活的!”那人边喊边向他跑过来;到了跟前,李大钊同志一看,是个警察,但并没有捉他,反倒用手一指,小

声地对他说:“朝那边,快走,快走!”

李大钊同志并不认得这个警察是谁。他后来常对家里人说,他一生中有过好几次奇遇,这次斗争中碰到这样一个警察,算是一次。

当李大钊同志夹在最后一批群众中走出铁狮子胡同东口的时候,天已经茫范黑了,大街上戒了严,商店都上了门板,街上除了警察、侦缉队来回巡逻,收尸的人忙着装殓,还有各学校派人来抬受伤的学生往医院里送而外,一个行人的影儿也看不见了。

李大钊同志沿着街旁往前走,看到一个小饭铺开了一个门缝,有人抬头往外面看。他向那人说:“我可以进来休息一下吗?那人说:“赶快进来!”

饭铺掌柜一看就知道这位来客是参加游行的人。因为那时候李大钊同志脚上只穿一只鞋,脸上带着轻伤,显出气愤的样子。掌柜的和伙计们都对他挺好,让他赶快歇歇,还盛来一碗炒饭让他吃;他气得吃不下去,谢了谢铺伙们的好意。大伙问起他请愿的事来,他就向铺伙们讲了讲为什么要请愿,和段政府的暴行,铺伙们听了非常同情学生,说段祺瑞太可恶了。饭铺掌柜一连几次到门口看戒严撤销了没有,直到看见街上有了行人,才让李大钊同志走出来。

李大钊同志从早上出了门,一天没回家,家里人很着急。党内的许多同志和他的许多学生、朋友,也不断来电话问他回来没有,有的人还跑到家里来问;一会儿门铃响,一会儿电话铃响,直闹腾了一天,但是终不见他回来。

深夜的时候,李大钊同志才回到家里。但是,他回家以后没多久,就又出去了。

执政府第二天下令通缉李大钊同志等人;可是李大钊同志并没有被反动势力吓住,他更加坚决、更加勇敢地领导人民群众进行着斗争……

光荣牺性

李大钊同志是在一九二七年四月六日早晨被捕的。

他在反动法庭上坚贞不屈的英勇气概,许多报纸的的报导和文章里都有过详细的记载。当时有一家报纸上,曾经这样简明地描画过他被审讯时的情形:

“李著灰袍,青团马褂,满脸鬓须,精神甚为焕发,态度极为镇静。他自称为马克思学说的崇信者;其他一切,概不知晓。”

敌人对他施行了残酷的刑法,用竹签往他的十个手指上扎,可是他在监狱里还宣传革命的道理,看狱的人自动地愿意做他的通讯员,替他传递信息。他的被捕,激起了社会的广大同情,连反动报纸上对他的学问、道德、人格,表面上也不得不表示敬佩。

北方铁路工人们计划劫狱来营救李大钊同志,但是李大剑同志知道了以后,坚决没有同意,说这样做只能使工人们遭受到无谓的牺牲,而并营救不了他。

四月二十八日,李大钊同志和他的十几位战友,就在地方看守所后院的反革命的绞架上英勇地牺牲了。他是第一个走上刑台的;临行前,他还作了最后一次简短的讲演,说:

“共产主义终有一天要胜利的,全世界的革命,也一定会成功!”

一九五七年三月五日清明节

附记:今年四月二十八日是李大钊同志殉难的三十周年。为了在纪念先烈的时候便于学习他的为革命艰苦奋斗的高贵品质,这里整理了一部分过去发表过的小故事,还增加了一些新的;发表过的,有的也略加修改,或有所校正。

(一)来复,是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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