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进，还是后退？

钟沛璋

一

这学期开学以来，许多高等学校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最近几个报刊都发表了有关的评论。这些评论都肯定学生思想较前活跃，独立思考和钻研学问的空气增浓，民主生活扩大，这些都是好的新气象；同时也指出要用说服教育、正面诱导的方针，去解决目前某些学生自由散漫、不遵守纪律、不愿做社会工作、不重视政治学习等等现象。显然报刊及时注意到这一情况，是完全必要的。但是，有的报纸在报道和评论上述情况的时候，却给人以这样一种印象，似乎目前大学生自由散漫、不遵守纪律的现象巳经很严重了，纠正这种现象已经是当前大学政治工作的主要任务了。例如光明日报十月二十九日的社论就这样说：“发生在高等学校学生中的这些问题，现在已经不是萌芽性状态的时候了。”要求迅速加以克服和纠正。这样也就不能不使人感到一种担忧：这学期出现的健康的、有利于培养青年创造性和主动性的新气象，一种青年人多么热烈欢迎，而我们党又是多么希望培养起来的新气象，会不会因此也被“克服”和“纠正”掉呢？

所以要感到担忧的，倒不是报纸评论中有否提出了要纠儒。没有，评论中并没有明确这样说。有的报纸甚至还特别打了招呼，说不是要“纠偏”。要使人担忧的是某些做实际工作的同志原来就是反对目前大学政治思想工作进一步民主化的。他们认为目前的情况是“后退了”，“自由主义、个人主义的思想抬头了”，认为报刊上前些时候对事事强求一律、对青年限制过多和管得过死等现象的批种，是“宣传了小资产阶级思想”。他们认为因为当前思想教育的任务是要进一步加强集体主义教育，因此提出要发展个性根本就是错误的。他们对学生中某些自由散漫、忽视纪律的现象非常敏感，到处收集和传播这种例子，却又往往对具体情况缺乏具体分析，于是在他们看来，情况就越看越严重了。当报纸提出要解决大学中的新问题的时候，他们就说：“是呀，我早就认为不能这样自由法的。”问题还不仅在于有某些同志有这种另一极端的认识，更重要的是我们有数量更多的同志，对政治思想工作的进一步民主化和更充分地发挥青年主动性、创造性，并不是认识得很清楚的。这学期开始后，他们对一些新措施，思想准备不够，或是信心不足。因此，如果我们的评论只注意了学生思想生活中开始出现的某些不健康现象的这一方面，而没有注意到某些做实际工作同志目前思想认识的那一方面，如果我们不是全面地来说清楚问题的每个方面和主导方向，那么有些同志就可能认为当前的主要工作就是“收口”和“防范”，而不是更放手地去发挥青年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更坚决地去改进我们的政治思想工作。

因此，提出要加强领导，正确地去解决大学生中的新问题，这是对的。但是还有必要更全面地讨论一下目前大学的政治思想工作。

二

让我们先来问一问：究竟可以不可以提出发展个性的问题呢？有些同志认为，发展个性是跟集体主义相对立的东西，这是一种资产阶级的口号，它对于我们只会招来麻烦，甚至天下大乱。很显然，这种认识是错误的。早在一百多年前，当马克思恩格斯在驳斥说社会主义是要消灭个性的谬论时，就明确地说：社会主义“将是一个以各个人自由发展为大家自由发展的条件的协会。”毛泽东同志在“论联合政府”一书中，也早就明确地指出过，民族压迫和封建压迫残酷地束缚着中国人民的个性发展，我们主张的新民主主义制度的任务，则正是解除这些束缚，保障广大人民能够自由发展其共同生活中的个性。由此可见，我们共产党人从来就是主张发展个性的。我国解放后几年来的事实，生动地证明了社会主义为全体人民充分发展他们的才智，提供了多么广阔的天地。

是的，资产阶级也在说“个性解放”和“个性自由”。但是，他们说的个性，只是资产者的个性，他们所说的自由，也只是对资产者的自由。资产阶级的所谓个性，它必然是以个人主义为基础的。而我们所说的发屡个性，却是为了要共同建设幸福美好的社会而充分发挥每一个成员的才智、主动性和创造性。因此我们的个性是以集体主义为基础的。我们所要发展的个性，不仅不是跟集体主义相对立的，而且是完全一致的。集体主义只有通过优良的个性，才能显示它的力量和丰富生动的内容。不能因为资产阶级在高唱个人主义的个性，因此我们连发展共产主义的个性也只好闭口不谈了。

我们说，解放后新社会为劳动人民个性的充分发展提供了空前广阔的天地，我们的新社会也为培养青年的才智进行了巨大的工作。但是这不是说，我们在这方面已经做得很好而没有一点缺点了。检查一下我们对学生的教育工作、政治思想工作和对其他各方面青年的培养、教育中，都可以普遍地发现这样一些缺点：在教学上要求平均发展，在兴趣、爱好和业余活动上强求一律，忽视了个性、才能的差异；对学生管得过死，代替学生安排一切，滋长了他们的依赖性，限制了他们独立工作和独立生活的能力；教学工作和思想生活中的教条主义，对学术问题和时事政策缺乏自由讨论的空气；在工作上，许多领导干部又喜欢老实听话的青年，而不喜欢、甚至压制爱提意见的青年；政治思想工作中简单粗暴，往往不是以理服人，而是以帽子压人，甚至对青年的缺点错误，一律采取斗争的方法等等。

造成上述这些缺点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而从其性质来说，我们当然不能认为上述种种教育青年的方法是社会主义的，它也不是资本主义的，而只能是封建主义的。很明白，用封建的教育方法，是不能培养出社会主义建设所需要的那样的人材的。因此尽管我们的党在教育青年的工作已经取得了值得自豪的成就（这是不用怀疑的），尽管我们今天所批判的缺点并不关系到教育青年的政治方向问题（这是早已肯定不用讨论的），我们还是必须坚定地毫不犹豫地、努力地去改正我们教育青年工作中的缺点。

这些缺点的存在已经严重地妨碍了对社会主义建设人材的培养。前些时候报刊对上述各种缺点进行了批判和揭发，这是完全必要的。目前青年教育工作正在进行的改进，也是具有重大而深刻的意义的。这是我们对青年的共产主义教育的一个重要发展。这种改进之所以重要，一方面是因为社会主义建设发展的需要，另一方面是因为它是切合时宜的。今天我们已经具有此解放初期更为有利的条件去克服对青年教育工作和政治思想工作中的这一些缺点。这些条件是：国内剥削阶级接近最后消灭，广大青年政治觉悟已有了很大的提高，共产主义世界观和人生现已经成为青年今天的主导思想等等。检查一下前些时候报刊对这一问题的宣传，也是有缺点的，主要是不够全面；否定旧的东西较多，而正面地介绍新的经验较少。但是从整个来说，报刊上的宣传是健康的，是宣传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教育青年的观点，而不是宣传了小资产阶级观点。

三

那么现在我们对青年的教育工作、政治思想工作的情况怎样呢？应该说正在逐步地改进。然论是学校教育工作或是青年团的活动，在最近来都有很大的改进，都在向有利于青年个性更好发展的方向改进。但是能不能说我们今天已经改进得很好了呢？显然还不能这样说。不可能想像，一种新的思想会这样迅速地被我们全体干部和教育工作者所接受，一种根深蒂固的旧思想又会这样顺利地被去掉。直到今天，我们还有不少这样的同志，他们总是对我们现在的青年抱着一种不信任的，或者说不放心的态度，他们总在担心让青年有较多的自由就会出什么乱子。因此他们还是主张对青年采取严加管教的老办法，他们还是在用简单粗暴的办法去压制青年。这里就有这样一个例子：

地质部的一个干部学校，最近在一位司长的领导下，在全校数千个学生中大张旗鼓地开展所谓“思想改造运动”，说这个学生年龄绝大多数是二十五岁以下的学校，是一个旧社会的缩影，有妓女、小偷、流氓、舞女。于是召开大会、小会，发动普遍检查，开除和处分了数十个学生，造成学生人人自危，十分紧张。这个学校的政治教员青年团员和其他许多教师曾经竭力反对这种错误的做法，并且写信给报社。但是这位司长不仅没有冷静地考虑一下正确的意见，反而说提意见的人是小集团，说他们有政治问题。（现在地质部领导已予以纠正，并且正在处理。）

这样的例子当然不是很多的，但是也不能说是绝无仅有的。同时，让我们看得更广一些：压制青年正当要求，歧视、打击勇于提意见的青年，在我们生活里还不是依旧屡见不解吗？

再来看看我们青年今天的精神面貌又是怎样呢？可以不用怀疑地说，我们的青年是可以被列入为世界上最优秀青年的行列的。他们勇敢、勤劳、刻苦、好学、富有组织性和纪律性。几年来他们的社会主义觉悟和道德品质都有很大的提高。中国人民是可以为自己优秀的后代而自豪的。但是同时我们也越来越深刻地感到，我们今天青年的精神面貌还是存在着一些缺陷的。这就是过于拘谨，思想不够活跃，知识不够丰富，因此往往显得过于单纯，而独立思考、独立工作的能力却又不足。自从近来强调了青年要善于独立思考，充分发挥创造性和主动性之后，特别是最近学校教育和青年团活动作了一些改进之后，青年们的思想生活已开始比过去大大活跃起来。我们青年的精种面貌，正在向更完美的方向发展。但是应该说，这种变化还是十分有限的。从整个的情况说来，今天我们青年不是已经独立思考得太多了，而是还不善于独立思考；不是已经活跃得过分了，而是还显得太构谨；不是对不良现象已经冲击太猛烈了，而是还顾虑太多。

因此，我们还要以更多的努力，去消除对青年教育工作和青年活动中的缺点，使青年的聪明才智能够为社会主义而最充分地发挥出来。这也就是我们青年共产主义教育工作当前的主导方向和主要任务。刘少奇同志在党中央向“八大”作的政治报告中就曾指出：“青年团应当在党的领导下，在团员和广大青年群众中开展更加生动的思想工作和组织工作，克服某些团组织不注意采取适合青年特点的工作方式，不用说服教

育方法去发扬青年群众的积极性和主动性的缺点。”很明白的，坚定地按照党中央指示的方向去做，是使我们对青年的共产主义教育工作更加推向前进了，而不是什么“后退了”。

四

那么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究竟出现了些什么新的情况呢？是的，正如一些报刊已经反映的，目前在我们的高等学校里是出现了一些新的问题。但是在一片说目前大学“秩序很乱”的叫嚷声中，我们还要问一下：从整个说来，这种“乱”的情况究竟是多数呢，少数呢，还仅仅是个别的呢？同时它的性质又是怎样的呢？有人惊慌失措地说这是“潜伏着的不满情绪的突然萌动”，有人说：“从根本上说，是有其社会根源的。这是一种小资产阶级自由散漫的思想和习气的暴露。议论纷纷，不一而足。归根结底，还是不大相信我们今天的青年。许多学生对这种不加分析的大叫大嚷是很不满意的。他们说这是“大惊小惯”。前几天，我曾经分别和几位大学校长、青年团干部和学生谈，他们都一致说真正可以被称为乱的现象，仅仅是个别的，总的情况是健康的，而且对所谓乱，也要作具体的分析，他们认为：

有些情况是以往也有发生的，不能因为现在注意了，就说是现在才出现的新情况。

有些情况是客观条件造成。例如一个几千人的学校，只有一个能容纳一、二百人的图书阅览室。在学习情绪高涨的今天，当然就难免要发生抢先和拥挤现象。

课余时间由学生自己支配后，许多学生不会安排时间，特别是一、二年极学生不习惯大学生活。他们倒是很希望报刊介绍一些究竟如何支配时间的经验。

这学期开学后对为什么要采取一些新措施，如为什么要自己支配时间，为什么可以选课，都未作很好说明。而在否定一些过去的做法时，也未作很好解释。因此，在题识上就难免出现分歧和分不清界限的现象。

有些学生在认识上有片面性。例如有些学生重视了学习，忽视了锻炼身体；重视自己认为重要的和喜爱的课程，忽视自己认为不重要的和不喜爱的课程。

如果我们具体研究了上述种种因素后，我们就会很容易地得出结论：不用大惊小怪。问题只是在于讲清道理，具体引导学生究竟怎样去做，并且根据可能尽量地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这是不是说今天学生中没有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的思想呢？当然不是。我们也不能把今天的学生看得太单纯，“纯洁得像一张白纸”那样。我们应该充分估计到小资产阶级或资产阶级家庭以及社会各方面给他们的影响。我们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对克服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思想影响的努力。在我们思想工作薄弱的地方，在我们没有把道理说清楚的时候，缺乏实际锻炼的学生往往是会从小资产阶级或是资产阶级的观点去看问题的。而这也正说明需要我们去做思想工作。我们的任务不是去指责学生有小资产阶级或资产阶级思想，而是要告诉学生怎样去分清是非，认识个人与集体、自由与纪律等方面的关系。对于为建设社会主义而奋斗的人生观已经普遍确立起来的学生，只要把道理说清楚，他们是乐于接受正确意见的。我们应该这样相信今天的学生。这实际上也是对我们以往的思想工作是否具有信心的问题。至于说个别严重的个人主义者、自由主义者，这在过去有，今后也会有的。对于他们是需要我们做更多的工作，但是不能因此以他们的情况去度量一般的学生。

五

上面着重论述了还应该更放手地去发挥青年的主动性和创造性，这是不是说就不要再对青年进行集体主义教育了呢？当然不能这样去理解。集体主义教育和劳动教育，在任何时候都是我们共产主义教育的基础。特别是今天，当生产关系巳发生根本变化，而许多人的思想意识还大大落后于这种变化的时候，进一步加强集体主义教育是十分重要的。不应该提出类似“今天是集体主义教育为主呢，还是培养青年的意志性格为主？”的问题。离开了集体主义的思想基础，离开了为社会主义奋斗的政治方向，孤立地来谈论培养意志性格的问题，必然会越谈越胡涂，甚至会掉进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个性自由论”的泥沼里去。

既然要发展个性，发挥青年的主动性、创造性，那么还要不要进行领导，要不要对不健康现象进行干涉呢？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同样应该十分肯定的。我们主张在服从社会主义利益的大前提下，让青年有充分的自由。但是我们也反对因此放弃领导，放任自流。我们不主张对青年进行种种不适当的干涉、限制；但是我们却坚决主张对不健康现象进行干预。我们从来都是反对跟错误思想和行为和平共处的。只是这种干预，是坚持用说服教育的方法，以理服人的方法去进行的。有同志说：“现在工作难做了，”的确是比以前难做了。“一手拿任务，一手帽子”式的政治思想工作方法，是已经完全不适用了。也让 我们永远地把它抛掉吧！让我们按照中央政治报告所指示的精神，用更加生动的思想工作和组织工作去发挥青年的主动性和创造性。辛勤的劳动是会得到丰硕的收获的。

那么结论是什么呢？

结论是我们在前进，而不是在后退；

经论是：我们必须进一步加强对青年的集体主义教育和劳动教育，同时也必须坚决克服思想工作和教育工作中的缺点，更放手地去发挥青年的主动性和创造性，努力发展青年建设社会主义的多方面的才能；

结论是：我们要及时去解决我们前进道路上出现的种种问题，但是我们决不动摇我们前进的步伐，决，不改变我们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