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求反面意见

丰之安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我国古人从丰富的实际中总结出来的这个经验教训，恐怕的是大家都知道的。倒霉的是，我们恰恰经常在这方面吃亏，虽然没有一个人不希望自己聪明，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愚蠢。

拿会议来说，对于那项工作的领导人，对于那次会议的主持者，本来是为的充分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包括反面的意 见在内，以便把事情办好。可是这点究竟有多少人真正做到了呢？

自然也有做得好，甚至做得非常好的。我有幸看到过某位同志主持的会议，每次从那种会议走出来，便总是觉得很振奋，好像自己的胸襟也变得开扩了一点，好像自己的脑子也忽然比较好使唤了。

我想，他的特色之一就是善于寻求反面意见。这比那能够不拒绝而能够认真倾听反面意见的，更要高得多了。

首先，他总是用论辩的方式来阐述他自己的意见：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那样；这样做有什么缺点，那样做有什么好处；对每一个问题，他都要提出几种设想，把它们对立起来，较量它们的长短。然后，在讨论的过程中，他又还要多次地从反面来激起辩论：

“请大家想想看，我们对情况的认识到底对不对。我们是不是可以另外做这样的估计……”

“我们把思想放宽一点来想想，是不是非用刚才那个办法不可；比如说，可不可以这样……”

“我们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别的缺点……”

“是不是还有什么难于预料的情况……”

有时，出席会议的全部或多数是某一方面或某个部分的人，而没有或缺少其它方面和其他部分的人，他就要提醒大家说：“我们来帮助他们想想看，他们的情况怎么样，这个办法对他们有什么影响，能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

每当大家的意见越来越一致，正面的考虑完全占了优势的时候，他便会这样说：“我们冷静一点：正面想得不少了。现在再从反面来想想看……”

最突出的是，他这样说的时候，绝不限于一般号召，更非为了做做样子，而是总要实实在在地带头提出从反面的设想，至少也要提出从反面思考的线索来。

这样的会议是真正地开动脑筋、真正地富有兴味的。你看，某一个意见虽然被驳倒了，但它绝不是白白地出现了一下。因为，把它驳倒了，至少是那个正确的意见经受了一次考验；而且，为了驳倒它，你得提出更周密、更高明的意见来。真理愈辩愈明，它在你面前一步一步地展开和显现出来，那是多么吸引人的事。所以：全会场上人人都在动脑子。有时会议时间很长，而大家始终精神专注，情绪饱满。因为在这个会议上，每一个人的知识和经验都能得到启发，每一个人的才智和聪明都能得到激动，每一点积极因素都能被调动起来。

毫无疑问，在这样地经过这么许多人反复思考、多方辩难之后，对问题的认识总能比较全面，对事情的处理总能比较稳妥。我们不能不说这是主持会议或者进行工作的高度的艺术。要达到这样的高度，我以为应当具备三个条件：

第一，对工作的高度责任心和谦虚态度；否则，正面意见也懒得听全，更不用说什么寻求反面意见了。

第二，对所处理的问题有丰富的经验和知识；否则，即使诚心集思广益，也只能一般地号召号召。

第三，习惯于全面思考问题，习惯于寻求反面意见；否则，不知不觉地就被其一种固定的看法束缚住了。有些人事先想好了一整套的意见和办法，拿到会议上去只是为的办办手续，多半是犯了这个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