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倾心的谈话

习豆山

下晚自习的钟声响了以后，同学们都说说笑笑地回到寝室，只有青年团员关东海却没有回去，他直接到团总支办公室去了。

这一星期以来，关东海就时常在考虑着，想把自己最近一段时期生活中所发生的变化，自己内心的苦闷和门争，向团组织反映，使自己得到更好的帮助。关东海同志对于这一次的谈话本来已经准备了很久；但是临走到团总支办公室的门口，心里仍然免不了有些慌乱。幸而还好，他看见总支书记老郑同志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并没有注意到他，这才稍微镇静了些。

直到他在桌子跟前站定了，郑书记才把头从书上仰起来，对他看了一眼，又埋头看书去了。

“郑同志，我有个问题想和您谈谈，”关东海怯生生地说，可以看出他因为自己打扰了书记的学习，心里十分抱愧。

“谈什么问题？”老郑一面看书，一面毫不在意地问。

“我早就想和你谈谈我的思想问题，可是害怕您没有空，所以一直都没有来。”

“嗯？”老郑听了这话，无可奈何地把书阖上，往桌子边上一摔，说“好吧，你谈吧。”

关东海说：“郑同志，三个星期以前，我时常患头痛，那时候我真害怕是脑子病又发了。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就发过这个病，当时连学习都停止了，吃了好多补脑汁才好。这一次头痛，起初我还不害怕，以为休息休息就好了，谁知却愈来愈痛，记忆力也愈来愈差了，团的工作没有抓紧，学习也放松了，成天就恐惧地想着：‘脑子病，咋办？这一生完了！幸而还好，上星期我到市立医院去检查了一下，拿了一些药吃，现在已经好多了。头一不痛，我的心情就愉快起来，工作的热情也有了。检查起来，

在这次发病过程中，我是暴露了很多的缺点，对生活中所遇到的困难缺乏斗争的勇气。我很希望组织上能帮助我分析和认识这些缺点。……前些时因为闹病耽误了一些团的工作，我感到很惭愧，今后我一定努力把工作和学习搞好，弥补过去的损失。”关东海的情绪很激动，他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话都没有说出来，他不但希望组织上帮助他分析自己的缺点，而且更希望从总支书记同志这里得到帮助他前进的力量。

“完全是个人主义！”总支书记严厉地皱起眉头斩钉截铁地说：“像你这样年纪轻轻的人，脑子里却成天转动着自己的问题，工作和学习却抛开不管，这是可耻的！你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吗？奥斯特洛夫斯基居然丝毫不能影响你！你说的‘脑子病，别说青年人不会得，就是真的得了又怎样呢？脑子坏了，难道还会一生都完了。我看你没有别的问题，就是个人主义，自寻苦恼！”

这位官僚架子十足，而又惯于给团员们扣帽子的总支书记，在讲完以后，自己觉得讲得真痛快，分析得真深刻，只这一下，一定把这个团员的思想问题完全解决了，他得意地仰靠在椅背上，两眼望着天花板，回味着自己刚才出色的讲话。

关东海对总支书记这么一顿严厉的批评，毫无思想准备，激动得发烧的脑子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一下子变得冰凉。眼看着老郑又拿起了那本书，显然是不打算再谈下去了，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只好默默地退了出来。

关东海回到寝室以后，一夜没有睡着，总支书记严厉的面孔和批评，在脑子里晃个不停，一直活动到天亮。由于一夜失眠，第二天头又痛起来了，于是，刚在他心里燃烧起来的工作热情又有点变冷了，他感受到了以前所没有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