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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动(十三)/毛泽东同志领导的湖南初期工人运动

1954-08-29李锐

中国青年 1954年1期
关键词:树德长沙县木工

李锐

四、长沙泥木工人争取营业自由的胜利

一九二二年九月到十月,在毛泽东同志的亲自领导下,长沙四千多泥木工人坚持了二十多天的罢工斗争,获得了增加工资和营业自由的胜利。这是长沙工人有史以来获得的第一次罢工大胜利。这次伟大的胜利奠定了湖南工人运动迅速发展的基础,同时树立了共产党和毛泽东同志在广大工人群众中的无上威信。

这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斗争,也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斗争。在斗争过程中,处处表现出毛泽东同志的领导天才,和湖南工人阶级初上战阵的勇猛与顽强。这次斗争有四点特别值得提出:(一)工人的内部组织严密。罢工二十多天,四千多泥木工人几次进行请愿、露宿,以致与军医冲突,都能坚持到底。对于分散的手工业工人说,这是极其难能的事。(二)争取了外界的各种援助:除省内外工人阶级的援助外,争取了上层公法团体的支持和社会各界的同情。(三)巧妙地运用了合法斗争:采用请愿大会的斗争方式,充分利用了赵恒惕颁布的《省宪法》等。(四)扩大宣传,造成舆论,壮大了工人阶级的威势。

张敬尧统治湖南时,一九一九年,泥木工人曾为工资问题作过罢工斗争;后来张敬尧政府规定泥木工人每天的工钱是铜元四十二枚(四百二十文),牌示“永不再有加增”。那时一个银元不过换得一千四百多文,四百二十文约合银元三角;一九二二年时每个银元换得二千一百多文,四百二十文只合银元两角了。工人工资又发的是“鸟票”(湖南官钱局的铜元票,上面印着鸟儿),一块银元,黑市可换到三千多文。所以工人实际工资只合铜元二百多文一天。而物价则按银元计算。因此工人的生活更困难了。这年六、七月间,泥木工人普遍要求加价到每天甲工(正式工人)三角四分钱,乙工(未“出师”的非正式工人)二角六分钱,实际上不过是把原有的工钱照过去的市价析收银元罢了。然而长沙的各街团和商绅群起反对;长沙县知事周瀛干召开全城绅商大会,张贴告示,不准工人加价,以“藐视官厅定案,自由行动”的帽子,来压制工人的合理要求。泥木工人见到告示,头上冒出火来,一个晚上,把全城布告都撕毁了。

为了揭穿长沙县知事的无理,毛泽东同志首先动员了报纸舆论。例如长沙《大公报》刊登的《我要替泥木工人说几句公道话》一文,这样质问周瀛干:“张敬尧已经跑了几年,《省宪》已经完全公布,还要拿张敬尧的话来做法律,岂不好笑!将来银元如民国五、六年一样,每圆换到十千零,你们也强制他们遵守张敬尧的法律,只许收四十二枚一天?那么长沙城里四千多泥木工人,只好活活地饿死!并且你们加房租,究竟奉到了何人的命令?若说没有奉到命令,为什么硬要拿已经跑路的省长的话来束缚工人?《省宪》上明明规定人民营业自由,你们嫌他们工价太贵,莫请他们做工便了,为什么要强制他们不许加工价?”(注一)

泥木工人要求增加工价,是非常理直气壮的。

那时泥木工人的挂名组织是封建行会——鲁班庙(老庙在东长街,工人少;新庙在宝南街,工人多),掌权的是封建把头“总管值年”十多人。这些人一个个都靠泥木工人的血汗,养得肥肥的。他们剥削工人的花样很多,如每个工人出师要交上会钱,还要做出师酒;工人为此往往要白做一两年工。新学徒要交“入行费”(即“红名香钱”)。此外,他们还经管鲁班庙许多铺面、房屋公产,常任意盗卖。泥木工人要求涨价,开始仍由“总管值年”指定流氓头郭寿松、把头小老板甘子宪(甘是封建老恶霸,已于一九五一年十月在长沙伏法)二人为代表,去向长沙县知事交涉。他们请了长沙二百五十六团团总、士绅和县署官员大吃酒席,又“交涉”了好多天,结果长沙县只允许按现有工资(铜元四十二枚)以后折成银元计算。可是每个工人却已摊了五角钱的“交涉费”了。于是工人们对这班人更加不满起来。后来郭寿松、甘子宪还要工人再捐钱

让他们去“交涉”,工人们就把他们赶跑了。

为了领导泥木工人进行有组织的斗争,毛泽东同志亲自在泥木工人中进行耐心的工作,和当时的泥木工人领袖任树德,积极分子仇寿松、朱有富、张汉藩、杨福涛、舒玉林等(这些同志都已在马日事变后牺牲,内中只有杨福涛是泥行的)筹备组织真正的工人组织——泥木工会。当时泥木工人中,还残存着无政府主张思想的影响;如向政府进行请愿斗争,有些工人就不同意。任树德同志这时已加入了党。泥木工人中的多数积极分子,巳开始接受马克思主义,信任共度党的领导。毛泽东同志通过他们来教育和组织广大的泥木工人,在修业学校、湘乡会馆和船山学社开了许多次会,工作发展得很快。最先以十人团为基础组织;经过两三个月时间,到九月初,已经组织完善的即有一百零八团,会员达一千多人。于是正式组织泥木工会的筹备会,毛泽东同志亲自草拟了长沙泥木工会的章程共十八条。章程的主要内容是:以“改进工人生活,拥护工人权利”为宗旨,拟举办补习学校、消费合作社、卫生保险、失业救济及其他必要专项;基本组织为十人团,会员每十人联成一团,选举“十代表”一人,由“十代表”大会选举四十一人组织委员会,任期一年;委员会下设总务、文牍、会计、庶务、交际五股,进行日常工作;章程第九条并规定:“本会特聘请秘书办理本会一切事宜。”(注二)

九月五日,长沙泥木工会正式召开成立大会。分场在仓后街湘乡中学。到会“十代表”七十多人(那天因“七月半”祭祖节,工人代表有一部分回家),来宾二十多人。任树德同志报告筹备的经过,将为什么要成立工会的缘由说得很明白。刘少奇、李立三同志这天都是来宾。由于刘少奇同志的提议,还讨论了援助正在罢工的织造工人的办法。会议最后选举任树德、张汉藩、舒玉林、仇寿松、杨福涛、朱有富、袁福清等四十一人为委员,任树德为总务股主任。会址设在宾南街鲁班庙所庙。毛泽东同志派了党的负责干部来担任工会的秘书。

泥木工人有了新的组织后,斗争的阵势坚强起来了。泥木工会一方面加强十人团的组织,筹备成立补习夜校进行内部教育;一方面在全城散发定要改工价为三角四分的传单(那时称“条子”,扩大社会活动,造成舆论,以逼迫长沙县知事接受工人条件。

毛泽东同志同时加紧社会上层的活动,如与“中华总工会”及其所属的工余俱乐部,以及自治励进会等上层团体(这些团体中有些人是不满赵恒惕政府的)取得联络,争取他们声援泥木工人,承认泥木工人的要求是完全正当的。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九月下旬,长沙县知事公署不得不稍作让步,贴出告示,规定泥木工人工价甲工二角六分七厘,乙工二角一分六厘,按银钱牌价算是加了几分钱。事实上,由于泥木工会的有组织的广泛的活动,以及上述上层团体的支持,这时已有不少街团、军政机关和学校,愿意接受泥木工人提出的工价了。

周密分析了各方面的情况和主观力量之后,毛泽东同志认为可以向泥木工人提出罢工的口号了。任树德同志等在毛泽东同志住处清水塘开会,详细研究了罢工问题,都觉得时机已完全成熟,各项准备工作也做好了,大家都同意毛泽东同志提出的立即宣布罢工的意见。十月五日夜,泥木工会的主要干部一致议决了六项办法:一、宣布于十月六日全体罢工。二、推定罢工的纠察员,负维持秩序之责。三、通电全国,求伸公道。四、发散传单于城厢内外,述明真相。五、向省议会请愿。六、非达到圆满结果决不中止(注三)。第二天,全长沙城和报纸上都见到了泥木工人罢工的宣言。这篇宣言写得很短,写得如此有力而生动:

“……我们苦力工人,一天的工作,硬是把一天的阳寿和精力来换几个钱去养家赡眷,并非坐食冤枉。试看他们商家,不上几大又把价码一涨,为什么又没有人反对呢?独于我们工人的整天汗力得来几个工钱还要惨受这种摧残。我们不满意长沙县新定工价,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法子来对付,只晓得我们一天的苦力代价,定要这么多才行。我们别的权利虽是享不着,而我们营业和工作自由是应当享有的。而且这一点我们誓死也决不受任何方而的剥夺。现在我们采取唯一的方法是:冒得甲工三角四分和乙工二角六分一天的工价,我们全体工人,决出不做!”(注四)

罢工震动了全长沙城,一切公私房屋的作出都停工了,连省长公署、第一师司令部、外文署等庆祝“双十节”的牌楼也札不成了。罢工的第二天,泥木工人的纠察员整队游行,高举“坚持罢工”、“请求各界援助”的旗帜,通告全市泥木工人,遵守工会统一命令,不要自由行动;并劝告三泰街、藩城堤一带木货铺的学徒,不要私自作工。罢工开始后,特别组织了纠察队,为的怕坏人趁机捣乱,和扫清当时反动政府对工人的“无组织”、“盲动”之类的诬蔑。为了防止各处请外帮的泥木工人作工,泥木工会又与楚北(即湖北)、江西、江苏各帮联络,取得他们的同盟互助。

罢工第四天以后,泥木工会逐日增多地接到军、警、学、商、教会、居民各界的函件,承认泥木工人的三角四分工价。这时人们担心天气转冷下雨,希望泥木工人早日复工。除开派出挂特别符号的工人去札庆祝“双十节”的牌楼以外,对于其余各处的请求,泥木工会一一分别函复,说长沙县一天不收回成命,一天不开工,“那怕另改别业,也是在所不惜的”。于是各有关方面,纷纷请长沙县署收回成命,承认增加泥木工人的工价。

十月十二日,泥木工会接到北京长辛店工人俱乐部的来信,鼓励他们坚持斗争,“不达目的,决不休止”。粤汉铁路、安源路矿和长沙织造、缝纫、印刷、

笔业等行业工人,都纷纷写信、发宣言支援泥木工人的斗争。劳动组合书记部湖南分部十月八日的信中说:“我们尽力为你们的后盾,甚望你们好好组织,好好维持秩序,坚持到底,以取得最后的胜利。”(注五)

罢工的第十一天,各机关、学校、公私住宅来函催请复工的更多了,都一律承认三角四分的工价。于是泥木工会向长沙县署发出警告:如果到十七日尚不收回成命,决定十九日举行游街请愿大会。这时长沙一部分公法团体和“公正绅商”出来紧急调停,请求工人不要进行请愿。他们写给泥木工会的信中说:“倘他日酿成变故,则工人之痛苦尤甚”(注六)。这种“好意的”恐吓,工人们丝毫不为所动。但是也还有少数怕事的工人仍对调停必有幻想,于是泥木工会就让这些先生们“调停”了两天。最后弄清楚,所谓“调停”,不过是折衷一下,改为每天三角钱而已;不过是这些先生们互相之间,请吃了几桌酒席而已。这时郭寿松、甘子宪二人又出来活动,工人们再也不听信他们这一套“交涉”、“调停”了。

十月二十一日下午,泥木工会召集了两千多工人在教育会坪开大会,徵求大家意见,如何对付长沙县公署。群众十分愤慨,许多人上台讲话,都表示:与其父母妻子一同饿死,不如誓死再干一场。大会决定二十三日向长沙县公署请愿,誓必达到三角四分的目的。当日并发了这样一个快邮代电给周瀛干:“罢工巳久,衣食无出,饥寒交迫,众志成城,请与贵知事约:从今日下午十时起,至明日下午九时止,二十四小时内,请贵知事用书面明白承认工等仅够衣食之每日三角四分工价之要求。否则工等定于二十三日,推举代表一千人,前来贵署与贵知事面质理由,若犹不决,则定于二十四日全体四千余人齐到贵署请发衣食,以御饥寒。”代电最后这样申明:“二十三日之代表到署,及二十四日之全体到署,均是文明举动,严守工人自治、劳动神圣之本职,一切由纠察员负责,不烦贵知事援引袁皇帝颁布之《治安警察法》,孜孜为秩序吃虑。”(注七)

十月二十二日长沙县署出布告,禁止请愿,否则依法惩办,并且将泥木工会任树德等十六个代表的名字写上,指明工人中有“暴徒”分子。工人们极为愤慨;也有少数人动摇的,害怕再发生这年一月十七日黄爱、庞人铨被杀害的事件。个别无政府主义的分子,则不赞成请愿,说请愿不会有结果。毛泽东同志就连夜找任树德、张汉藩、仇寿松等来谈,说明现在主客观形势与黄、庞罢工时代已大不相同:一方面,工人有了组织,力量强大;长沙和全国各地都正在发生罢工运动,有全长沙和全国工人阶级作后盾;同时社会各界也都同情我们。另一方面,长沙县公署很孤立;这件事与赵恒惕直接利害关系不太大,赵可能不曾如第一纱厂问题一样顽固。最后毛泽东同志鼓励大家,决心斗争到底,完全有胜利把握;同时要大家准备万一发生特殊事变。毛泽东同志并说:请愿时我们都来,外面援助的事有专人管,你们放心大胆和周瀛干干到底。

党的决心和信心,马上由十代表传达到工人们中去了,大家的斗争勇气和胜利信心更加提高了。

十月二十三日上午八点钟,四千多泥木工人到教育会坪集合,由任树德同志报告请愿目的,非达到三角四分,决不出县衙门;并通过任树德、仇寿松、张汉藩、朱有富、舒玉林、杨福涛等十六人为请愿代表;为了便于作说理斗争,担任泥木工会秘书的共产党员为首席代表。这时下了大雨,全体工人依然精神饱满。九点出发,队伍前面打着一幅白竹布的“泥木工人请愿大会”的横旗,另一幅旗子写着:“硬要三角四分,不达目的不出衙门。”由教育会坪、贡院西街、老照壁,到长治路县公署(一九三八年长沙大火后,长沙县署这块地方已改为一片民房),沿途大呼口号:“硬要三角四分,不达到目的不上工!”“反对假自治政府,实现真自治政府!”

这样声势浩大的工人请愿斗争,在长沙还是第一次。毛泽东同志这天亲自参加了,他穿上一件对襟衣,插在工人队伍中间。

队伍到了长沙县署后,看见县署的正门中间摆了一张方桌,桌上放着两条条凳,上面插着纸套“大令”(这是封建统治阶级用以镇压暴乱的护符,摆出“大令”就可以惩办人以至杀人)。显而易见,周瀛干还想摆威风,以为可以藉此最后吓唬工人一下。正门有一排兵守卫,不该工人群众进去。于是全体工人齐集在县署的前坪。头门派总纠察八人、纠察员四十人把守,不准闲人出进。任树德等十六个代表分两批入内见周瀛干。周态度仍强硬,认为公团开会议定为三角,未便增减;并横蛮地说:“你们的工钱够吃。”代表们就和他算账,周又被说输了。后来周听见外面群众叫口号,就吓得进内堂再不出来了。第一批代表出来向工人报告交涉无结果,并表示决心“今天不解决,今天不出衙门;明天不解决,明天不出衙门。”于是第二批代表又进去了。等了一阵,代表们还不见出来。这时已过下午很久了。据当时参加请愿的工人回忆,毛泽东同志这时从人丛中跳到坪中的大圆花坛上,向大家说道:我们泥木工人为了工钱少了不能过日子,才请求政府增加点工资。我们第一批代表进去交涉很久,没有结果;现在第二批代表进去又一阵了,还是没有消息。周瀛干把我们内外隔绝,如果等一会再没有消息,我们大家就一起到衙门里面去找周瀛干讲理。他说完了,就领导工人叫口号:“硬要三角四分!”“不达目的不出衙门!”过了一阵,里面仍无动静,于是工人们就喊着口号,一齐往衙门里冲。守卫的士兵用刺刀对准工人,被工人夺下两枝枪。这时衙门里出来一个职员,故意责骂士兵不该拿刺刀对人。工人中也有人说,不为难当兵的。就把枪交还了。这个职员这时却举起大令来,口里嚷着:“你们造反,这是什么,你们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工人代表于是上前和他说理:“我们赤手空拳要饭吃,为何拿

大令吓人,看谁不讲道理!”说得这家伙无言可答。大家这时就听从代表的意见,一齐蹲下来,等候第二批代表谈判结果。

由于工人和卫兵起了冲突,大概在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周瀛干请赵恒惕的总司令部派来一连兵,将工人团团包围起来。

工人们的情绪因此更紧张了。当时充当第一批请愿代表的泥木工人老同志,回忆毛泽东同志在这个时候鼓舞群众的情形说:“毛泽东同志插在队伍里面,要我们坚持下去。他领导工人喊口号。他带了个口哨,他吹一声,工人们喊一句,连吹连喊,群众的情绪更加高涨了。这时有衙门里的人发觉他是领头的。便来捉他,他从靠墙几棵树间穿过去,跑到工人队伍中间去了。事后有个报纸上说,‘工人们口号一喊,长沙县的瓦都起飞。”(注八)

天快黑了,大家一天没有吃饭,由工会买来几箩筐大饼充饥。这时造币厂、电灯公司和缝纫、织造、理发等业工人纷纷派代表前来送茶水点心;有的还送来灯笼、草纸、油布等件,准备泥木工人露宿之用。工人们的劲头就更足了。第二批代表坐在县知事的会客室内,逼迫周瀛干接受条件。周曾打电话给赵恒惕,请示可否将为首的代表抓起来;说枪毙了以后,工人就会吓散的。赵恒惕大概由于杀黄、庞的教训,没有答应。代表们听见周给赵恒惕打电话,便厉声地对周说:“省长、吴佩孚我们都不怕,还怕你们长沙县威吓!”

晚上八点钟,赵恒惕派一个参谋来“调停”。他出来问工人们的意见,大家仍一齐高呼:“硬要三角四分,不达目的不上工!”这个参谋说:“省长答应三天内解决,你们暂且回去吧。”工人们又一齐喊:“冒得三角四分不出衙门!”这样,代表们在里面,几千工人在外面,坚持到半夜。后来政务厅长吴景鸿来电话,答应第二天下午二点召集公园会议,请工人代表出席,无论如何总有结果。毛泽东同志和代表们商量,暂同意这个办法。全体工人才整队出来,工人们分头到鲁班庙和吕祖殿歇宿。这时已是二十四日早晨三点钟了。

十月二十四日上午十时,全体工人到教育会坪开会,决定公团会议如仍无结果,再向省长公署请愿。下午二时,派出任树德、张汉藩、仇寿松、朱有富、杨福涛等十二个代表去政务厅坐催公团会议,全体工人即在教育会坪等结果。斗争巳进入最后阶段了。毛泽东同志这时指示,斗争目的应明确转为争取泥木工人的营业自由,这是赵恒惕《省宁法》上明文规定了的。

为了彻底战胜反劲政府,取得放松胜利,并因为昨夜周瀛干曾有意加害为首的代表,毛泽东同志这天便替换了这个同志,亲当首席代表,率领工人代表去政务厅(现在的长沙中山公园处)。

在谈判时,毛泽东同志手里拿了赵恒惕的《省宪法》,用上面的条文驳倒了政务厅长吴景鸿。泥木工人老同志的回忆说:“毛泽东同志代表工人说话,讲得头头是道,句句有理,弄得政务厅长吴景鸿没有话说。吴景鸿便问:‘先生贵姓,是不是工人?毛泽东同志便说:‘先生问我的资格,我就是工人代表;如果要审查履历,最好改日再谈。今天我以泥木工人代表的资格,要求政府解决工资问题。”谈判三小时之后,还没有结果;于是教育会坪打来电话:“没有结果,只好全体来署请愿”。

这时谈判的条件已经不在每天工价三角四分,而是根据《省宪》争取“营业自由”了。这就是说,现在的工价是三角四分,将来情形如有变更,工人要加工钱,政府也不得干涉。“总管值年”们是反对营业自由的,说破坏行规;因为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上会了,乡里来人也可自由做工了。工人代表中有人反映了这种顾虑。吴景鸿等便藉口工人内部意见不一,说有人操纵工会。毛泽东同志便要吴派人去问工人的意见。当政务厅的官员提着灯笼到教育会坪观看时,成千工人都蹲坐地下没有散,秩序很好;关于“营业自由”问题,并无任何争执。回来将情形报告了吴景鸿。代表们坚持到晚上八点钟,吴景鸿终于只有应允:由泥木两行具一呈文,请求营业自由,经政府批准。毛泽东同志便当场将代表与吴的谈话记录写下,由吴看过,并声明长沙县“告示”无效,工人有营业自由。于是代表一边将谈话记录带往教育会坪向工人报告,一边就写呈文,交赵恒惕批。

据第二天长沙的报纸记载,《谈话记录》的全文如下:

“泥木两行工人,要求将工价增加至三角四分,不承认长沙县知事阴历八月十四之布告而罢工争持一案,既据该业代表声称,此事本为劳工与雇主之自由契约关系,应由双方自由协定,非有强迫行为(此句系吴厅长添的),官署不必过问。本厅长代表省长允照上述主张办理,望以此意通告各工友。左列文句在省长公团政治厅,当吴厅长景鸿记录。”(注九)

《呈省长文》中,特别提出此次请愿要求营业自由,是“根据‘省宪法第十六条陈诉疾苦(按赵恒惕《省宪法》这条条文是:“人民对于政府,有上书请愿及请求救恤灾难之权。”),并写明:“现自总司令部以次各机关各学校各住宅,纷纷来函承认三角四分工价,请求开工,独长沙县知事,坚持不决,实属违反《省宪》,阻抑工情。”(注十)

在毛泽东同志亲自领导下,坚持二十一天的长沙泥木工人争取营业自由、增加工资的罢工斗争,已获得最后胜利。于是党的组织连夜动员,决定在二十五日下午,召开一个全长沙城工人的庆祝大会。

十月二十五日上午,仍由毛泽东同志率领任树德同志等至政务厅,催吴景鸿将《呈文》批准。中午,全体泥木工人以及第一纱厂、黑铅炼厂、电灯公司、粤汉铁路、理发、笔业、缝纫、漆业、印刷等有组织的工人群众共约两万人,齐集教育会坪,大开庆祝泥木工人罢工胜利大会,并照相留纪念。因唯恐代表在政务厅发生临时变故,两万人随即出发到“省长公署”去等候。队伍刚走到又一村口,碰到代表们回来联络说:《呈文》已由吴景鸿拟好“批语”交“省长过目”去了。于是队伍由老照壁纪八角亭、药王街、小东街,一路高呼口号,游行到省公署,在省署坪前等候全体代表出来报告最后结果。

当吴景鸿最后盖印时,工人代表发现“批词”中有“其工价尤应随时协定,不得由该工人等一方面加以限制”的话,毛泽东同志即坚决不同意这一句,外面两万人的队伍又在等着,吴景鸿只好删掉“不得由该工人等一方面加以限制”

一语。至此,泥木工人的罢工最后彻底胜利了。

代表们到省署坪中,向工人群众报告:最后的胜利已经完全争取到了。两万工人欢声雷动,一齐高呼:“营业自由万岁!”“劳工万岁!”“全世界工人团结起来!”随着放了许多鞭炮。然后又整队游街。到县公署时,工人们冲到县衙门的大厅内,大放鞭炮,高呼“罢工胜利万岁”、“打倒周瀛干”的口号。工人们兴奋极了。这是长沙工人有史以来未曾有过的胜利。“泥木工人请愿大会”在十月二十六日贴出胜利布告,结语中说道:“今后若某家不出三角四分,我们就不到他家做工。这个营业自由权《省宪法》上本已早经规定,只是从前没有保障,现在算是有了保障。从明天起,各人照常开工。”(注十一)

这一次泥木工人的胜利,鼓舞了全长沙和全湖南的工人,湖南的工人运动更加蓬勃开展。共产党和毛泽东同志的威信在工人群众中更加增高了。还残存有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少数工人,都彻底转过来了,觉得黄、庞领导罢工失败了,共产党人讲话硬是兑了现,因而,完全相信共产党是真正为工人谋利益的政党了。随着,长沙各行业工会纷纷成立。长期未获解决的理发工人罢工,和正在罢工的织造工人,都在泥木工人罢工大胜利影响下而取得了胜利。

罢工胜利以后,张汉藩、杨福涛、朱有富等同志加入了党,舒玉林、袁福清等同志加入了团。在一九二七年革命失败前,长沙泥木工人中的党团员曾达到三百多人。其中许多优秀分干都在革命斗争中先后牺牲了!张汉藩同志在一九二六年至一九二七年时任长沙市委工人部长,于一九二八年牺牲。杨福涛同志也是一九二八年牺牲的,时任衡阳特委书记。朱有富同志是一九二七年底牺牲的,时任长沙县委书记。

(注一)——(注七)见一九二二年八月十日,九月六日、十月六日、十月十四日,十月十九日、十月二十二日的长沙大公报。

(注八)见袁福清:《回忆毛泽东同志亲自领导下的湖南初期工人运动》,载一九五一年六月二十日新湖南报。

(注九)——(注十一)见一九二二年十月二十五日、十月二十七日的长沙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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