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信日本人民的斗争一定胜利
1954-08-23黄钢
黄钢
我们的青年读者们可能还不知道:就当我们在我们自己的电影院里坐下来,看这第一部日本人民自己摄制的影片的时候,在那多山的日本群岛的各个城市和乡镇,共有一千八百万以上失业和半失业工人、一百万以上的失学学生和四十万无家可归的孤儿,他们正在街头上徘徊;由於美国的占领,造成了日本人民深重的灾难和穷困,全日本共有百万以上的妇女出卖自己的肉体,每年都有五万以上的儿童被卖给马戏团、酒馆和工厂的雇主,这其中有一半女孩子是卖给了妓院。
在日本今天出卖儿童的事极为盛行,通常的价钱是每名儿童换三十到六十公斤大米,有的女孩子的身价只卖到十六磅白薯!女孩子卖给了工厂主作奴隶以后,她们就多半走进了纺织工厂的闷热的车间;在那里,窗门紧闭,终年保持着摄氏三十八度以上的温度,监工们到处巡视,不准工人休息、谈话或擦汗。在制造美军军事供应品的工厂,那儿的劳动更加繁重,平均每制造十辆坦克就有一批工人因疲劳致死;在这些工厂里,有全副武装的美国占领军站在门口,手拿着上刺刀的步枪……就是他们——美国占领军——夺去了日本农民一万八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和森林地区,作为美军的飞机场和演习场,就是他们,已经给日本社会带来了六十万以上的私生子,侵犯了女性的纯洁。污辱了日本民族的尊严;就是他们,把极重的捐税和军费加在日本人民的身上,其结果是使得日本人民一般生活水平较战前下降了二分之一以上,每年都发生了数以万计的自杀案件,平均每三十分钟在日本就有一个人因生活的困难而自杀……
“不,我们要活下去!”就是产生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的作品,影片通过了一个失业工人毛利一家人苦难的遭遇,描写了在美国占领下日本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般痛苦和渴求生存的意志。影片一开始就逐渐地把我们带到日本现今到处可见到的庞大的失业人群的跟前,在这时导演以他毫无粉饰的大胆的手法。向我们展开了日本临时职业介绍所门前令人心弦为之震颤的情景:在这里,每天来争夺临时工票的人数,大大地超过了每天召募临时工人的实在数目;这些镜头是真实地反映了日本社会民不聊生和惶乱不安的实际清况的。因为我们知道,在全日本,城市与乡村的劳动力总数三千七百万人中,失业与半失业人力已经占了一半;美、日独占资本家利用这一严重的失业现象,随意开除工人,而授用了雇佣大量临时工人的办法。这种临时工在一般大企业中平均约占百分之二十,在军需工厂中更占百分之六十以上。这是一种更残酷地剥削工人的手段,因为雇用临时工比普通工的工资要更低。影片主角毛利,就是美、日独占资本家这种恶毒手段下的一个受害者。这一部进步影片的摄制,虽然受到了反动派多次“审查”与阻挠,但我们仍旧可以从毛利这一个受害者的身上,看出美国占领者扩张战争工业、摧残民用工业的幕后压力。从影片的对话里,我们可以知道,毛利曾是一个被军用工厂强迫徵用的镟工,就因为这个“强迫微用”,毛利说:“把我的买卖整个地弄垮了。”影片巧妙地显示出:就因为这种幕后的压力,不但把
毛利经营的小小玩具工厂弄垮了,而且在镟工职业上,他也久已成为被踢开的失业者。现在的毛利一贫如洗,他每天拼死挣扎,也就跟那些与他相差不多的很多失业者一样——很难挤到一张临时工票。随着毛利沉重的脚步,影片的编导让我们看到了他的家庭:毛利和他的妻子儿女们,住在一间破木屋子里,他们虽然是彼此深切地相爱。但不得不忍受着痛苦的分离。由于影片暗示的幕后的强大压力,有权力的方面以盖“公寓”为藉口,要把他们从这间破屋子里驱逐出去;当然,影片不可能指明:这是由于美国占领军当时在日本各处拆除房屋、准备大事修建的缘故;但凡是熟悉日本被美国占领后情况的群众,都容易了解,这就是房东为什么赶毛利搬家的背景。截至一九五一年七月一日为止,美国侵略者那时正在准备和已经向日本居民强迫徵用的土地,巳达到五亿八千一百多万平方公尺,因此就有近两百万的贫民被赶出了住屋,无家可归:“这些人住在帐篷内,茅屋中,战时的防空洞中,桥脚下和阴沟洞里。”(美联社东京一九五二年五月一日电)毛利的家庭正是万千个日本贫民家庭所遭到的这种厄运的一个缩影。
于是影片就通过了毛利和妻子儿女的被迫分别,以及后来又在悲苦境遇下的重聚,用直接和间接的艺术方法,透露出日本农村已经完全破产:毛利的妻子儿女下乡找亲戚后,也是毫无出路,于是又流返到城市来找毛利(关于这,影片里的对白从侧面透露道:毛利妻子所去的乡下那家人家,日子也是不好过,一家七口挤在一间小屋里,连身都转不开,简直像叫花子……);而直接呈现在群众眼前的一直滞留在城市里的毛利,更是一筹莫展。但是毛利是一个正直的人,他虽在极度困苦中,还保持着心灵的纯洁,他渴望能用自己辛勤的劳动谋生,并不甘心去做盗窃的事情;美国占领下的日本社会,不但使他近年来饱尝了工资低微的痛苦,而且是处处拒绝了他劳动谋生的愿望与权利;在非常矛盾的心情下,毛利决定了全家自杀,可是这时,他的爱妻对他发出要强韧地活下去的意愿与请求,再加上他的儿子失足落水的意外事件,唤醒了毛利,使他重新意识到自己生命的价值,意识到生存下去的意义,因此,影片结束时毛利决意再不向任何困难或压力屈服。人们可以在这影片结尾时理解到,曾在毛利身前展开过的工人阶级的团结与同情,一定会加强毛利坚强生存下去的意志,甚至会影响毛利走上向黑暗的现实作斗争的道路。
故事的要点就是这样的简明和清楚。这部影片成功的根据,首先因为它是依靠了一个十分真实而健全的文学剧本而拍摄的,因此它对我们就具备有一种深沉的吸引力。它通过了毛利及其家庭的中心情节,说出了极大多数的失业与半失业的日本工人悲惨的经历。它尖锐地揭露了日本人民日益贫困化的幕后原因是由于美国的占领。虽然作者们在今天日本的反动统治下被剥夺了直接地说出这种背景原因的自由和权利,但是,进步的电影艺术家们却向我们把毛利在那个黑暗社会中的一切不幸遭遇反映在银幕上了,并且围绕着毛利在处理家庭离别、再见与自杀等问题时,从头到尾极端痛苦的心情,形成了一种默默无言的、但却是十分强烈的控诉和结论:这就是,是谁使毛利他们这样地走头无路又身无立锥之地呢?既然人们都是这样的饥饿、贫穷与痛苦,那么,除了团结起来,不得不对统治者进行猛烈的抗击以外,出路又会在那里呢?
这部日本进步电影故事片的力量,还在于它是用了那样细致纯朴的,表达了日本人民浑厚与善良气质的性格的描写,十分自然地引导了电影观众对毛利家庭和他们周围的劳动者,寄以深切的同情与希望,而观众的这种同情与期望的情感又自然会对美国占领者和吉田反动政府增加了无比的憎恨;这样,这部影片对于人类维护和平、反对战争的运动,也就尽到了一种重要的教育与鼓舞的作用。
看吧,从毛利和他妻子无限优愁的脸上,难道我们不会有力地感觉到当代日本人民灾难深重的命运么?毛利的孩子们——他们饥饿的面颜,在那里等待着问题的答案。孩子们的父亲,企图对这问题作一个消极的答案:全家都去死亡!(是的,就像日本现实生活中确已发生过的那样:随时随地,不管是在旅馆里、铁轨上、海岸边、甚至是树杆上或池塘里,迫于生活的人们走向了自杀的道路。)可是,这一“答案”连毛利自己也否定了。毛利最后的行动已经表示出:答案不在这里。影片的思想主题的方向,实在是在吸引着它的观众,去探索另一个出路,也就是首先坚持着生存下去,随之也就会进行和参予斗争的出路。这一点,如果我们观众
被房东赶出来的毛利一家四口,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毛利只得送她的妻子、儿女到乡下亲戚家住一些时候。
能回想一下毛利曾经从小业主、镟工而被迫加入失业工人群中,那么,毛利的下一步,定是会从影片结尾时的状况,获得进一步的思想提高。还是完全可以期待的。
也许有人会想道,为什么影片不正面地去叙写日本工人阶级领导的斗争舆反抗呢?为什么影片要选上像毛利这样从前做过玩具工厂的小业主来作为它的主人公呢?
诚然,日本工人阶级和各阶层觉悟了的人民并不曾酣睡。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积极行动,反抗美、日反动派的扩军备战、反对美帝国主义者变日本为殖民地和新战争桥头堡垒的政策。美国控制下的军火工厂的日本工人,曾经冒着生命的危险,为美国的军火商制出过失效的、不合规格的炮弹;(这“反战的炮弹”曾经使美国在朝鲜的战地司令官暴跳如雷——范佛里特为这事就曾向驻东南美军远东总部的李奇微提过抗议。)转运军火的码头上,北海道室兰海港工人故意把起重机超过载重量,以致铁练中断,军火箱沉入了海底。在美军选定要占用的山林地区,东京西郊的青年农民们违反了禁令,上山把一片山林完全砍光,这就使美军想把这山头变成为高射炮阵地的计划破产。由于青年和妇女们的反徵兵斗争,还在一九五二年时,吉田茂就不得不在他写给杜勒斯的信上承认:“由于日本人民的反抗,尤其是日本青年和妇女们激烈反抗,按照原定计划来重新武装日本,已经证明为不可能故事了。”在日本人民争取和平与祖国独立的爱国运动中,日本青年中广泛地坚持着“日本青年再不拿起枪来与亚洲兄弟作战的”的口号与行动。……
就是因为日本人民中这种汹涌澎湃的群众爱国运动的推动,“不,我们要活下去!”的三位剧作者(岩佐氏寿、平田兼三、今井正),在他们的剧作初稿中原来也是努力企求着反映人民群众的正面斗争的。他们在初稿中所写的毛利,原来就是一个工人,他向打零工的工人弟兄们凑集了一笔钱,帮助了另一个残废的工人弟兄花村,这笔钱却被职业介绍所的工贼骗用了,于是失业工人就愤而起来和职业介绍所所长进行斗争,所长立刻找来警察装备队弹药工人,当场把毛利打死了,那些眼看着毛利为大家而牺牲的工人群众,更是奋然坚持着他们的英勇斗争……可是,这一个比较尖锐地描绘斗争的电影剧本初稿,自然是难于得到美、日反动统治者的通过,于是,剧作者才将这一作品,换成现在这样的面目。
在剧本现今的布局中,剧作者选择了一个由中小企业破产没落下来的玩具工厂主,后又变成了失业群中的贫苦工人来作为一个不幸的主人公,并以他的悲剧性的经历,来贯穿全剧——这也是有它深切的意义的,因为这更能说明日本各阶层人民在美国占领者扩军备战与经济掠夺政策下,纷纷破产的典型情况。毛利曾是雇用两个工人的小业主,在军事徵用后,又做了五年镟工,直接参加了生产劳动,这就使他接近并加入了劳动者的队伍,但毕竟由于他那小业主的出身所必然具有的散漫性与性格中软弱的一面,又规定了他在影片中必然会经历的那种身历绝境的情况下醉酒、与后来者考虑全家自杀等方面的复杂精神面貌;通过了这些,剧作者就技巧地安排了影片的结构,以使这些统统能够便利于作者向我们呈现一幅日本各阶层人民在美国占领下所遭受到的共同的悲惨命运的图画,而毛利则正是这样陷入了绝境的千万失业者的一个典型。
影片导演对于这部片子的设计是十分匀称和深刻的。
由河原崎长十郎扮演的主角毛利,是用了一种无限悲愤的心情,刻划了一个被幕后的美国占领者驱赶到绝路上的正直的日本人民形象,他表演得是那样真挚、可信,而且蕴藏着终久会踏上斗争继路的内心的诚实的力量。
毛利的妻子阿里,是由河原崎静江所扮演的。她这次演技的特色是将角色所有情绪转换的过程刻划得十分有力和自然;谁能够忘记她那在跑当铺而又失望之后,独自去卖掉杂物用具,以及下乡前与丈夫离别时的很多动人场面呢?在毛利打主意要全家自杀时,她要求再“多活一天”的面部表情,也是使人永不能忘怀的。日本进步电影演员表演艺术中所具备的人民性,在这种场合是表现在他们无所顾忌地呈现出现实环境中角色的悲剧性;但是,他们又同时体现出无论在怎样的灾难下,日本人民所固有的信心、友爱与真诚。这就是河原崎长十郎和河原崎静江等在这部影片许多令人泪下的场景中获得了成功的最大原因。
其它如扮浪花村、秋山老太太、山野等演员,都各自地完成了他们角色性格化的任务。甚至连那扮演毛利的子女的两位小朋友在内,他们沉着的面颜,集中的思绪,都充分表达出了日本人民的苦难,和对美日统治者的深恶痛绝。
这部影片,标志着日本人民和进步电影工作者在文化战绩上的重大胜利。美国统治者在日本国土上的占领,是日本人民所不能容忍的。正像是以“不,我们要活下去!”为开路先锋的日本进步电影的强大的阵线,巳经动摇了好莱坞影片在日本电影市场上独一无二的“霸权”一样:总有一天,走进了日本人民斗争队伍中去的毛利、会勇猛豪迈地跟随着他的同伴、去清算那些美国占领者的恶行。我们中国人民和中国的电影观众,在这里坚信:在全世界全亚洲人民一致团结反对新战争并赢得了国际局势进一步缓和的总趋势之下,日益高涨的日本人民争取祖国独立和维护和平的英勇斗争,终久会赢得最后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