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剖白——读“把一切献给党”

韦君宜

读了吴运铎同志的“把一切献给党”，许多人会被这部真正朴素而又真正壮丽的书给迷住了。它是朴素的，因为这确是作者在老老实实地报告他自己的一生。作者把这个作品叫做一个“材料”，这里面没有加入什么想像成分，没有怎样加工，有些地方甚至可以说还是粗糙的，那些地方要再好好的发挥一下该还会有很多东西好抒写的。但这本朴素的东西又是真正壮丽的，它比我们所见到的某些经过了综合、想像、加工的作品还要壮丽得多，彩色丰富很多。有的青年读者读了这本书之后提出一个问题：“这是不是艺术作品？”我想，应该回答说这就该是艺术作品。虽然它还是可以再行加工的。怎样算艺术作品？艺术作品不就是以生活中的具体形象而不是以条文说教来感染和教育读者的作品吗？近年来许多青年读者都渴望着我国的艺术作品中表现出可以作为我们生活中的榜样的英维人物，这样的作品还很少。而“把一切献给党”这本书正是表现了一位真正的英雄人物，而且并不是仅仅记录了他的英雄事迹，还表现出了英雄的心。表现了他在执行战斗的工作任务时怎样想，他在困难和危险前面怎样想，他对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前途、对于为共产主义而斗争这一事业，怎样想。我们从这本书里看见这个工人阶级的英雄在剖白他自己，看见了真实的工人阶级的思想、工人阶级的感情。他从小受惯的是阶级压迫，生活的磨折使他自然地想望着光明。当他一旦接触到了光明——共产党向他伸出了手的时候，他毫不犹疑地立即接受了。当初次听到共产生义的道理的时候，他的感觉是这样：“他讲的道理，虽然是最平常最简单的道理，但是跟我的经历一对照，它却有非常强烈的说服力。”他立即对自己的生活作出了分析：

“难道说，我曾懒惰过吗？不，我热爱我的职业，而且献出了我的心，我总希望把活干得比一切人都好，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得到一些安慰，得到一些快乐。难道说，我们愚蠢吗？不，我们凭耳朵就能听出机器有什么毛病，甚至用鼻子也能闻出发电机内部发生了什么障碍。但是，为什么我们作了这么多努力，费了这么多心血，却仍然要受穷受苦呢？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由于社会上有了阶级，有了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因而他要“最后消灭这人类最大的不平”。

他是多么自然地达到了这样的结论！这个由自己生活中引伸出的结论为他接受之后立即成了他的巩固的信念，而且一天比一天更巩固起来。他怀着满腔的快乐参加到为这个信念而斗争的集体里面去，在斗争里面献上自己的全部身心，而且把这作为自己无可推倒的责任。在这里我们没有看见他犹疑动摇，没有看见他在接受任务的时候内心里打什么个人的小算盘。而这也并不是他硬压了下去的，而是他已经把革命的利益、革命的事业，当成了自己的利益、自己的事业。譬如，他爱那两间茅棚的兵工厂，把全部智慧和热情都投到里面。他的理由就是：“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

“在以前，我们什么时候，对什么东西能说一句“这是我们的”呢？河流，土地，矿山，机械，……所有一切，都不是我们的。它们归别人所有，而我们却要受他们的奴役。甚至连我们自己，都不能说是自己的。只有今天，在共产党领导的队伍里，我们工人才可以骄傲地说：‘这是我们的！”

在他的思想中间，已经真正把个人和集体统一起来了。

读了这书，使我们觉得反正懂得了英雄，这本书能够动人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它把英雄内心的思想情绪活生生地揭示给我们。这个英雄是活人，不是按照某种关于英雄的概念演绎出来的，更不是靠着他身上的什么缺点或者他政治品质上的某种动摇来形成他的个性的。可他是有着鲜明的个性！他不是概念的凑集，也不是“神化”了的人物。把这个真实的英雄人物和某些写得不好的作品中所写的英雄（例如那些开口必带粗话，每住医院必逃跑的人物）比一比，就会觉得那些人物在他的面前黯然失色了。（从这里我们也可以认识到那“写英雄如果不写他有缺点或想动摇，就会没有个性”之说，是不对的。）我们现实生活中间的英雄，正是这个样子。

我们懂得了英雄，从而也就得到了学习英雄的门道。学他的什么？显然，就是要学习他那样对于共产主义的坚强信念，学习他为了这个信念而百折不挠进行斗争的精神。这个信念支持着他，钻到事业里面去。有这个信念，使他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他的唯一念头就是去克服它。有这个信念，使他在工作中具有那样的创造性，从无到有，拿石磨做发动机，以炮弹代坩埚，凭研究试验制造出枪榴弹。有这个信念，使他能那样虚心学习，热爱知识、愈学愈不能满足，从一个普通工人提高成为一个兵工专家。我们如果能够懂得了这个英雄，为他对于共产主义事业的无限忠诚所感染；我们自己的思想情绪被他的高贵品质所影响了，提高了，立志要成为他那样的人物，那我们就能够学到他的各种优点。不可以把英雄的品质割裂开来加以学习。有的青年同志说：“我就是学习上差，我就只学他在学习上怎样用功。别的我体会不到。”这样学法当然也不会产生什么坏结果，但总还不能由英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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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学到更多的、最根本的东西。别的为什么体会不到呢？假使你不体会到那使吴运铎同志所以能成为英雄的根本动力——他的共产主义人生观、为共产主义斗争的决心，你在这方面不能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和吴运铎同志同一类型的人；那么，你单是学他如何用功法，也还是学不成的。你用的功恐怕也还是达不到和他一样的成就。譬如，个人主义的动机也曾支持过某些人加紧用功、加紧工作，但是，真正伟大的有创造性的成就不是很少属于这样的人吗？——不是说青年同志都是抱着个人主义的动机，但是，在学习作品中的英雄人物时应该注意那最根本的东西，这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