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范培友自述
1949-08-17李根红
李根红
我是胶东的小先生。为什么还要加个“小”字呢?我想,这并不是人家看不起我,只因为我的年岁太小了,今年还不满十七岁。我两岁就死了爹,家里很穷。当我八九岁的时候,一次我听到学堂里打洋鼓,吹洋号,挤在人群里跑去看。挤得太近了,挨了地主家的小恶霸几拳,他高兴地跑掉了,我只好哭着回了家。又一次,我在学堂门前玩,有一个戴黑宽边眼镜的老师傅,拿着长杆旱烟袋,当当………敲着一块本牌子,对我说:“学校重地,闲人免进,”从此,我再也不敢到学堂门前去玩了。
整整十岁了,我在“老娘家”的帮助下,才入了本村的初级小学。母亲亲自送我到学校,但还免不了那些小老虎似的小少爷欺侮我。好像穷人家的孩子是面“鼓”,生来就是给人家打的。
一九四一年八路军解放了海阳县,小孩子也见了晴天。八路军真欢喜小孩子,教我们唱:“月儿弯弯,星光闪闪,我们都是儿童团,……”还教会我怎样组织儿童团。一八四二年,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穷人闹翻身,家里的生活上升了,上学也有了保障;我全身上下,穿上了新棉衣。
一九四四年的冬天,区上开展冬学运动、老师叫我回家组织失学儿童学习,起初动员孩子的母亲,她们思想不通,一个钉子把我碰回来了。后来,我画了很多带字的图画,叫村里的小孩看,他们大大的喜欢,把所有的画片都抢光了。我迎合着小孩子的心理说:“你们先学会了上面的字,我再把画送给你们!”另外,我又教他们唱儿童歌,跳儿童舞,小孩子们都很喜欢接受这些新鲜玩艺。
最初,我教小孩识字,是采取“指物教字”方法,但有的儿童仍然记不住;于是我又想了一个新办法,把街头,巷口,院子,一直到每一家的坑头上,都刷了无数块“小黑板”,再把每天要教给他们的字,一个一个写上去,并画上与字有关的图画。这样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因为无论怎样不喜欢学习的顽皮儿童,小黑板上的白粉笔字,也会闯进他的眼里。
村里失学的儿童,很多是贫苦军属的子女。我看透了这一点。又去和村干部商量,召集村民大会,检讨优军工作。我天天给军属挑水,帮助军属推磨;还把我们小同学的小石板,集合起来,送给军属子女用。到了星期日,我们又合伙给军属家拾草,军属的孩子就来识字了。
学习继续下去,灯油成了问题。于是,我又组织了儿童放羊,和开小合作社。少数儿童白天放羊,能拾草,能识字,又能挣羊主家的钱。小合作社,办些针线、颜色,卖给本村的青年妇女,可以免去他们赶集,误了生产大事。这样摆弄下去,到一九四六年底总结时,我们共解决了六十个儿童的书籍和灯油问题,每人还分红四百多块钱。我们又把分来的红,买了一头绵羊,绵羊又生了三只小羊。我们的劳动果实来得是不容易的!但是,儿童有了自己的劳动果实,是多么高兴呀。
在毛主席领导下的儿童,都是了不起的小英雄。海阳县的土地改革中,我们识字组的儿童们成群结队地在街上高呼:“打倒地主土劣!”“人小力量大,团结起来斗恶霸!”
从村里到区上,又到县里,所有的儿童节选举我是“胶东模范小先生”。
一九四六年后,我的工作更起劲了。村里群众经过反奸诉苦,土地改革,阶级觉悟也普遍提高了;他们在政治上翻身了,又要求在工作上翻身。于是,我便抓紧时机,组织了青年学习室,老婆读报组,妇女识字班,……有的早上学习,、有的晌午学习,有的晚间学习;我和其他的小先生,轮流着去教。那时在山上干活的生产互助组,也就是学习互助组;我们利用庄户人休息的时候,把小黑板挂在锄把上,马上就学习起来了。
最好的是老婆组。村里的老大娘们,天天学,夜夜学,抱着纺花小学,怀里的小孩子在笑,在闹……她们学会了:毛主席是太阳,照到那里,那里亮!
老大娘们认识这些字,会写,会念,也会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