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级集合的结构功能

［摘"要］自从阿伦·福特的音级集合理论传入中国后，该理论在研究和创作上的应用较为广泛，随之产生了关于音级集合理论作为一种分析方法应如何应用在作品分析中的讨论。本文运用音级集合理论分析两个新维也纳乐派早期自由无调性作品——韦伯恩《五乐章弦乐四重奏》Op.5第二乐章、贝尔格《四首歌曲》Op.2第二首，阐述音级集合的结构功能。

［关键词］音级集合；结构功能；《五乐章弦乐四重奏》；《四首歌曲》

［中图分类号］J614.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2233（2025）02-0127-03

阿伦·福特（Allen"Forte）的音级集合理论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引入我国，如今，在实践和理论上都有了较明显的发展，同时也产生了一定的争议。有部分学者认为：“在音乐分析中存在着过分放大申克分析理论和阿伦·福特的音级集合分析理论，即过度重视音高层面而忽视了音乐各要素间的整体性”；还有部分学者认为：“文章中提到当前对于音级集合理论研究主要停留在音高层面，对于音级集合对作品整体结构与结构功能方面缺少关联。”

上述学者对于音级集合的讨论引发了笔者的思考：运用音级集合理论分析音高材料时，是否能发现传统音乐分析方法中材料所具备的结构功能以及如何体现？因此，笔者选用早期新维也纳乐派作曲家安东·韦伯恩（Anton"Weben）和阿尔班·贝尔格（Alban"Berg）的两个作品（韦伯恩《五乐章弦乐四重奏》Op.5第二乐章、贝尔格《四首歌曲》Op.2第二首），运用音级集合理论进行分析，试图在两个作品的音级集合分析中找出集合之间产生的结构功能。

一、韦伯恩《五乐章弦乐四重奏》Op.5第二乐章

（一）段落和结构

无调性音乐的乐句划分方式显然与调性音乐的划分方式不同，长音、休止符、织体因素、主题因素及乐器因素等都可能成为划分的依据。通过对《五乐章弦乐四重奏》Op.5第二乐章的聆听和读谱，这个乐章可以被有的逻辑分成三个部分，分别是第1—4小节、5—10小节和11—13小节。理由是，第1—4小节整体音区在中低音区，而第五小节开始音区整体移高，同时所占的音域与前四小节构成鲜明对比。此外第4小节出现了“rit.”渐慢符号，同时中提琴和大提琴以拨奏（Pizz.）的方式将前后音乐隔断，因此可以作为第一部分与第二部分分隔的依据；第10小节处四声部都以休止符的方式隔开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此外，从织体层面上看，第7—10小节以对位化织体为主，而第10小节后半部分的休止符后织体变为主调织体，因此可以作为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分隔的依据。

（二）音级集合分析

根据上述的段落与结构的划分结果，笔者将各个部分的旋律与和声提炼成减缩谱，进行单独的音高关系的分析。

谱例1：第1—4小节减缩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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谱例1展示了第一部分的旋律与和声的音级集合分析。纵向上看，该部分中既有四音集合（0147）的和声，也有三音集合（026）的和声。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个四音和弦的集合为（0145），同时也可看作两个（014）集合的母集。横向上看，旋律由彼此互不相同的三音集合（025）（014）（015）（012）组成，第4小节的和声缩谱中可以看作由对位化手法产生的三音集合（012）。分析到此时，所有的集合类似表面上似乎没有产生明显的相关性，但是当我们仔细观察第1小节的横向与纵向产生的七音集合（0135679）时可以发现，后面出现的所有三音集合和四音集合都为该七音集合的子集。

在分析第二部分的纵向织体音响时，可以将第二部分细分为两个更小的部分，分别为第6—7小节和8—9小节两个小部分。第一小部分为柱式和声的织体，由一个四音集合（0167）和两个三音集合（015）（048）所构成，此外，这些和弦从横向逻辑上形成了以（048）为轴心的横向轴心对称。第二小部分为对位式织体，第二小提琴中提琴作为简单模仿声部，分别产生了三音集合（012）和四音集合（0124）。从旋律减缩谱中可看出，旋律主要由三音集合（013）（015）（016）（026）构成。此外，第6小节出现的是五音集合（01246），第7小节重叠的两个三音集合（013）可看作四音集合（0124），第9小节为四音集合（0126），同时作为对位织体的中提琴声部为（0124），因此我们可以得出，四音集合（0124）和（0126）为五音集合（01246）的子集。

（三）音级集合的结构功能

在调性音乐中，作曲家通过横向材料和纵向的功能性和声展现了结构的功能意义。那么，自由十二音的无调性音乐是否能通过音级集合的运动产生结构的功能意义？为了进一步了解音级集合的运动所产生的结构功能，笔者将上述集合分析的结果有选择地放入结构的三个部分中进行展示，试图找到音级集合的结构功能。

将文章所述的横向和纵向集合整合进三个部分的表格当中，如表1所示。我们先观察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的纵向集合可以发现，两个部分都是以四音集合（0147）作为开始，且该集合在整个作品中仅出现在这两处，因此该集合的运用与传统曲式结构中的再现功能有相似之处。再观察第二部分的纵向集合，上文已经阐述了第二部分的第一小部分产生了以（048）为轴心的横向轴心对称，观察发现，该部分所使用的集合类型与第一部分产生了对比功能。

接下来观察横向集合，首先，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均由（025）（015）和（012）集合构成，并且呈现出顺序逆行，因此我们可以认为从横向上具备变化再现功能。其次，第二部分出现了第一部分出现过的集合类型（015），两集合为倒影等同，指数为T9I，因此我们可以认为两集合形成了展开功能。进一步观察第二部分中的集合（013），将其音程含量与第一部分进行比较，发现该三音集合具有对比功能以及含量相似的展开功能。

二、贝尔格《四首歌曲》Op.2第二首

（一）段落和结构

贝尔格《四首歌曲》Op.2第二首，作为艺术歌曲，音乐的结构与歌词结构有着重要的相互关联性。该作品的歌词分为两个部分，观察作品可发现，在歌词第一部分结束的位置产生音乐的断分感，第二部分从表面上看近乎一气呵成。

经过聆听和阅读原谱，在第4小节声乐结束部分，钢琴织体产生较大改动，并于第5小节处进行了速度的变化“TempoII”，因此第1—4小节可以作为第一部分；直到声乐部分再次出现的第9小节前为间奏部分（第5—8小节）；第13—14小节出现渐慢（rit.）和渐弱（dimin.）符号，且于第15小节又一次出现速度变化“atempo（I）”，此处第二部分可分为第9—14小节，第三部分为第15—18小节。

（二）横向音级集合分析

由于该作品的声乐与钢琴部分都有旋律性称述的意义，因此对该作品的分析笔者将横向与纵向暂时分开讨论，以减缩谱的方式呈现在谱例2、谱例3及谱例4当中。

谱例2：第1—4小节减缩谱

谱例3：第8—13小节减缩谱

谱例4：第13—18小节减缩谱

第一部分首次呈现声乐声部的四个三音集合（014）（024）（015）和（012），以及钢琴声部最高音声部的六音集合（012347）。

第二部分的横向音级集合，声乐声部的五音集合（01347）是第一部分六音集合的子集。明显可见的是声乐声部与钢琴声部进行了音高级的互换，此手法与纵向可动对位的方式是一致的，紧接着声乐声部强调了五音集合，钢琴声部则包括了声乐声部的五音集合以及第一部分出现过的所有三音集合。

第三部分应为第15小节，而通过观察第13—18小节的音级集合可发现，从第13小节开始，声乐部分出现的三音集合及其出现顺序都与谱例3中的声乐部分完全相同，而钢琴声部则用三音集合（012）与之相对，直到第15小节才出现谱例2中的钢琴声部六音集合。

（三）纵向音级集合分析

按照前文所述的结构划分，笔者将每一部分的纵向音级集合类型以谱例5、谱例6的方式展现。

谱例5为第一部分的音级集合分析，一共由八个和声构成，且八个和声均为四音集合（0268）。当我们进一步分析八个四音集合之间的关系时会发现：（0268）为全音阶集合（02468T）的子集；第1、3、5、7和弦与第2、4、6、8和弦所属的全音阶类型分别为WT0和WT1。

谱例5：第1—4小节

谱例6：第5—8小节

谱例6为间奏部分的纵向音级集合分析，前三个和弦依旧与第一部分的和声相同，为四音集合（0268），而随后出现的集合有四音集合（0248）、五音集合（02468）以及六音集合（02468T），呈现出由不完整的全音阶集合逐渐增加到完整全音阶集合的过程，同时也证明了第一部分的四音集合（0268）与全音阶的关系。

（四）音级集合的结构功能

为了了解横向与纵向音级集合在作品中体现的结构功能，笔者通过表格的形式将集合置于对应的部分中，这些部分与前文所提及的三大部分相一致。

我们先观察三个部分的横向集合能发现一个共同拥有的五音集合（01347），并且该五音集合的三次出现均为T0的关系，因此这个五音集合可以说体现了传统曲式中的变奏原则。此外，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的横向集合中均出现了两个三音集合（014）（024），并且呈现出T2的移位等同关系，因此可以说具有展开功能。值得注意的是，在第13小节中，声乐部分出现了第一部分的三个相同的三音集合（014）（024）和（015），因此在第13小节处体现了一定的再现功能。

现在来观察纵向集合，我们发现从第二部分开始出现了非全音阶集合子集的三音集合（0258）和（0257），若我们把关注点放在第二部分的横向音程含量变化上，将第二部分中的所有三音集合与第一部分的四音集合（0268）进行音程含量比较，根据音程级内涵相同的个数来看，三音集合4—27产生的对比功能，随后的4—23和4—21逐渐增加音程级内涵相同的个数，呈现出对比往再现的逐渐过渡功能。

第三部分再次出现（0268），且与第一部分的首个（0268）是T0关系，因此可以说明第三部分的该集合呈现出再现功能。

该作品的音级集合运动所产生的结构功能所构成的结构并不是单一的曲式结构类型，而是具有结构对位的复杂结构模式。不同的集合类型使得该作品具有不同的结构划分方式：以集合5—16为划分依据，即以开始的钢琴高音旋律为划分依据，呈现出的是变奏曲式；以集合3—3为划分依据，即以开始的声乐旋律作为划分依据，呈现出三部性结构；以集合4—25为划分依据，即以纵向集合的音程含量变化为划分依据，呈现出另一种划分的三部性结构。

结"语

本文通过对韦伯恩《五乐章弦乐四重奏》Op.5第二乐章和贝尔格《四首戨曲》Op.2第二首的音级集合分析，发现从横向逻辑上看，不同的集合在组织过程中会产生结构作用，而这些结构作用在调性音乐中较为熟悉。作为分析非调性音乐（甚至是部分调性音乐）的理论工具，音级集合不仅仅提供了音高上的分析逻辑，还是分析非调性音乐的横向结构逻辑的一种依据。当我们通过音级集合理论而分析出作曲家音高组织的结构功能以及内在逻辑关联时，音级集合便不仅仅是贾国平教授在《简约的空洞与抽象的困惑——对当前国内现代音乐分析方法的一点看法》中所说的“只将音高作为唯一的音乐要素”“排除了它们的不同音色、不同力度、不同速度、不同结构功能”以及“抽象的困惑”。

参考文献：

［1］贾国平.简约的空洞与抽象的困惑——对当前国内现代音乐分析方法的一点看法［J］.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3（1）：34-36.

［2］陈士森.音级集合理论的现实意义与展望［J］.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3（4）：53-58.

［3］钱仁平.音集运动的结构功能——以韦伯恩《六首管弦乐小品》之四为例［J］.音乐研究，2006（4）：80-90.

［4］姚恒璐.非调性的十二音序列分析与音级集合分析——对两种非调性音乐分析途径的思考（上）［J］.乐府新声，1998（1）：11-13.

［5］姚恒璐.非调性的十二音序列分析与音级集合分析（下）［J］.乐府新声，1998（2）：15-18.

（责任编辑：王肖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