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杀之夜
2025-03-03严琼丽
命运
七点多了,天还是黑的
载满橘子的推车没有出现
出租房空置已久的车库里
被灰尘侵占的摩的坐垫上
兔子玩偶失去了一条腿
香蕉在箩筐里不知所措
失去规则被压扁的保温杯里
除了锈渍,一无所有
空寂的街道两旁,轻薄的水
冻成虚弱的冰
我踏着人造的假皮鞋,去践踏它们
渴望不要流失
起码不那么快流失的空洞的理想
固体的水碎裂的样子,是脆弱时候的我
安静地承受着灵魂的空灵,被机器的轰鸣破坏
汽车不敢过,自行车不敢过
电动车不敢过
许多人都还在温暖的屋里手搓手
我蹲在路灯下
水下的事物还保持着原本的状态
许多攒成团的灰粒子
孤独的不规则的
指甲壳大小的皱纸
绿化带里滚出来的泥巴
不完整的、修长的红色干辣椒
棕黄而弯曲的发丝
地板的裂缝
裂缝里侧露的伤痕
还有昨夜——跑了几公里的风
还有那些早已遗忘,却频繁出现在梦里的人
他们都聚集在这里
失去联系
镜中的亚洲象
时间,把荒原扭成两堵漩涡
拉平之后,合并着,立在左侧的天空下
赤色的土地上,一头沉默的亚洲象
孑身踏着日落的盛宴,到达水跟前
低头欲饮水,水中
四足、长牙、弯鼻、大耳都朝向自己
它望了望前方
前方没有树林,整个大地都陷入一片焦灼之中
镜中的自己,双眼迷惑
“这水,恐怕也快干了......”
它喝足了之后,对着镜中的自己
舞起了长鼻,没有音乐、没有观众的独舞
终归是一场不需要落幕的孤寂
水边,它的足迹像一个静止的漩涡
远远地,它的沉默,沿着那些裂缝渗透下去
“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雨降临吧
如果就这么干下去,我要前往哪里......”
大象晃动的身躯里,漂着一只鼓
失眠的夜晚
这个时候的天空,没有边界
翻来覆去,听见了冰箱里
某种运作的声音,一会儿是鼓风机
一会儿是粉碎机
一会儿是碾面机
这些声音源自很久远的童年
月亮倒在大杨杈上的夜晚
失去麦穗的麦秆
小山一样地在公路旁起起伏伏
躺下去,就像摔在光滑的丝绸上一样
不断地往下滑,调皮的男孩子在上边翻跟头
征服了一个又一个山头
我只在短暂的时间里,想起了这些零碎的事物
公鸡在出租房的一楼鸣叫
那里没有出售的木炭
像断裂的山体一样堆积着
公鸡是那个铺子里,唯一灵动的生物
它们鸣叫
试图刺破黑暗的重叠
但很快,那尖锐而动听的声音也消失了
要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而真正走向我的
是一群鸽子
翅膀扑打几声之后,就保持静默
我信仰的庙宇,渐渐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