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反恐形势为何如此复杂
2025-03-03张超哲
2024年12月27日，巴基斯坦三军新闻局局长乔杜里表示，巴军警等执法机构2024年共开展59775次清剿行动，消灭恐怖分子数量为过去五年之最。长期以来，巴基斯坦深受恐怖主义活动危害，其境内恐怖袭击发生数量常年居世界前列。2024年6月，巴政府发起“稳定决心”行动，通过立法、外交和军事打击等多方举措，全方位打击恐怖主义。不过，巴基斯坦安全研究中心（CRSS）最新报告显示，2024年巴发生的恐袭事件和反恐行动造成的伤亡已创近十年之最，其中，11月被称为“死亡之月”，共发生125次恐怖袭击，为全年最多。巴政府打击恐怖主义不可不谓决心坚定，但为何安全形势难以得到明显改善？
恐怖主义形势呈“N”型发展模式
恐怖主义问题一直是巴基斯坦国内安全形势的“老大难”问题。9.11事件发生后，巴被绑上美国的“全球反恐战车”，配合美国加大对国内外恐怖主义的打击力度，但作为美国反恐的“马前卒”，其反恐政策和行动受到本国多方批评及阻挠。随着奥巴马政府将“暴力反恐”战略调整为“综合反恐”，巴在反恐问题上，特别是在处理本国内部恐怖主义问题上变得进退两难、政策不一。
总体来看，进入本世纪后，巴基斯坦恐怖主义形势越发呈“N”型发展模式。2001～2014年，巴国内反恐效果不佳，被外界认为“越反越恐”，恐袭事件发生数量在2014年达到峰值，为1609次。同年6月，巴决心改变国内安全状况，军方针对藏匿在西北部北瓦济里斯坦部落地区的武装分子发起大规模军事行动“利剑行动”，取得了较为明显的效果。巴国内恐袭数量开始呈下降趋势，并在2021年降至全年294次。不过，从2021年开始，受国内政局动荡、经济下行及阿富汗变局等因素影响，巴国内安全形势每况愈下。据CRSS数据，2022年巴全年发生378起恐袭事件，2023年发生585起，2024年则发生了909起。巴安全形势呈现“越反越恐”的怪象，其背后原因耐人深思。
背后原因复杂
巴基斯坦现代国家建构至今尚未完成，长期以来社会治理较为低效，或为该国恐袭持续频发的根本原因。从巴独立至今77年的历程看，该国恐袭频发与宗教信仰关系并不大，与区域、种族、民族、部落矛盾关联性更强。例如，2024年11月，巴西北部开伯尔—普什图省古勒姆地区爆发的暴力冲突，看似是因当地逊尼派与什叶派穆斯林之间的宗教冲突所致，实则是因双方长期存在严重土地纠纷——严格意义上说是由教派和部落之间的利益冲突导致的。巴立国主要是按人种划省、按部落分权，整个国家没有经历完整的现代国家构建过程。外加巴经济发展水平长期处于低位，中央政府资源投入分配不均，不同省份和地区——特别是开伯尔—普什图省与西南部俾路支省的民众获得感较差。社会治理问题和现代国家建构问题叠加，导致巴社会长期陷入一个怪圈——同种同族若被划入同个区域，则会增强其在该区域的地方主义色彩；若未被划入同个区域，则往往成为当地少数主义势力，易被边缘化，更易受蛊惑群起抗争，其方式通常包括极端恐怖手段。
而历史因素还使巴基斯坦长期存在滋生恐怖主义的土壤。一是英国殖民者将俾路支人“一分为三”。历史上，英印政府通过“分而治之”人为地将俾路支人一分为三，使其散落在如今的巴基斯坦、伊朗和阿富汗境内，这是俾路支人为寻求独立而在三国，特别是在巴基斯坦俾路支省和伊朗锡斯坦—俾路支斯坦省经常制造恐怖主义活动的历史根源。巴俾路支激进组织就曾在1947年、1959年、1963年、1973年与2005年五次发动武装叛乱。二是普什图人被“一分为二”。1893年，英国外交秘书杜兰德与阿富汗划定了英属印度与阿富汗的国界线，也就是日后给巴阿两国带来无尽麻烦的“杜兰德线”。这条线有意将普什图人一分为二，使其散落在巴阿两地，是造成巴阿两国跨境恐怖主义问题的重要原因。三是在苏联阿富汗战争时期，在美国的支持下，巴收拢了上百万阿富汗人入境并组织了大量“圣战者”反苏抗阿。但随着苏联自阿富汗撤军及阿富汗政局的不断演变，这笔曾经的“难民资产”日益成为巴的巨大包袱，它也是当前巴头号暴恐威胁“巴基斯坦塔利班运动”形成的重要原因。
此外，国际上还存在一些势力支持巴基斯坦相关分离主义势力活动的情况。一方面，巴国内极端势力日益与国际极端组织如“伊斯兰国”、“基地”组织、“东伊运”势力相勾连；另一方面，巴情报机关和媒体多次披露存在外国势力破坏巴国内安全的情况。例如2023年12月，向巴政府投诚的“俾路支民族主义军”头目称，印度一直暗中支持俾路支省恐怖活动，向该省分离主义势力提供资金。
将迎拐点？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中企在巴基斯坦的项目、机构及相关工作人员遭遇恐袭事件明显增多。其中，2021年的“7·14”达苏水电站项目恐袭、2022年的“4·26”卡拉奇孔子学院恐袭、2024年的“3·26”达苏水电站项目恐袭与“10·6”卡拉奇卡西姆港燃煤电站中国车队遭遇恐袭事件，是中方人员在巴伤亡最严重的四次恐袭事件。这对中国在新形势下如何有效保护我方在海外人员、项目与机构安全提出严峻挑战。而促进巴方恐怖主义问题的直接相关各方更新对华认知、多方式多渠道协助巴提高反恐能力、帮助解决巴民众生活关切使其成为安全形势利益攸关方、进一步使中巴经济走廊项目发展成果惠及巴民众等，或有助于加强中方在巴人员与财产安全。
综合来看，随着巴基斯坦进一步升级打击恐怖主义的能力、巴民众关切不断得到解决、巴国家发展水平进一步提升、中巴防务合作向纵深推进等，2025年巴反恐形势或将迎来拐点。不过，未来事态究竟将如何发展，还有待我们进一步观察。
（作者为四川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巴基斯坦研究中心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