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希龄与香山慈幼院
2025-03-02沙敏
香山慈幼院始建于民国，1920年10月3日正式开院。仅1920年至1930年十年间，香山慈幼院就收养全国孤贫儿童1600余人；其中革命志士、殉难军人子弟等有数十名。李大钊遇害后，熊希龄将李大钊的两个儿子李光华、李欣华收入香山慈幼院作为正额生，享受生活、学习全免费的待遇。翻阅档案，可以看到熊希龄于1924年7月31日申请在平西香山办理慈善教育事业，恳请北平市社会局登记并颁发团体执照的申请，申请中附董事名册、财产目录、印鉴章和教职员名册；还有由北平市社会局局长赵正平签署并颁发给香山慈幼院的公益团体登记凭照的公函，登记时间为1929年5月31日。
一
1917年7月中下旬，海河流域京畿一带遭水患。10月，熊希龄就任京畿水灾河工善后督管。水灾中有1000余名孤儿，熊希龄与水灾督办处陈汉第、罗振方商议，决定建一所可以容下千多人的大规模的慈幼院。11月20日，北京慈幼局在西安门内府右街培根女校旧址正式开办。慈幼局分设男女两所，以培根女校旧址为一所，专收女生。另在北京二龙坑郑王府花园新辟一所，专收男生。两所慈幼院设立之后，收灾童1000余人。
1918年4月水患已平，各家属陆续领走灾童800余人，水灾后机构随即解散，但仍有200多幼儿无家可归。熊希龄找到时任民国总统的徐世昌，希望借用香山的静宜园。徐世昌召开内务府会议协调此事，准予使用。
1919年2月17日，香山慈幼院的建校工程开工，至年底，男女校舍竣工。在工程结束之前，慈幼院聘请施今墨到校主持教务，规定学科。施今墨后任副院长，直至慈幼院举行开院仪式后才因事辞职。施今墨在慈幼院任职约一年。
熊希龄提出“德、智、技、群”全面发展，“按儿童个性之异同管理之”，以培养健全爱国之国民的办院宗旨、教育方针。李大钊、胡适、蒋梦麟、张伯苓、雷洁琼、康克清、谢冰心等当时著名的教育家，都曾担任香山慈幼院评议会的评议员，或院董事会董事，帮助香山慈幼院办教育。
1920年10月3日，北京香山慈幼院举行了正式成立典礼，参加典礼的师生有六七百人，中外来宾多达二三百人。荷兰公使在参观完学校后，不禁称赞道：“设备之善、院址之佳，实普及教育之举。”
香山慈幼院分为男校和女校。男校坐落于静宜园的东北处，占地二三百亩，建有教室13所、宿舍8所、玩具陈列馆、音乐馆、体育馆、室内体操馆、旱冰场、跑马场、球场、游泳池、儿童图书馆、浴室、洗濯室、洗衣室、厕所、食堂、厨房等各种建筑设施77所。女校坐落于静宜园内已荒废的前清皇室的寝宫处（今为香山饭店店址），占地四五十亩，建有教室8所、宿舍4所、浴室、洗濯室、洗衣室、饮茶室、邮电分局、工场、养蚕室、商场、烹饪室、球场、音乐教室、儿童图书馆等各种建筑设施46所。
除了男女两校内的建筑外，还建有共用建筑物：运动场、理化馆、甘露旅馆、电灯厂（发电厂）、银行、照相馆等。
1926年，香山慈幼院改行分院制，形成总院、第一院蒙养部、第二院小学部、第三院男女中学部、第四院职业部、第五院职工部、第六院大学部等7部。1933年，熊希龄又将第一校分成第一、第二幼稚园；第二校小学；第三校幼稚师范；第四校农工实习局；第五校工徒学校；另有奖学金补助毕业生考升中大学规定。
香山慈幼院的师资力量十分雄厚。查阅香山慈幼院的档案，教师们分为专职与兼职，月薪十几元至三十几元不等。
香山慈幼院的学生分成正额生和副额生两类，正额生学杂费全免，副额生学费每学期交20元大洋，杂费男生每学期2.5元，女生每学期2元；食宿费正额生全免，副额生每人每学期大洋10元，膳费分甲、乙两种，甲种每人每月大洋5.5元，乙种每人每月大洋4元。
香山慈幼院所设保妇训练班，以婴儿为实习对象，收养4岁以下的婴儿，百年前的婴幼饮食，今天看来依然很科学，有牛奶、鱼肝油、大米粥饭、果汁、青菜等主食粥饭和蔬果。保妇训练班招收已婚女性，教授保养婴儿方法。除每日学习育婴常识两小时外，其余时间均在婴儿班实习。婴儿衣服、睡眠、便溺、洗涤均由保妇照料，每月给津贴10元，其所生子女由香山慈幼院各校教养。
二
香山慈幼院在办学过程中，遇到过多次经费不足问题。档案记载，民国时期，由于战乱出现过因经费紧张而停课的情况。遇有此情况，学校将大部分学生学费全免。1928年，由于经费被各省扣留，资金紧张，熊希龄只好向各大银行贷款，以弥补资金缺口，但是由于中原大战，各大银行都拒绝贷款。
1930年，熊希龄以院长名义，发布《香山慈幼院预备一部分停学布告》，至当年7月，教职员工停发薪水。但仍有许多儿童无处可去。年底，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同意，每月由建设委员会拨付给予香山慈幼院1万元的经费支持，此外江海码头每月拨码头捐3000元，另有盐余补助1.3万元。
1930年7月8日，熊希龄报教育部及北平市社会局，香山慈幼院添设了三一师范速成班。因政府欠各院补助经费，支出异常拮据，根据河北省教育厅规定，在校一年，完成所授教育学科及技能学科，毕业后即可任乡村小学教员。三一师范速成班有男生19名，女生11名，均由男初中、女初师毕业，因年龄已长、家境贫寒，急需生计，这30名学生全部申请毕业。
1932年秋，经教育部部长朱家骅签字，同意香山慈幼院添设幼稚师范学校，并准予备案。幼稚师范学校成立后，以培养平民幼教为目标，各学科注重实习与参与。香山慈幼院信奉“生活即教育”的理念，培养师范生。教师学期有“学科程序表”“教学程序表”；每月有“工作录”规定，以知识、技能、兴趣、习惯、态度五项，考核确定教师的成绩。
学生采用国外先进的道尔顿制课程指导书，每周、每月都有分配与统计。全员住校，师生同吃同住，每月生活费三元五角，与平民幼稚生的生活水准相同。师范生毕业年限，考虑个人情况，弹性设置。一年期为幼师速成，二年可担任幼稚园主任后备，三年可担任小学低年级和幼稚园教师。
三
熊希龄非常注重家庭教育。1933年，香山慈幼院第一校家庭总部成立。他将孤儿院建成一个大家庭，让孩子们快乐成长。该院先后建立11个小家庭，小家庭以保姆姓氏为姓管理，如杨宅、佟宅等，率10多名儿童住一个独立小院，院中有宿舍、学习活动空间，儿童间以兄弟姐妹相称，儿童称保姆为“娘”。在“娘”的带领下，孩子们学习居家购物、烹饪、缝补、洗涤、写算账目等日常工作。每周日，家长都要召开一次家庭讨论会，召集儿童畅谈总结各事得失。
香山慈幼院第二幼稚园设在静宜园外大街，专收香山附近贫苦儿童，与校内一样，同享教育，课毕各自回家。
香山慈幼院第四校设农工实习所，有农场、工场。培养学生各种技能。还有香山工商银行、甘露旅馆、电灯厂、商场、汽车公司等。该院还有印刷科，有完善的印刷制作课程，如此健全的设置，使香山慈幼院成为名噪一时的名校，不少银行等有关系的机构，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子女作为副额生，送入香山慈幼院学习。
小学学生即开始实习。香山慈幼院规定第二校三至六年级小学生，须每日劳作1小时，培养特长，为择业铺垫。初中生须学工三年，按个人志愿、体格学习，按工时计酬，不致毕业后失业。农业有作物、园艺、果树、森林、蚕桑、畜物等试验；工业有铁工、木工、化学、陶工、印刷、织染、刺绣等科。
香山慈幼院的工徒学校，附设实习工场，学生们拜著名工场技师为师，学习特殊技能，参与工场工作，既能培养学生不畏劳苦的精神，也能使其掌握为社会服务的技能。
学生入工场实习，学习工场组织与管理、经营盈利的本领，为将来进入企业成为合格的员工打下良好的基础。
20世纪20年代末，一个美国记者代表团访问香山慈幼院后报道说：“即使在美国，这样的慈幼院也是一流的”。
四
据档案记载，1917年静宜园董事会接收静宜园以来，保护林木、古迹，修理道路、整治房屋，等等，成绩斐然。
民国初年盗伐成风，但经由慈幼院农场养护的红叶、栌树已经滋长许多。慈幼院栽种的杨柳、桃杏、松柏及杂树，已有万余株。
静宜园内的古迹石坊、碑刻屹立不倒。而静宜园外官产地亩，有被盗卖给国外侨民的事件。为保全国产，香山慈幼院用9000多块大洋收购所有官产，并交内务府、财政部备案。
破败的宫门、梯云山馆、见心斋被修治一新。玉乳泉、梯云山馆、芙蓉坪、双清等处道路，另行铺设。
静宜园曾经历过七次战乱、一次兵患，皆因设育园警保卫，秩序井然。1926年初，张宗昌率直鲁联军进入北平，在西郊驻军。直鲁联军骚扰乡村，抢劫村民，甚至骚扰孙中山陵寝。熊希龄以治安维持会会员、静宜园董事和香山慈幼院院长的名义，商请张宗昌：“孙总理陵寝应当加以保护，且香山慈幼院多为孤贫阵亡军人子弟，尤须安宁”。并请张宗昌指派部队驻山保卫。张宗昌派督战队长康万胜率领军官团进山，抓获乡村抢劫匪徒10余人。
西山名胜众多，如青年会之卧佛寺、中法学校之碧云寺、天然博物馆之果园、清华大学之松堂、八大处之八寺，从前皆有行宫，属于香山静宜园所管，但接收静宜园时，改归各方所有。在熊希龄的建议下，由静宜园、慈幼院、碧云寺、卧佛寺、松堂、天然博物馆、颐和园、玉泉山、温泉各推出代表一人，与市府指定代表若干人，组织成立讨论发展方法，如遇工程修筑，其财力不足时，由市府筹款，群策群力，共同维护。
五
熊希龄的第三任夫人毛彦文是熊希龄女儿熊芷在金陵大学的同窗好友。熊芷曾邀请毛彦文去香山慈幼院参观，毛彦文见到熊希龄，对他很是钦佩。在熊芷的撮合下，1935年2月9日，熊希龄、毛彦文这对老夫少妻在上海成亲。
1937年12月25日，熊希龄在香港逝世，享年67岁。毛彦文终身未再嫁。1940年，毛彦文成立了桂林分院柳州慈幼小学，1944年成立了重庆分院，1944年北平特别公署将慈幼院女中改为公办，慈幼院财产归女中所有。1945年日本投降后毛彦文回北平，成立了香山慈幼院理事会，由雷洁琼任董事长。此后几年，香山慈幼院又有了1000余名学生。她数十年如一日，继承熊希龄未完成的事业，并将他的事迹整理出版。
1949年3月，香山慈幼院迁至西安门大街26号。1954年，迁入阜成路白堆子占地100亩的新校舍，成为新中国成立后隶属民政局管理的私立学校。1956年5月1日，香山慈幼院所在地更名为公园，1966年12月，北京市教育局发出接管私立“香山慈幼院”的通知，并更名为立新学校。
1992年5月，受毛彦文委托，香山慈幼院校友会代表赴香港，将熊希龄的骨灰迎回北京，安葬在香山脚下北辛村附近的熊氏墓园。毛彦文102岁去世，与熊希龄合葬。
六
镇芳楼（现香山公园管理处档案室）原为香山慈幼院总院所在地，由民国时期最后一任直隶总督、原盐业银行董事长张镇芳先生捐40万元所建。
镇芳楼原为慈幼院董事会、评议会、院务会等开会的地方。总院铁门外北侧顺石阶而下有一方形广场，围绕广场四边有一米余高的看台两层，是慈幼院学生们春秋两季开运动会的地方，平时是足球场。
1949年3月，中共中央机关入驻后，镇芳楼成为中办机要处的驻地，如今已经成为香山“红色打卡地”。
双清别墅建在清代静宜园“松坞山庄”旧址上，因在香山公园东南麓的半山腰上，院内一座石壁下两眼泉水汩汩，乾隆在泉旁石崖上御题“双清”而得名。别墅门楣上阳刻楷书“双清别墅”，字迹端正清秀，为熊希龄题写。熊希龄在此住了17年，自称“双清居士”。1949年3月25日，中共中央、毛泽东等顺利到达北平，进驻香山。毛泽东住进双清别墅，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住在双清别墅北面不远的来青轩。在双清别墅，毛泽东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指挥了渡江战役。毛泽东曾评价熊希龄：“一个人为人民做好事，人民是不会忘记他的”。
（责任编辑 王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