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球桌的多元世界
2025-02-24王新芳
一张乒乓球桌,如果不用来打乒乓球,它还可以干什么?
这是一张普通的乒乓球桌,六根水泥立柱,木质台面上绿色的喷漆已经斑驳,白色的网架略显歪斜。它静静地待在小操场的一角,和旁边蓊郁的树林做伴。这是一张被人遗忘的乒乓球桌,很少有人来这儿打球。但它幸运地出现在德国莱比锡视觉艺术学院里,一个偶然的机会,被一双善于发现艺术的眼睛察觉,结果全世界都知道了它的存在。
秋天,是莱比锡最美的季节。清晨,一个年轻的摄影师在宿舍附近散步,意外看见一只雪白的狐狸。它灵巧地穿过草地、运动场,在一张乒乓球桌上短暂停留,像朋友一样和摄影师对视,然后跑进树林。从此,摄影师每天都在宿舍的窗边等待,却再也没看到那只狐狸出现。爱屋及乌,他开始将目光与好奇心转移到了那张不起眼的乒乓球桌上,日复一日地观察和拍摄,这一拍就是五年。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在使用这张乒乓球桌。它是晾衣架,是游戏桌,是遛狗地,是暴雨来袭的避难所……似乎除了打球,它什么都能满足。它变成生活的舞台,变成人们想要它成为的一切样子。
岁月匆匆,四季流转。春天,中年男人在球桌上晾晒被子,老太太带着狗在这里休息,狗对着树林叫,老太太拽着狗的尾巴,好像在制止狗的某个狂躁想法。夏天,一个家庭在桌边搭帐篷聚餐,几个幼童将乒乓球桌当成游乐器材爬上爬下。秋天,几个拳击爱好者在乒乓球桌边切磋交流,衣服随意放在桌上。白发老人在乒乓球桌边读报纸,打发慵懒的时间。冬天,一场白雪如约而至,一家人在乒乓球桌边拍照。妈妈的手机里,孩子和爸爸都笑得特别甜。
在乒乓球桌边,有人做游戏,有人放空,有人做白日里的梦想家……无论个体或者群体,起点或者终点,都被一一成全。这些再简单不过的瞬间,在摄影师的镜头中,不仅是图像,还是人间画像。摄影师关注的是人与球桌的关系,同样的视角,相同的景别,在莫测的时光中,不同岁数、肤色的人,都成为独自旋转的星球。
五年之间,狐狸再也没有回来,那张乒乓球桌也被拆除了,但曾经存在的美好都被保留在镜头里,成为永恒的纪念。摄影师日复一日地透过窗户拍摄了一张平凡球桌上的日常,虽然单张图片看起来平淡无奇,但以摄影集的方式呈现出来,会给观者带来惊艳的感觉。
用看似静态的记录,带来动态的反思;看似重复的共性,表达多元的变化;看似微小的观察,爆发沉默的力量。这些照片被制作成摄影师的第一本摄影书《TTP》,该书曾参与英国出版社MACK举办的First Book奖,并获得大奖。
一张乒乓球桌的平行时空,有人闯入,有人记录,那双本来寻找狐狸的眼眸,为我们带来一本人类观察日记。这就是一张球桌和它的隐秘世界,它告诉我们的似乎不只是摄影的理念,还有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
生活中不是没有美,而是缺少发现。谁能想到,一张普通破旧的乒乓球桌,在摄影师的镜头下居然如此美。它早已超越了一张乒乓球桌的本来用途,成为生活和艺术的交汇,成为四季轮回的人生剧场。
成功需要坚持不懈。天赋也许存在,但万千众生,多为普通人。五年时间,专注于一张乒乓球桌,不间断地观察拍摄,记录平凡事物,演绎不平凡的精彩,发现事物美感,这比天赋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