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山,远不止是云遮雾罩的“云南虫谷”
2025-02-20启凌
哀牢山,号称现实版的“云南虫谷”。2024年国庆长假期间,哀牢山突然爆火,频频冲上热搜。其实,哀牢山有两座:一座是如今成为大众焦点的哀牢山脉,一座是作为古哀牢国和哀牢文化的起源地、位于如今云南保山市东的哀牢山。
《云南地名探源》说:“今云南之山,称哀牢者,一是保山县东二十华里处的哀牢山,属怒山山脉南延之余脉;二是礼社江(即元江)以西、无量山和把边江以东的哀牢山脉,云岭南延支脉之一。”抗战时期,中国远征军将领称云岭哀牢山为“大哀牢山”,称保山坝哀牢山为“小哀牢山”。
两座哀牢山,背后都藏着故事。
云岭哀牢山
在2024年国庆期间爆火的,是更大的云岭哀牢山。作为云岭的南延支脉,西北—东南走向的它全长400千米,北起楚雄彝族自治州,南抵中越边境处的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绿春县。1988年,哀牢山自然保护区升级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护区内森林覆盖率达到85%。
哀牢山脉位于横断山脉与云贵高原的分界线上,不仅山高坡陡,而且气候垂直分布明显,从山脚的热带过渡到山顶的寒温带,变化剧烈。因为山脉走向与西南季风垂直,极易造成暖湿气流沿山脉抬升带来的地形雨,即便夏季也可能致使局部气温骤降。

由于地形复杂、原始森林覆盖广阔,在哀牢山中行走往往非常艰难,悬崖可能就在身旁而行人恍然不觉。跟一般人想象的不同,野兽并不是排名靠前的威胁,因为黑熊、野猪等大中型猛兽听到人声,往往第一时间会选择主动避让。
最致命的危险,来自迷失方向和气温骤降。
唐朝诗人骆宾王随军入滇,参加姚州(今楚雄彝族自治州姚安县)境内的平叛战事,在《从军中行路难》诗中记述了在哀牢山区行军的千辛万苦:“去去指哀牢,行行入不毛。绝壁千里险,连山四望高。”
哀牢山的部分地区还存在地磁异常的情况,指南针会因此失灵,加之雾气浓重,迷路对外来者来说是家常便饭。
哀牢山的瘴气从何而来
在这块地域,除了寒带气候的失温威胁,也有热带气候的瘴毒威胁。动植物在炎热天气下死去之后,在地势低洼处被微生物分解时会产生难降解且有毒的物质。若水体流动性差,即会形成瘴水,遇热蒸腾,即产生瘴气。
在作家彭荆风被选入中学语文课本的《驿路梨花》中就写到,在哀牢山脉南段大山里,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会迷失方向:“我是红河边上过山岩的瑶家,平常爱打猎。上个月,我追赶一群麂子,在老林里东转西转迷失了方向,不知怎么插到这个山头来了。”
因为多雨多雾,哀牢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目前有全国面积最大、人为干扰最少、保存最为完整的亚热带中山湿性常绿阔叶林森林生态系统。
“湿性”表明湿润是哀牢山森林的主要特征,但是降雨造成的气温骤降可能是对涉足者最致命的危险。
保山坝哀牢山
哀牢山脉是古哀牢国东边的界山,而如今位于保山东的哀牢山,则是古人更常涉足的地方。马可·波罗曾在其游记中记述这座小哀牢山:“夏季期间,这里一片山岚瘴气……因此,商人和其他外地人被迫离开这里,以避免无谓的死亡。”
明代诗人杨慎有诗云,“腾蛇游雾瘴氛恶,孔雀饮江烟濑清。兰津南渡哀牢国,蒲塞西连诸葛营”,也是描述他在保山怀想三国诸葛亮征南中“五月渡泸,深入不毛”的所见所感。
最早记录哀牢国相关史事的,是司马迁《史记》中的《西南夷列传》和《大宛列传》。出使西域大夏国的张骞回到长安,向汉武帝报告说在大夏看到四川出产的邛竹杖和蜀布,是通过“蜀身毒道”贩运过去的。汉武帝由此起意,要打通这条经由云南去往印度的通道,也就是历史所载的南方丝绸之路。
保山所处的位置是南横断山区最大的坝子,面积达到150平方千米,这片山地中的平坝也成为古哀牢国的都城所在。汉武帝发兵云南后,古哀牢国的都城西移至如今的腾冲附近,而汉武帝在保山设立了不韦县,与大理和昆明一起归入蜀郡管理。
虽然丢了保山坝子这片最重要的平地,但是哀牢国还是控制着周边大部分区域。直到东汉永平十二年,也就是公元69年,哀牢国王柳貌率55万人归附汉朝,以保山为核心的整个南横断山区遂成为汉帝国西南端的永昌郡,也是当时人口第二多的郡。如今的保山市也由此得名“永昌”,而连接云南与缅甸的这条道路也因此成为“永昌道”。
虽然正式划入帝国版图,但是一来山高路远,二来中央帝国改朝换代频繁,永昌这片土地长期不处于中央帝国的直接控制之下。唐宋以来,南诏和大理相继在云南建立政权,永昌也成为其组成部分。直到元代,永昌才重新被纳入中央帝国。明代在此设永昌府,因为路途遥远、瘴气肆虐而成为流放地。杨慎36岁时被嘉靖流放至此,72岁在永昌去世,其词《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也是在永昌期间所作。徐霞客在游记中说他路经“永昌、哀牢山”,所到的也是永昌城东的这座哀牢山。

这座哀牢山在如今的名气虽然或许不及云岭哀牢山脉,但是在历史上,这里却是南方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的必经之地。1938年,经过这里的滇缅公路通车,中国远征军经由这里入缅对日作战。这条渊源久远的古道,直至现代仍然是中国西南通往缅、印等地的必经之路。
哀牢国的由来
哀牢归附时,熟悉西南夷事务的汉朝官员杨终向汉明帝呈上《哀牢传》,这也是目前“哀牢”一名见于正史的最早记载之一。但究竟是山因国而得名,还是国因山而得名,目前尚无定论。
研究者耿德铭在其《哀牢国与哀牢文化》一书中认为,“哀牢国之得名,源于永昌(今保山坝)哀牢山”,且从《水经注》到《华阳国志》众多魏晋史籍中,“哀牢国”都与如今保山东的哀牢山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哀牢”最初是一座较小山峦的名字,后来成了附近古国的名字,如今又成了一座更大山脉的名字。

汉语里,“哀牢”容易令人联想到哀伤和囚牢,意带不祥。所以,在明朝万历年间,有人以“哀牢”为“安乐”,一度造成混淆。其实,“哀牢”从汉代以来就一直是本名。在傣族语言里,哀牢发音接近“Ailong”,有“大哥”或“老大”之意。因此,也有学者认为“哀牢”是古人对古哀牢国当时称谓的音译。除此之外,还有支持“哀牢”为彝语“老虎居住地”之说的。
古哀牢国的人由3部分组成:一是由青藏高原经澜沧江、怒江走廊南下而来的氐羌人,二是由如今的“两广”地区东来的古越族,三是当地原有的濮族。经过数千年的融合,古哀牢国人成为如今云南多个少数民族的先祖。

而早在两千多年前,古哀牢国人已有发达的青铜器文明,保山附近出土的文物中甚至有编钟。古时候,山脉是沟通往来的巨大阻碍,即便直线距离相隔不远,彼此间的社会发展程度也可能相差甚远。
现代文明已经把一切神秘都几乎清除殆尽,但是在资讯发达的当下,仍然应该保存一份对自然的敬畏,不要以为云遮雾罩的哀牢山是易与之地而轻率前往。
文章来源:“红星新闻”微信公众号
(责任编辑:吴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