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丘陵在南充排排坐(组章)
2025-02-18杨胜应
落下闳:星辰与烟火
落下闳站在蟠龙山惆怅,摆了摆长衫,顺带抖落了一些露珠。
看了一整夜的星空,他并不打算带走一枚星辰。尽管心里养了一片苍穹,却仍然要回到雨滴敲打青石板的人间生火。
炊烟还是那炊烟,只是少了一些喜悦。
落下闳伸手掐指算了算,迎着太阳想了想,决定好好为地球画一道线,并在一年的时光里圈二十四个节点。他知道,光在巴郡阆中建立观星台仍不够,光在嘉陵江的怀抱里欢喜也不够,得北上,从丘陵此起彼伏的蜀地东北,到黄土厚积的大中原。
他走得很慢,步步生辉,也步步生莲。从太初历到浑天学说再到通其率,他始终没有走出阆中,他只是从嘉陵江看了看长江,和黄河见了见面,在庙堂之上思考了一些时间。随后,跳入民间成露,过了一些平常人家的生活。
但在最后他变成了一颗行星,尽管肉眼无法看见,我却可以枕着管星街入眠。有时候酣睡,涨潮的嘉陵江推不醒我,走下戏台的皮影也喊不动我。
司马相如:仗剑、抚琴以及辞赋
骑着马、提着剑,嘉陵江就这样荡漾了。
他其实是隐居在蓬州的一枚星星,唯有仗剑才能生辉。他其实是一位落魄书生,流落临邛,眼里有琴台,手中用妙笔。他其实最欢喜的是风轻轻吹动了珠帘,酒香动摇了黄昏。
利剑出鞘,他在大西南深处目光如炬,写出了柳暗花明的好辞赋。嘉陵江越来越清澈了,嫩绿的桑叶上长出了幼蚕。幼蚕吐出《谕巴蜀檄》《难蜀父老》等丝儿,把岁月串了起来。琴声悠扬,他在临邛当垆卖酒,洗涤杯盘瓦器,心里泛着舟,《封禅文》犹如玉米,粒粒饱满金黄。
文章写不尽天下忧愁,琴弦奏不动生活窘状,利剑斩不断江水滔滔。临邛、蓬州、淮阳都是城,城里最多的是人民。《子虚赋》也罢,《上林赋》也罢,都不过是一道厚重的门,他知晓玄机,有机会推,就必须全力推,身后还有太多等着的山群。
有些故事只能藏进历史,有些故事却需要一点点打开。比如他的剑,并没有丢失在异地他乡,依然在旧地迎着太阳发光。那些泛黄的辞赋,都苍翠欲滴,有时候落在头顶,有时候落在心里。嘉陵江还是那样恬淡,但蓬州却写就了蓬安志。
谯周:推开江水夜读
沏一杯香浓茶,让泡沫浮在上面,绿荫沉潜杯底,战事已经逼近,《仇国论》已经几易其稿。殿堂之上,煮一锅大杂烩,色香味俱全,但粗鄙的陶罐却在山河之外,唯有心中怀揣明月清风之大才,方能够让草木原路返回。
安乐不再思蜀,这是一个人的良策,同安于天下黎民百姓方才是鸿儒的胸襟。
借着月色归家的阳城亭侯,走在《巴蜀异物志》的经纬里,唯有少数人能够读懂他的踉跄。其实,他望的不仅仅是故乡,而是越来越残缺的弯月。他也思考过嘉陵江为什么避开充国掉头而去的原因,他知道未来还有很多更美的故事会有人填写。
一千多年的时光,浓缩于一杯茶,有多少水滴在变冷,但暖心的形状,却不曾改变,经过灼烧的泥土,它依然本色依旧,从不更改属于它的属性与芬芳。
是时候讲述了,他的故乡已经茁壮成长,不再是一枚粗粮。是时候表达了,他的故乡沃野千顷,已成为大雪抵达不了的有机之乡。
陈寿:临江读史
他知道,嘉陵江也是走着走着才通达的。他还知道,嘉陵江不慢走,不远走,不会那么美。他愿意活在嘉陵江的曲流里,只为了盖好一栋万卷楼。
很多次,我驱车从他盖的楼下经过,不仅看见了旧历的颜色,也听见了崭新的江水之声。那些古人走过的台阶,我一直没有勇气去攀登,但我想找一块石板坐下,听一听树叶落下的声音。沙沙,沙沙,就像蚕在阅读桑叶,就像曲流在阅读嘉陵。我也想比邻一座青居小镇,我还想远观一座凌云之川。
《三国志》就不读了,我知道三国源,还知道刘备、关羽、张飞。我只想请陈寿先生喝一杯酒,金凤酒、阙家酒,太平白酒,或者凤和黄酒。喝醉了再一起读史,讲一讲安汉县是怎么变成南充城的。不说丝绸、不说桑梓,但说渡口、但说曲流。
说到动情处,写传记的写传记,写诗的写诗,就让嘉陵江一直奔跑去,就在万卷楼慢慢等黄昏,等月亮升起来,再看一看弯月就可以各自归去睡觉了。
梦也许很浅,但故事必然变得更加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