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堡(三章)
2025-02-18郑万明
镇北堡
贺兰山的落日不小心撞开城堡入口的荒凉。
拴马的木头,在风里立着。不远处,油菜开出一生中的璀璨。
羊皮贩子吆喝着,把尘埃咽下去。他们习惯了赶着时光走夜路。
堡子里,青烟缭绕。一对穿着破旧的男女,紧紧抱在一起。原来电影人正在这里,还原知青时代的爱情。在低矮的草房,我看见了叠得整齐的红被子,干净的花床单,水烟袋,木桌,方凳。似乎主人刚刚出了一趟远门,他们还会回来,朴素的生活还会继续。
绕了一圈。我看到了熟悉的木叉、扬场的木锨、装草料的背篓、抬棺材的麻绳、哭肿的秦腔,它们全都被岁月勒出深深的皱痕。
在塌陷的记忆面前,我忍了忍,硬是没让泪水流出来。
尕 海
青草从牛羊嘴里滑落,云朵从鹰眼中滑落。
黄昏将至,巨大的苍茫裹住尕海湖。岸边的牧人,推开眼前的苍凉,用鞭子狠劲抽打孤独。
苦行者背着落日,穿越阿尼玛卿山。走远了,还能听见风在翻动经卷,鼹鼠在草地上疾行。转经人正在追赶一场迟到的法会。月光牵住了黑夜。
秋天牵着了青稞。马车刚刚运走一个受伤的流浪艺人。
笛子卸下沧桑。前世的思念在奔跑。有人路口等待一个也许这辈子不一定能见上面的陌生人。
在迎风的尘世久坐,外乡人只需一段冰凉的牧歌,就能治愈后半生的偏执,用一粒青稞就能喂饱中年的孤独。
春天叫醒了娘
鸟雀儿叫了一声,坟头的草哗啦啦站起。
墓地的门终于打开。娘醒了,劳碌了一生的娘,始终放不下那块养人的麦田。
娘摸着记忆,走出了墓门,尘世上的春天真美。如果不是一场疾病,说不定自己就站在这里,娘心里念叨着。清明的鸟叫真好听,娘看看庄稼的长势,心里暖暖的。
听说,村子里很多人进城了,肥沃的土地都撂荒了。
娘相信,咱家的土地不会撂荒。只要老头子还在世,那块养人的土地就不会闲下来。
不过,娘还是有点隐隐担忧,老头子身子骨也不硬朗了,土地荒芜不是没有可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春天,依然蓬蓬勃勃。娘笑了。
娘不仅看到了春天的丰饶,也看到了天上一群一群的麻雀。不过,也有遗憾,没有看到多少熟悉的面孔。
娘看了看自家的那块地,麦子正在拔节抽穗。娘笑了。
此刻,风吹辽阔的春天,而隔着乡愁的我,却止不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