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的风景（组诗）

下徐湾一棵柿子树

高举一身灯盏

抖落最后一片叶子

在深秋

照亮村口的沙土路

天气一天一天凉了

多余的青涩逐渐释放

柿子暗含蜜香

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凉了

皮肤严重皲裂

僵直的躯干已无法弯曲

最后一盏跌落

地面摆出一个残局

远行人还是没有消息

再出发的人

鞭炮像一组分行

炸响了才算一首诗

大地红是人们为来年铺设的地毯

新的年岁吸引着无数梦想

他们以分秒计算着步履

准备以饱满的状态走过新的四季

雪花的舞蹈又有了创意

这次不学蝴蝶也不学花瓣

它们像蒲公英一样孤注一掷

过完三朝年的人整装待发

他们将踏着飘雪的曲律

开启未知的谋生之旅

前年如此，去年如此

今年亦如此。唯一不同的是

守家的妻子发现他的背影

已有些佝楼

头上那些灰白

已经分不清是积雪还是岁月

螃蟹

五花大绑的是心

所有的念想都断了

面对必须去的刑场

油炸、清蒸、水煮

选个喜欢的死法都不行

丧命前还要被人戳戳眼睛

看看是否尚存一口冷气

一辈子只吃浮游生物

却被说横行一世

虽说举着两把剪刀

其实只有吓人的本事

第一个吃它的人

一定是饿到没办法

才掰开了画着图案的硬壳

能择水而居

也能挖洞穴而栖

到底源自湖泊还是陆地

已经没有太多意义

如今这种生物十分可怜

无论在哪里出现

都躲不开贪婪的口腹

在东江钓鱼

在东江钓鱼

更多的是钓月色

钓跳跃在水面的银光

东江本身是一条大鱼

密密麻麻闪烁的

就是片片鱼鳞

垂钓者是一尊石头

风吹不动

雨打不动

他不是姜子牙

他的鱼钩是带倒刺的

他怀揣明白

日复一日

陪着高大的古榕树

陪着步履匆匆的江水

他聚精会神地

钓着自己

由归鸟想到的

有些事情不明白

比如，鸟儿晚上回到哪里

都是住在树上吗

斑鸠、喜鹊

白天成群结队，斗嘴追逐

晚上住在哪里

我注意到入夜的树丛

喜鹊和画眉住在树上

麻雀选择了屋檐和墙洞

猫头鹰行踪诡秘

长尾鸟的脚爪有抓力

一根树枝就可以当床

更厉害的鸟住着更大的树

牛背鹭、苦厄鸟和柳莺都很强势

小云雀、百灵、鹨和棕扇尾莺

钻进草丛，半梦半醒

多像劳碌奔波的人呀

黄昏时分

有的爬上高楼大厦

有的隐入深宅大院

有人栖身高架桥下

有人止步于十字路口

壬寅年中秋夜

还是老一套

月亮犹豫了一会儿

亮堂堂地钻了出来

小桌上放了水果和月饼

摆了龙门阵

放了五把椅子

沏了五杯茶

要准备一些话题

就从那年偷香瓜开始

还有怎么把小水蛇

系在同桌小翠的辫子上

要选择一个角度

月挂中天时稳稳地装进酒杯

其实那几个人来不了

他们都在居家隔离

更堵心的是

老桂树也关住香气

今年居然没有按期开花

院子里只有一把年迈的月色

在一圈圈踱步

点燃一支烟吧

跟去年中秋相比

应该有一点烟火气

【作者简介】徐汉洲，湖北人，现居东莞，中国作协会员、湖北省作协会员，诗作散见《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绿风》《诗潮》《安徽文学》《黄河》《山西文学》《长江文艺》《芳草》等刊物，入选《中国年度诗歌排行榜》《中国当代诗歌年鉴》《中国诗歌年选》《中国作家诗人日历》《南方文鉴》等选本。出版诗集一部。

责任编辑：王国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