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抗战书写路径的强有力拓展
2025-02-13梁贝
此前长期以电影文学剧本的创作而名世的山西作家张卫平,最近若干年来,创作的兴趣发生明显转向,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长篇小说这一文体领域,继2021年推出那部曾经在业内产生一定影响的《红色银行》之后,又于今年正式出版了长篇小说《英雄年代》(作家出版社、北岳文艺出版社2024年5月版)。虽然创作的时间段不同,但两部作品却无疑有着思想主题表达上的连贯性。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两部作品都把聚焦的目光对准了艰难抗战时期根据地的经济或者说金融领域,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被看作是从经济或金融的角度切入抗战书写的历史题材长篇小说。
关于经济抗战,史学界开始集中关注这一话题,是2015年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的时候:“抗日战争并非简单的军事战,而是中华民族的一次总体战。除了军队、武器、战略战术上的较量,经济上的较量也左右着战争最终的走向。”“统一财政、减租减息、大生产运动、发行边币……与那些耳熟能详的战役名称相比,抗战时期,抗日根据地里实行的一系列经济举措与战争之间的紧密关联却很少被人提及。烽火连天、短枪长炮的背后,其实暗藏着一场没有硝烟的经济战。”“在《抗战财经记忆》中,有这样一段描述:‘整个抗战期间,日本登户研究所的印钞机一直没有停止。1939年到1945年,登户研究所伪造生产的中国货币,超过40多亿元。此外,日军还利用伪政权银行,在中国的东北、内蒙古、华北、华中等地大量印制假钞。这些假钞连同日军的残酷封锁一起,扼杀着抗日根据地的抗日斗争。’”“据刘高平介绍,各个根据地纷纷建立了自己的银行,如晋察冀根据地建立了冀南银行(引者注:此处的叙述内容或有误,查阅其他史料,冀南银行的所在地应该是晋冀鲁豫根据地),华东根据地建立了北海银行,陕甘宁根据地建立了陕甘宁边区银行等等。在根据地,这些银行发行自己的货币,并且把法币、伪币从市场上逐步收回,让法币、伪币在根据地内无法流通。”①之所以要如此连篇累牍地引用《中国青年报》上的这篇文章,旨在特别说明经济抗战在中国抗战过程中的重要性。客观地说,如果不是因为有相关文字的适时出现,我们很难会意识到战争的较量在很多时候其实也是一种经济上的对抗与较量。因为一提到战争,由于受惯性思维或定势思维影响的缘故,大家总会不自觉地想到战场上硝烟弥漫、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的惨烈场面,我们关注的更多是战争对生命的摧残和伤害。而对经济抗战的书写,可以说一直以来都是小说创作领域的空白。因此,在当代小说创作领域,以长篇小说的形式聚焦再现当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根据地经济或者说金融领域的生活状况,从经济或金融的角度切入表现当年艰苦卓绝的抗战生活,张卫平或许是最早的填补空白者。因为《红色银行》和《英雄年代》不仅全都是对经济抗战的一种形象书写,而且也全都出自张卫平一人之手,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也可以把它们看作是经济抗战书写上互有关联的姊妹篇。具体来说,如果说《红色银行》所集中关注的是西北农民银行(即中国人民银行的前身)的生成与发展过程,那么,到了这部《英雄年代》中,作家所聚焦表现的,就是以冀南银行为叙事中心的人民币如何生成的故事。倘若说《红色银行》开启了经济抗战这一新的书写路径,那么,《英雄年代》就毫无疑问可以被看作是对经济抗战这一书写路径强有力的进一步拓展。
根据张卫平在附录《小说中相关人物原型简历》中的说明,出现在小说中的很多人物形象,比如高捷成、赖鉞、梁绍彭、陈希愈、胡景禨、李德厚、肖必利、吴子谦、“哑巴”石保明等,全都有着真实的人物原型。对于这些人物,作家采取了两种不同的处理方式。一种是直截了当地征用人物的本名,比如高捷成、赖鉞、梁绍彭、陈希愈、胡景禨,让他们以本名直接粉墨登场。另一种则是在其本名上略作修改,比如,把林厚德更名为李德厚,把肖利必更名为肖必利,把张裕民更名为吴子谦,把李石保更名为“哑巴”石保明等。当然,除了以上这些拥有真实原型的人物形象,作为一种特别强调想象虚构的文体,小说中也还出现了另外一些纯粹出于虚构的人物形象,无论是大姐石俊袅,二姐石俊娥,还是乡绅郭皓轩,郭皓轩的儿子郭天佑,八路军女战士连若烟等,全都可以被归入到这一类别之中。既然出场人物中超过半数以上都有真名实姓可考,那《英雄年代》中纪实性因素的存在,自然也就毋庸置疑。既如此,要想很好地完成这部小说的创作,张卫平除了要做足案头功夫之外,必要的实地采访也不可或缺。对于这一点,作家在那篇被命名为《向英雄致敬》的后记中已经作出过明确交代。首先是对冀南银行历史状况的一种简短说明:“冀南银行正式成立于1939年10月份,至1948年12月1日中国人民银行成立时为止,印钞厂从筹备到最后撤离,前后在黎城活动了10多年时间。他们从一无所有,到工种齐全,从印刷冀南票到制作中州钞,直到后来人民币的设计、制作、印刷,可以说是整个人民币诞生的见证者和创造者。”②然后,便是对自己一段持续不断采访过程的记录与描述:“自2017年开始我多次去往黎城,也多次去当年冀南银行印钞厂的遗址参观访问。群山耸峙,荒草萋萋,当你站在依然保存完好的银行地堡、印钞厂厂房、总部旧址等遗址前时,似乎仍能感受到当年印钞厂热火朝天又艰苦卓绝的战斗氛围。”③正是在多次去往黎城实地寻访的过程中,张卫平不仅有幸结识了一位名叫李石保的老人(“2021年的时候我在黎城采访到一位当年建立印钞厂的见证者,老先生名叫李石保,时年94岁,他就是黎城北面宽嶂山村民,冀南银行印钞厂就建在他家的院子里,他亲眼见证了印钞厂的建立和发展,亲身感受到当年印钞厂所经历的血雨腥风的岁月,他以及他的家人、村民的命运也在支持、帮助印钞厂的逐步壮大中发生了巨大变化。”④),而且还从他这里受到启发,寻找到了一扇可以打开既往一段跌宕起伏历史的窗口:“也由此,李石保老人成了我小说中贯穿始终的人物形象‘哑巴’的原型。有了这样一个人物的确立,我便打开了一扇窥探历史、叙述历史的窗口,并由此而铺叙成这部长篇小说。”⑤
虽然从总体上来看,张卫平在《英雄年代》中所采用的是一种带有全知全能色彩的第三人称叙述方式,但其中却明显存在着一个潜在的观察者视角。比如小说的开头处:“那一年是农历己卯年”,也即公元1939年,“八月十五月儿圆。但在哑巴的记忆中那年十五的月亮既不圆也不亮。天是那种黄黄的天,月亮是那种泛着暗红色的月亮。”“这种红像刀子一样刻在哑巴的记忆中,直至哑巴长大成人后也难以忘记。在以后的岁月里哑巴似乎再也没有见过那晚的月亮,黄的、白的、灰暗的———就是没有那种又红又冷的月亮。”就这样,借助于哑巴记忆中那一晚红色的月亮,叙述者开始了关于一段充满悲壮色彩的历史记忆的真切书写。不仅如此,在叙事过程中,叙述者还是会不断回到哑巴的视角:“哑巴没了睡意,他在黑暗中嚼着李德厚给他留下来的糖块。这是小鬼子的糖块吗?哑巴那个时候小,还并不明白小鬼子这个名称的真实含义,他只是觉得小鬼子的糖真甜。”仅只是通过一句“哑巴那时候小”,这一人物的视角性意义便被巧妙凸显出来。到了小说行将结尾处,叙事视角再度发生转换,第一人称“我”在不期然间初始登场:“我是2021年的时候在县城见到哑巴大爷的。”“第二天上午,我在当地朋友的带领下见到了哑巴大爷。大爷已经九十五六岁了,他的身体还很硬朗,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体,满脸的皱纹显示着大爷所经历过的沧桑岁月。”正是通过这位年事已高的哑巴大爷的讲述,“我”才得以深入了解到很多尘封已久的既往故事:“不知是那天精神好还是心情不错,老人打开了尘封几十年的记忆,他从他的名字来历讲起,讲八路军拉着骡子第一次到转角楼的情形,讲印钞厂前面的篮球场,讲李德厚给他的糖块,还有肖必利运回来的富士山牌印钞纸……老人讲完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他讲完的时候仍然沉浸在几十年前的记忆中。”也只有读到小说结尾处,我们方才彻底恍然大悟,原来,我们所读到的这个不无跌宕起伏色彩的经济抗战故事乃是出于身兼潜在观察功能的视角性人物哑巴大爷的人生回忆。只不过,需要特别强调的一点是,这个故事最终被采访者“我”处理成了一个由全知全能的第三人称讲述的故事而已。
作为一部旨在书写呈现经济抗战状况的长篇小说,《英雄年代》的叙事重心自然会落脚到抗战期间位于晋冀鲁豫根据地的核心区位黎城的冀南银行从一开始的怎么样创建,如何创制印钞厂成功印制冀钞,一直到最后由冀钞而中州钞直至成功转型为人民币印制发行的整个过程。需要稍加辨析的一点是,尽管从第十一章“代印中州票”的第二节后半段开始,长达八年之久的全面抗战已经结束,从这个时候起始,到第十二章“设计人民币”,才真正涉及到了人民币的最终诞生,而带有尾声性质的第十三章“走进新时代”,则是要在交代若干主要人物最终人生走向和结局的同时,交代《英雄年代》所述故事的真实来源,但一方面考虑到占据了文本绝大部分篇幅的前十章故事全都发生于抗战期间,另一方面也考虑到如果没有冀南银行冀钞的成功印制,也就不会有后来人民币的设计与诞生,尤其是围绕着冀钞的印制竟然发生了那么多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所以,我们还是更愿意把《英雄年代》界定为一部从经济或者说金融的角度切入书写位居黎城一带的根据地军民抗战情形的长篇小说。
既然要通过冀南银行的成立,以及银行成立后冀钞的印制而书写凸显经济抗战的故事,那相关的人物和故事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英雄年代》的结构主线。年轻的老革命高捷成,不仅大学时就读于经济学专业,而且早年还有过在叔父钱庄里做事的经历,所以便受命组建冀南银行,被八路军总部任命为总经理兼政委。因为尚处于拟议过程中的印钞厂位于宽嶂沟的磨石村,考虑到工作方便的缘故,冀南银行总部的选址便被择定为距离宽嶂沟只有二三十里路的小寨。要想筹建一家银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恐怕就是独属于这一家银行的钞票的印制与发行使用。对于临阵受命的高捷成来说,由于有如同郭皓轩这样的开明士绅,有如同石老爹这样普通太行山民发自内心的鼎力支持,选址占地根本不算问题。真正需要克服的难题,是专业人才的严重匮乏:“现在机器拉上去了,等把厂房建起来,就能印刷钞票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筹建银行的目的就是要发行自己的钞票,现在最让高捷成头痛的是寻找印钞师傅的事。”由此而牵引出的,就是拥有一身高超制钞技艺的吴子谦。但吴子谦本人,这个时候却因为制造假币的行径败露而被鬼子关在大牢里。由于吴子谦是不可或缺的制钞人才,所以摆在高捷成和梁绍彭他们面前一个迫在眉睫的任务,就是怎么样才能够设法把他从大牢里成功解救出来。值此关键时刻,亏得有特别重情重义的邢台“德义恒”商号吕掌柜出面周旋,方才如愿把吴子谦从大牢中救出。但也只有在被救出后,梁绍彭他们才发现,吴子谦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染上了严重的毒瘾。一旦发作起来,就会陷入到生不如死的状态之中。既如此,那梁绍彭他们的当务之急,便是以硬性捆绑的方式帮助吴子谦强制戒毒。与此同时,吴子谦所面临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样才能够提高自己的思想认知水平,不仅从组织上,而且在思想上也真正地加入到神圣的民族抗战事业中来。对于吴子谦的如此一种思想飞跃过程,叙述者曾经给出过真切的描述与展示:“高捷成、梁绍彭对自己不薄,知道自己沾染上毒瘾后并没有嫌弃他。更让他感慨的是印钞厂来了那么多富有激情的年轻人,肖必利、连若烟……他们年轻靓丽又才华横溢,为了印好钞票,为了赶走小鬼子,毅然决然地钻进那条偏僻的大山沟里。如果说过去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报答八路军恩情的话,那么这次回去他就要真心地融入那个大家庭了。”事实上,也只有在吴子谦的思想觉悟得到明显提高,尤其是亲身经历了母亲和妻子都被鬼子残忍杀害的惨痛事实之后,他才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经济抗战的事业之中,不仅为抗战的胜利,而且也为人民币的诞生做出了自己应有的一份贡献。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在冀南银行打造印制冀钞的过程中,一批英勇的八路军战士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比如,身为冀南银行首任总经理的高捷成,在克服重重困难,终于成功地把冀钞印制出来后,在一次筹办银行办事处的过程中,不幸被一伙偷袭的鬼子包围。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为了不让公文包里的重要文件落入鬼子手里,高捷成毅然命令警卫员携带公文包突围。而他自己,则最终倒在了鬼子的乱枪之下。比如,曾经为冀南银行的筹建成立与冀钞的印制作出过突出贡献的李德厚。在鬼子一次扫荡的过程中,由于被敌人的炸弹掀起来又重重地落下去,李德厚在被背回到转角楼的时候就已经生命垂危。但心有不甘的石老爹们却依然坚持把村里的老中医请过来,希望能够有奇迹出现。然而,因为伤势过于严重,尽管石老爹们百般努力,怎奈还是无力回天,李德厚终归还是把他的一腔热血洒在了巍峨险峻的太行山上。再比如,那位和自己的恋人连若烟一起投身到冀南银行的筹建和冀钞印制过程中的肖必利。由于没有充分认识到经济手段在抗战中的重要性,肖必利和连若烟一开始的时候,曾经特别抗拒参加冀南银行的培训班。一腔热血的他们,只是一心想着能够上前线和鬼子进行一种面对面的厮杀。直到在现场聆听了高捷成一番鞭辟入里的动员讲话(“仗已经打了几年啦,大伙是明白人,打仗就是打钱啊!穿衣吃饭要钱,枪炮弹药也要钱,子弹一响,都是白花花的大洋啊!”“同志们———这就是我们要办银行的目的!他蒋介石不给钱,我们自己印!有了我们自己的银行,有了我们自己的钞票,我们就能买回粮食,买回衣服,买回和鬼子血战到底的枪炮来!一句话,成立银行,就是为了打鬼子!”)之后,方才真正认识到了经济抗战的重要性。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便把冀钞的成功印制当成了自己一个阶段内努力奋斗的目标。或许与他们俩的齐心协力紧密相关,在冀南银行筹建与冀钞印制的过程中,肖必利的确功不可没。然而,在一次鬼子扫荡的过程中,由于肖必利一时不慎,违背工作纪律,把那么多的物资和机器全都隐藏堆放在油篓沟的一个山洞里,没想到被鬼子意外发现后竟然全都付之一炬。从一种惩前毖后的目的出发,肖必利被关了长达半年之久的禁闭。但就在禁闭期满,眼看着充分认识到自身错误的肖必利就要以饱满的信心重返工作岗位的时候,却在鬼子的一次空袭中不幸被炸身亡。以上三位之外,其他一些八路军战士,诸如孟连长、李元德,甚至连同普通的村妇申春娥在内,也都为经济抗战事业而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这些牺牲者们看似奋斗在远离硝烟的经济战场,但却一样为民族的解放事业付出了巨大的生命代价。应该认识到,如同高捷成、李德厚、肖必利一样的牺牲者,毫无疑问是英雄,如同吴子谦、连若烟他们同样为经济抗战做出了突出贡献的幸存者,甚至如同郭皓轩、石老爹这样积极支持了经济抗战事业的太行山人,也都可以被看作是英勇无畏的英雄。作家张卫平之所以要把自己的这部长篇小说命名为“英雄年代”,根本原因或许正在于此。因为在他的理解和认识中,“哪有什么天生的英雄,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中华儿女!”⑥
小说是透视人性的艺术。任何一部优秀的小说作品,都少不了对人性世界的深入挖掘与表现。如果说围绕冀南银行的成立,以及银行成立后冀钞的印制而展开的带有宏大叙事色彩的经济抗战书写,可以被看作是《英雄年代》的结构主线,那么,在这一过程中同样被作家以浓墨重彩大加涂抹表现的带有突出日常叙事特质的男女情爱故事,就可以被看作是这部作品不可或缺的一条结构副线。众多的情爱故事中,最动人心魄的,莫过于肖必利、连若烟与吴子谦他们三位,以及郭天佑和石俊袅他们两位之间的情爱故事。肖必利和连若烟他们两位是河南乡党,原本都在北平读书上大学,肖必利就读的是北京大学,连若烟就读的是北平女子师范大学。卢沟桥事变后,志同道合的他们俩一起来到山西抗日前线,先是在军政大学接受军事培训,后来就辗转来到了八路军129师,一直到被安排参加培训班筹备冀南银行。尽管说他们也曾经一度因为对经济抗战的意义认识不足而试图离开培训班,然而,一旦通过聆听高捷成的动员讲话认识到经济抗战的重要性,却很快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项工作之中。正是在积极投身工作的过程中,他们的个人情感也获得了相应升华。但就在他们以为肯定会如其所愿结合在一起的时候,肖必利却不幸被炸身亡。由于他们之间有着极深的感情,所以,肖必利的牺牲曾经一度使得连若烟痛不欲生,丧失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多亏有吴子谦等战友及时伸出援手,方才帮助她度过了失去恋人的情感难关。不幸的是,吴子谦的妻子董彩莲也在这个时候被鬼子杀害。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两颗痛失心爱之人的灵魂,更容易在情感上产生共鸣,在后来日常相处的过程中,自然也就合乎情理地走到了一起。
开明士绅郭皓轩的公子郭天佑,抗战爆发前原本已经在北平上大学,卢沟桥事变后,满腔热血的他毅然返回山西,参加了薄一波主导的抗日决死队。遭遇小鬼子腿部中伤后,幸亏得到了八路军野战医院的及时手术治疗,身体方才彻底康复。郭天佑的母亲林芝美是郭皓轩的大夫人,虽然只有四十五六岁的年纪,但却因一场疾病而被迫瘫痪在床,成日价只能坐着手推车出入。因是之故,石老爹的大女儿石俊袅便进入郭家成为佣人,主要工作就是专门照顾行动不便的林芝美。由于内心牵念儿子的安危,虽然自己行动不便,但林芝美却依然还是指派石俊袅前往八路军野战医院去陪侍郭天佑。这一陪侍不要紧,原本就已经彼此情投意合的一对年轻人,炽热的情感反倒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很好的发展契机。等到郭天佑伤愈出院的时候,干柴烈火的一对年轻人早已把生米做成了熟饭。他们之间的情感虽然曾经一度遭到林芝美的反对,但在郭天佑再次离家出走参加了高树勋的新6师,在了解到石俊袅已经有孕在身的情况下,林芝美还是非常痛快地接纳她成为自己的儿媳。虽然说此后的好几个年头,郭天佑都一去不返,但内心坚韧的石俊袅却还是既抚养幼子,又孝敬公婆,以高尚的美德为郭天佑承担了必要的家庭责任,使得丈夫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在抗日前线一心一意报效国家。由以上分析可见,无论是肖必利、连若烟与吴子谦他们三位,还是郭天佑和石俊袅他们两位之间的情感故事,所蕴含着的,可以说全都是中华美德。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拥有了这些蕴含着中华美德的男女情感的内在强力支撑,也才会有包括经济抗战在内的那一场神圣抗战事业的最终胜利。
或许与张卫平此前曾经长期从事电影剧本的写作有关,在《英雄年代》的若干片段里,尽管难以避免地存在着因为对影视化手段的不自觉袭用而导致的书写深度有所不足的瑕疵,但从总体上说,却也还是瑕不掩瑜。在行将结束本文之时,一个明确的结论便是,如果说数年前的那部《红色银行》在某种程度上开启了经济抗战书写这一路径的先河,那么,《英雄年代》就毫无疑问可以被看作是对此一书写路径的进一步拓展。
注释:
①宁迪王林《抗日战争中的“经济战”》,见《中国青年报》2015年9月8日。
②③④⑤⑥《后记:向英雄致敬》,见《英雄年代》,第329、329、331、332、332页,作家出版社、北岳文艺出版社2024年5月版。
【作者简介】梁贝,文艺学博士,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中国小说学会会员,山西省教师教学研究会秘书长,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太原市专家协会理事,曾在《当代作家评论》《南方文坛》《当代文坛》《小说评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论丛》等发表论文二十余篇。
责任编辑:钟小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