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的诗

木炭画

她突然长大了，一下子就变得

汁液饱满，青翠欲滴

我用木炭把她画在墙上时，她还是一个

带补丁的女孩。她的忧愁过于清纯

像一泓泉水喷出黑夜和沙粒

她妈妈在墙角呻吟。斜着眼看我

她对所有人都不友好。彗星扫过她的嘴唇

白霜雪落满她的头巾和双肩

而风中多了一根晒衣绳

有人在它上面半夜悬停，有人天亮之前

突然跑了。树冠上有许多人逃跑的脚印

雨来的时候和我担心的结局一样，她一点

一点地被雨水擦去。我的心为此疼痛不安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她的痕迹，她的母亲

一直在墙角活下来。她抱着一颗炸裂的头

在风雨飘摇的茅屋里大声呻吟

荷塘月色

石蛙正站在水面上，它不知道的话语

几乎冲出喉咙变成鼓槌。它不知道的

更为复杂的关系直接插入一座剧场

这个时候有人结网，也有人拦住河坝

把星空变成混乱而发光的倒影

它跟着我遭受的打击，被吹得圆滚的肚皮

永远也沉不下去。因此一直飘浮在天空

它的身体，像一艘气垫船盘桓在芦苇荡

它气鼓鼓的视野里，乐手躯壳半开弓弦

拖着银亮的长线。都借了月色掩去面庞

它在鼓面上跨出一步，一片哗哗响的旋涡

它在白纸上叫一声，书籍里的一座老池塘

瞬间安静。多少人的幻觉里

一片蛙鸣。突然就准备覆盖了月光

做一颗白天的星星

做一颗白天的星星，也是好的

存在，但不为人知。母亲在相册里

从未老去。父亲在山坡上已经是一抔黄土

你痛苦的皱纹急速旋转

它颤抖，磨亮了雪白的胡须

一只鹰在荒漠里飞

它抱着一颗早已死亡的火星

孤独是辽远的，它没有尽头

这个世界的尖啸隐隐传来，令人震惊……

【作者简介】北野，满族，河北围场人。出版诗集《普通的幸福》《分身术》《读唇术》《身体史》《燕山上》等七部。曾获首届孙犁文学奖、《民族文学》年度诗歌奖、《莽原》年度诗歌奖、《诗选刊》杰出诗人奖等多种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