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的出场、回溯与前瞻

2025-02-06陈圣军

西南石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5年1期

摘要：推进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既是化解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困境的现实需要，也是满足新时代大学生对话语表达创新诉求的应然之举，更是应对西方错误社会思潮话语的诘难与挑战的应有之义。回溯过去，学术界取得了一定成就：概括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本质与特征；剖析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遭遇的困境；提出了优化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建议。面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基础理论尚未明晰、体系构架尚未落地的问题，本研究提出夯实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基础理论研究，以深化理论命题；强化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理论基础研究，以弥合史论缺憾；推进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整体性研究，以建构系统框架，继而实现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的进一步深化与发展。

关键词：话语；话语表达；思想政治教育；思想政治教育话语

中图分类号：G64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5094（2025）01-0103-12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深入实施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1]43-44为此，学术界围绕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体系的建构展开了积极的理论探讨与实践探索，提出了众多富有建设性和创新性的学术观点与实践举措。在诸多议题之中，如何优化思想政治教育的话语表达，作为一项关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有效运行的基本理论问题，愈发成为不容忽视的热点。回顾与总结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的现状，我们发现其中也存在着诸多不足与遗漏，不仅制约了话语表达效力的提升，也影响了思想政治教育整体效果的发挥。为此，深入地反思与剖析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提出针对性的改进建议与展望，对于推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体系的建构、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话语实效具有重要的意义与价值。

一、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的出场

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是思想政治教育活动有效开展的核心媒介。当前，思想政治教育面临着新的时代际遇、实践际遇和理论际遇，深入推进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不仅是其自身创新与发展的需要，更是对社会环境和时代背景的考量。

（一）化解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困境的现实需要

自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设立以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就被纳入了学科研究视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相关研究从未止步。纵观40 多年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研究，从话语主题上看，囊括了话语要素、话语形态、话语创新、话语发展等内容；从话语形式来看，呈现出政治话语、革命话语、学术话语、学科话语、生活话语、网络话语等实践形式。这些探索对于更好地发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功能产生了积极的效果。尽管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相关研究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不可否认的是，阻碍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功能发挥的老问题依然存在，如话语的吸引力不强、感染力不够、说服力不足等。同时，一些新问题也接踵而至，具体而言，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传统的话语言说方式已经难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尤其是美好精神生活需要。这些内在矛盾和外在压力要求我们势必要推进话语创新以解决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过程中一系列矛盾问题。为了有效解决当前思想政治教育在话语表达上面临的难题，就必须致力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内容的更新与变革，以此提升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时代契合度；就必须因事、因时、因势地斟酌和选用合适的言说方式呈现思想内容、传播正确观点，以增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吸引力；就必须注重话语言说形式的辩证性，推进政治话语、学术话语、生活话语等话语形式的辩证统一，以提高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感染力和引领力。无论是话语时代性的提升，还是吸引力的增强，抑或感染力的提高，说到底总是要通过一定的话语表达才能够实现。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成为了能否“渡河”的“船”、顺利“过河”的“桥”。故而，推进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成为了化解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困境的逻辑应然。

（二）满足新时代大学生对话语表达的创新诉求

从思想政治教育过程来看，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能否“通过对话、经由相互理解与解释而与大学生达成一致”，其中的关键在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是否为大学生所认同和接受[2]。目前，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吸引力和影响力正在逐渐被网络多元话语表达冲击。具体而言，伴随着现代传播媒介的不断飞跃和网络通信的社会化运用，网络交往业已成为当代大学生日用而不觉的沟通交流方式之一。与此相伴生的是随着互联网自身的文化建构以及网络空间语言的迅猛发展，“泰酷辣”“泼天的富贵”“遥遥领先”“绝绝子”等网络流行语可谓是泥沙俱下，充斥着大学生群体的日常生活空间和网络交往场域。大学生作为网络语言的主要接触者、创作者和传播者，他们更是善于通过符码编译、谐音替换、缩略字词等方式，对现有字、词、句进行解构、拼接、改写和再造，继而创造、衍化和推出层出不穷的网络话语，并能够将这种个性化、多元化、自主化的话语表达方式熟练地运用于他们的日常生活和学习实践之中。

思想政治教育从根本上说是做人的工作，必须充分关注现实的个人，尤其是大学生群体的新变化、新要求、新期待。大学生渴求更高层次的思想理论教育和精神文化供给[3]，以往的填鸭式、说教式、漫灌式等传统话语表达方式已经不能适应和满足大学生对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诉求，他们迫切需要教育者的话语表达“既有‘书卷气’、也有‘烟火味’，既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4]。质言之，要把好的话语内容与好的话语表达贯通。在这一意义上，如何及时转换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以积极回应和满足新时代大学生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日益强烈的创新诉求，成为了思想政治教育必须加以考量并有所突破的现实性问题和学理性问题[5]。

（三）应对西方错误社会思潮话语的诘难与挑战

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更加复杂和严峻。在新媒体技术的裹挟下，一些西方错误思潮为了吸睛、圈粉而乔装换貌，采用雷人的标题、精练的语言、修辞的手法、煽情的表达对错误的思想内容进行巧妙的话语包装，并通过多种途径挑动网络论争，企图解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6]。面对多元社会思潮特别是西方错误思潮话语的诘难，思想政治教育话语需要回应话语冲击与挑战，在遮蔽与消解中实现突围，继而占领主流舆论阵地，构筑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高坝。然而，当前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在与西方错误社会思潮话语的对峙、博弈和交锋中显现出理论批判有余但话语表达不足的现象。换言之，未能完全地将“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做好的事情”“我们准备做的事情”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文化等用创新的话语内容和话语形式更好地表达出来[7]，在公众视野中面临着诸多被曲解、被掩盖以及被颠倒的事实。这种情况常使我们陷入有正当之理却难以广泛传播，即便传播也难以被广泛接受的被动局面。为此，我们要在回应和超越西方错误思潮话语侵扰的过程中创新话语表达。由此而言，深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不仅是提升社会思潮批判实效的重要之举，更是增强中国话语的认同感和影响力的关键一招。

二、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的回溯

运用中国知网进行文献检索，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为主题，检索类别选择“期刊”，检索条件设为“精确”，截至2024 年9 月9 日，共检索到中文文献147 篇；其中，来源类型为“核心期刊”和“CSSCI期刊”的仅有41 篇；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为主题，检索类别定义为“博硕士”，检索发现硕士论文仅有11 篇，并没有检索到同主题的博士学位论文。此外，通过中国国家数字图书馆在线搜索以及华中师范大学图书馆线下查阅等方式，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为主题进行再次检索，截至目前，均未发现专门研究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学术著作。经过对已掌握的文献资料的统合和归置，发现学术界关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研究聚焦于以下几个方面。

（一）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界定与特点研究

学术研究的起点应是对核心概念的明晰和解读。为了更为精确地认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内涵与本质，对与之相近的概念及其特征予以系统综述。

1. 思想政治教育语言内涵与形态的研究

检诸以往，学术界对思想政治教育语言的定义大多参照和移植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内涵，认为思想政治教育语言即是社会或者社会群体在培养社会成员的实践活动中通过一定方式表达出来的旨在影响人思想和行为的话语总和[8]。这一界定并没有对语言与话语做出严格而明确的区分，且大部分后继的研究者往往也是直接取用而并未深究二者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尽管思想政治教育语言与话语在日常交流和行文写作中或许没有明显、截然的界限，但在学术研究中理应对二者给予精确、精准、精当的定义。由于学科背景的差异，作为研究对象的语言在不同学科中会有不同的注解，但学术界普遍认为“语言”和“话语”存在根本性的区别，“语言是脱离语境、抽象的现象（如字、词、短语、单句、复句），而话语总与现实生活相连——或是已经，或是将要，或者可能发生的现象”[9]2。我们可以将思想政治教育语言理解为综合政治语言和教育语言，兼具工具性和价值性功能的，基于言说者生活世界，充分尊重言说者内心真实感受和外在话语权力的一种符号载体[10]42。

关于思想政治教育语言形态的研究主要基于内容和层次两个方面。一方面，根据语言内容进行横向维度的划分，将思想政治教育语言分为思想教育语言、政治教育语言、道德教育语言、心理教育语言等四种形态。显然，这种观点是基于思想政治教育语言所承载和传递的内容的横向切割和延伸。另一方面，根据语言层次进行纵向维度的划分，分为文件政策性语言、规章制度性语言和生活交往性语言等三类。韩菁菁认为，随着社会的发展、学科的发展、人的发展以及语言转向的不断深入，可以将思想政治教育语言进一步划分为政治语言、学科语言、教学语言和大众语言，从而贴合社会语言发展的逻辑[11]。有所不同的是，袁张帆等则从语言内容、层次、功能、载体等维度对思想政治教育语言的形态进行了详细的划分，归纳了事实语言与价值语言、书面语言与口头语言、工具性语言与本体性语言等十五类语言[12]127-137。从以上学者关于思想政治教育语言内涵的界定和形态的分类可以发现，学术界尚未对此问题达成统一的共识，未来仍有继续耕耘的空间。

2. 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概念与形态的研究

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40 多年的发展历程中，学术界关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认识经历了初步探索、深化发展和成熟完善等阶段，并在不同维度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展开了广泛研讨，形成了一些有益的研究成果。概览相关研究，大致分为以下几种观点。一是符号说。所谓符号说即是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视为一种语言（言语）符号的一种学术观点。持有该观点的学者认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是遵循特定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指导，建构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并用以表达教育者与受教育者之间思想观念、价值取向及行为模式的言语符号系统[13]28。这一界定不仅彰显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基本属性，更明确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区别于其他话语形态的特殊属性，即“一种具有鲜明意识形态性的复杂语言符号”[14]。二是载体说。从话语的价值性角度思考，有学者认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其实是在言说者与言说对象之间传递思想政治教育信息，并对言说对象施加积极影响以促使教育目标实现的功能载体[15]，更进一步地讲，它是思想政治教育理念的表征和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的载体。三是行为说。基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功能的角度，学者们认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是在特定语境中为了实现特定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和目的而进行的言语行为[16]。由此可见，话语作为用于交流的言语或者语言符号，放在特定的研究角度和语境中将会有不同的解读。所以，学术界对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概念的界定也是见仁见智，莫衷一是。尽管不能就概念达成一致的共识，但可以确定的是，学术界对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重要性地位给予了高度肯定。

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形态是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外显的现象范畴。由于思想政治教育对象的多样性以及话语内容本身的复杂性，决定了在具体实践中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往往不会以一种“单”形态出现，而是呈现出“多”形态。从理论研究的维度来看，当前，关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形态的研究大概分为两种路向。一方面，基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对象的主体性需要，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划分为政治话语、学术话语、生活话语等形态。张耀灿基于对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意识形态理论的把握，提出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三种基本形态：政治话语、学术话语和生活话语[17]。与此观点类似，冯游游从话语要素分析的角度出发，按照属性的不同，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亦是分为了政治话语、学术话语、生活话语三种类型，并进一步强调三种话语类型是在相互关联和运动中发生作用的，旨在通过引导人们的思维方式、实施政治素养的培育以及开展系统性的教育工作，以达成对其内在观念与外化行为的积极影响与重塑[18]。在此基础之上，也有学者主张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形式应有效对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言说对象的主体需要。另一方面，依据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的不同领域，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细化为学校领域的话语形态、网络空间的话语形态以及军队内部的话语形态等具体表现形式。如乔靖文等提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可以根据场域和语境的变换，分为党内思想政治教育话语、高校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农村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等形态[19]38。李超民认为，形式与内容属于“孪生兄弟”，可以根据话语内容将话语形态分为文本话语和实践话语两种类型，并认为常见的理论话语和教材话语都属于文化话语的范畴[20]44。由此可见，学者们不仅从静态层面描绘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存在形态，还从动态层面论述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形态演变，这有助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形态研究的向前推进。未来我们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形态的区分与把握，不能仅仅停留在“形态分化”，还要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形态的方法论效应进行深入阐发，推进“形态整合”，发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形态的统合作用。

3. 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本质与特征的研究

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是一个囊括表达、倾听、理解、接受、反馈等基本环节的意义表达系统。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是目前关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本质的研究并不丰盈，且大多学者将其视为一种语言实践活动。他们认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是落实到言语行为层面的话语选择，涉及的是怎么说的方法问题，其实质是言说主体运用说理和抒情等表达方式来阐明内容、诠释观点和传递价值的行为活动[21]。骆郁廷更为形象地解释了话语表达，他认为所谓话语表达就是“以话语来表达一定的实践内容、生活内容、利益内容和理论内容，体现一定的立场、思想和倾向”[22]。以上研究虽然不能代表这方面研究的全部内容，但是却勾勒了这一论域研究的基本轮廓。

关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特征的研究，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从本体论的视角围绕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特征展开研究。如范香立等认为，话语表达关涉话语效果，要提升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效果，就需要创新思想政治教育表达，凸显学理性与通俗性、严肃性与活泼性以及宏观性与微观性相结合的语言特征，从而提升话语表达力[23]。王永友主张从话语形态来把握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表达特征，他认为政治话语表达通常带有文件式、命令式和宣传式的鲜明特色，理论话语表达则以固态化、抽象化和规范化著称，而教材话语表达又以单向式、学术化和模式化表达为主[24]。二是基于场域论对网络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特征的概述。新媒体的蓬勃发展重塑了信息接收与传播的模式，网络空间随之崛起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新领域与新型语境。这就要求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要适应多元融合的新媒体特征，打破传统的单向的话语表达方式，既要注重显性表达，也不能忽视隐性表达[25]。

（二）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意义与挑战研究

一直以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意义与挑战研究备受学界关注，专论较多。对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价值意蕴的集中论述较少，为数不多的研究者在相关话题中涉及了优化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意义，可以大致分为以下几种代表性观点。一是认为优化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有助于提升思想政治教育话语魅力。当前，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仍然存在着转换乏力、表达吃力、引领无力等困境，要化解这一困境，就需要提升思想政治教育话语魅力。而提升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魅力，其核心路径在于优化其表达方式。这是因为有效的话语表达不仅能够清晰、准确地传递信息，还能激发听众的情感共鸣与理性思考。换句话说，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愈是明白晓畅、精炼通俗，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魅力就愈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魅力与效果也越强[22]。二是认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有助于思想政治教育在网络多元文化环境中占领主阵地。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基于说理而实现价值传播和劝导行为的言语活动，话语表达是思想意识和价值观念传播的关键过程和实现方式，直接影响着思想政治教育的实效。因此，在网络多元文化场域中，以贴合网络环境的话语表达实现播化理论、凝聚共识、价值引领，不仅是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目标指向，更是自身存在的意义和功能的隐性诠释。三是认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有助于维护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权，巩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当下，思想政治教育不仅要在现实维度上积极回应民众的政治需求，还需在纷繁复杂的观念领域中确立并巩固其话语的引领地位。在这一过程中，交往主体之间往往会由于立场、视角等差异，导致主体之间产生话语冲突，此时“怎么说”要比“说什么”更加重要[26]。由此可见，诸多学者已经充分认识到话语表达在思想政治教育活动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但遗憾的是，关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价值意蕴的研究尚待进一步深入。

关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现实挑战问题，学界主要是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主体、形式、语境等几个要素展开讨论。第一，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主体权威性遭到消解。自由开放的网络场域突破和淡化了教育者与受教育者的身份差异，话语表达主体范围扩大了，“受教育者”在一定意义上也成为了话语表达主体。虽然这种平等关系可以拉近主客体之间的距离，但在网络场域中教育者的话语权威性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削弱。第二，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形式转换滞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有别于其他话语，不仅涉及知识传输，更包括情感传递和价值引领。这就需要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在具体实践中面对文本话语、学术话语、教材话语等内容时，发挥话语再转化功能，以更适宜对象接受的形式进行话语表达，促进他们对话语内容的吸收和认同。但是，当思辨严谨的文本话语与通俗易懂的网络话语交汇，当深刻的教学表述邂逅生动的生活语言，以及学理深厚的精英话语与质朴无华的大众话语碰撞时，思想政治教育的话语表达形式转换却未能及时从隐性状态显现，导致话语主体与受众之间难以建立真正富有实质性和生动性的对话沟通[27]。第三，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脱离语境而阻隔话语理解。以叶荣国为代表的学者认为，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自上而下、自外而内进行思想灌输的流弊仍然存在，去语境化的话语表达并不能实现对话基础上的思想交流[28]。众所周知，脱离了语境的存在和运用，本应生机活泼的话语表达就会变成单一僵硬的说教式表达、填鸭式灌输以及经验式叙述。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诸多学者提出语境断裂已成为瓶颈性问题，无法规避且必须突破。学界为弥补缺漏，尽可能地筛选出了阻滞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效力的问题，为我们解决问题提供了视角参照和理论参考。

（三）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创新与提升研究

在这一论域中，学者们提出了诸多可行性建议，包括理念优化、要素完善、方式改进等。一是理念优化。理念优化是话语表达创新的前提。科学的理念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创新中发挥着定向、引领作用。换句话说，“怎么想”直接决定着“说什么”“怎么说”的问题。因此，话语表达不仅要有中国立场、科学思维、人文情怀，还应具备世界眼光、学者思维、百姓情怀。唯有如此，思想政治教育才能真正实现创新和发展。值得注意的是，当前新媒体信息平台已经显露出平等、开放、交互的特征，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理念也应该贴合现代社会虚拟性话语空间发育成长的速度，向现代共享型理念转变。具体而论，就是要在确保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现实场域不被忽视的条件下，促进话语由现实场域向虚拟场域延展，积极运用新媒体平台技术性特质和共享性的时代特点，补充现实场域话语的缺憾和不足，实现现实场域话语与虚拟场域话语在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中的有机融合、协同共进。

二是要素完善。虽然学界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要素究竟有哪些，至今悬而未决，但是这并不影响学者们已经在实践中基于要素优化的视角尝试着调适和优化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对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来说，内容是核心要素。内容优化在整体要素完善中属于根本性的，具有纲举目张的决定意义。为此，内容优化要始终围绕当前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来化解一些突出问题，既要从学术研究中提炼鲜活的话语元素，又要从实践活动中打磨精练的话语元素，注重话语艺术化的逻辑表达。话语表达的内容优化并非意味着线性的因果替代，而是不仅要把握好“传”与“承”的关系，在批判中继承，在批判中创新；同时还要处理好“变”与“不变”的关系，转换传统话语内容，借鉴国外话语内容，吸收网络话语内容，以丰富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内容体系。这些视角的探索对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实现突破性的创新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推进意义。

三是话语转换。所谓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转换，指的是在教育的话语环境中，教育者依据当前的时代背景及具体教育情境的需求，充分考量受教育者的需求与习惯，进而调整并优化自身原有的话语表达方式[29]。这一转换既要顺应新时代的发展要求，又要遵循话语生成的一般规律，还要遵循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规律。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转换并非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而是涉及话语与思想、语言与表达以及思维理念与话语方式等多重关系，充满着深刻性和复杂性。一方面，在实际教学中应把握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规律，坚持思想政治话语、理论话语、生活话语的有机统一；另一方面，应针对教育诉求和个体特征，着眼于话语转换的主体性维度，着力推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转型：由过度侧重宏大叙事转向更加青睐生活叙事的表述方式；由习惯于个体独白的模式转变为强调主体间对话的交流机制；由聚焦于精英话语的表达向追求更具广泛代表性的大众话语转变[30]，进而超越话语形式的困顿与束缚，凸显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思想性、主体性、实践性和针对性等特征。

四是方式改进。话语作为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链接教育者和受教育者的载体，发挥着传递和接收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信息的重要作用。然而信息输送离不开恰切的话语表达方式，不适宜的话语表达方式不仅会影响沟通交流，甚至会使得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效果大打折扣。思政课是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关键课程，涵盖着丰富的理论内容和思想意蕴，但是，由于教材文本体量的限制，许多理论内容被高度抽象化、凝练化。基于此，诸多学者认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应在了解学生的认知水平、思维和理解能力的基础上，寻找理论解析和生活运用之间的关键耦合点。一方面，要积极采用教育对象喜闻乐见的方式对话语进行通俗化表达；另一方面，及时从传统意义上的单向控制向现代意义上的双向互动转变，坚持用生活化表述和对话式交流的方式消解枯燥的理论讲授形式，以人文化和具象化的话语表达方式，以新时代人民群众易于接受的网络化和诙谐化的话语表达方式[31]。要充分利用和借助场景技术和场景元素，从多重声音、多元视角切入，根据对象的不同诉求和疑惑转换话语内容，改善话语表达方式，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感染力和互动性。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门应用性学科，话语表达优化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并非是试图建构出一个堪称完美的表达结构，而是为了增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说服力和影响力。因此，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这一论域中，人们十分在意如何最大化地发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功能。解决这一问题的重要维度就是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进行系统优化。

三、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的展望

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未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学术版图将会不断被拓展和深化，有望成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领域中一个理论增长点。但是，作为一个“年轻化”的研究课题，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的掘进之路仍然任重而道远。

（一）要深化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基础理论研究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发现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基础性命题并未明晰和澄清，甚至是模糊纠缠的。如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与话语表达的概念尚未理清，前者与后者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缕析；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要素与形态如何划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基本方式与功能究竟有哪些。基础理论的清晰是深化思想政治教育话题表达研究的核心要义。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基础性命题的深度剖析与明确界定是推进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的首要任务。

第一，厘清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关系问题。话语作为思想与情感的载体，其内涵在思想政治教育领域中尤为丰富，不仅关乎信息的传递，更涉及价值观的塑造与认同的构建。话语表达则是将这一内涵外化为具体语言形式的过程，要求精准、生动且富有感染力，以便更有效地触达话语表达对象的心灵，引导其思想行为。由此而言，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之间，前者是内容与实质，规定了表达的方向与边界；后者是形式与手段，决定了内容如何被接收与理解。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这就要求我们在实践中既要注重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的科学性、先进性，又要重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艺术性、有效性，从而实现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

第二，厘定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要素与形态的划分问题。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要素可细分为主体、语言、内容、语境、艺术、媒介等。其中，主体是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发起者、言说者与实施者，扮演着“把关人”的角色，依据不同标准可以划分为不同的类型，主要是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和思想政治工作者；语言是话语表达的基本单元，其选择与组合直接影响表达效果；内容是话语表达的核心，关涉“说什么”的问题，脱离了内容的话语表达，如同无本之木；语境主要包括社会文化背景、具体情境等，是理解话语意义的关键；艺术关乎话语表达形式的创新与美化，通过巧妙的修辞、生动的比喻、恰当的节奏控制等艺术手法，可以使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更加生动有趣，易于接受；而媒介则决定了话语传播的广度与深度，不同媒介的特性要求话语表达采取相应策略。

第三，阐释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结构与功能的层次问题。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种具有阶级性和意识形态性的实践活动，决定着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层次结构的基本属性，可以将其划分为：维护统治阶级根本利益的政治话语表达，描绘社会普遍思想观念的学术话语表达，融合社会成员共同利益的生活话语表达。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主要功能，则可归纳为道理明述、思想显现、达意表情、批判维护以及价值导引等五个方面。这些结构与功能相互交织，共同构成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复杂系统。只有深入剖析并明确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基础性命题，才能准确把握其内在逻辑与运行规律，在实践中创新话语表达方式，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针对性与实效性。知其要者，一言而终；不知其要，流散无穷。理论命题是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的“牛鼻子”，发现了“牛鼻子”，也就找到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的矛盾焦点；而抓住了理论命题这个“牛鼻子”，纷繁复杂的问题自然“乱麻终得解”。

（二）要加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理论基础研究

历史证明，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史不仅反映着中国人民在革命、建设、改革的不同时期追求独立解放、发展进步的历程，也折射着百年来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演进逻辑和成功经验。开展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需要对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尤其是对习近平话语表达风格和语言艺术进行总结。遗憾的是，目前关于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系统性研究并不多，且大多是从话语的角度进行梳理，而并未聚焦话语表达层面。因此，对于中国共产党百年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历史演讲和经验的梳理就成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中不可回避的理论问题。

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优化与创新离不开理论基础的温床。首先，应梳理马克思主义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相关理论。着眼马克思主义灌输理论、马克思主义语言理论、马克思主义主体性理论、马克思主义精神交往理论等重要理论，从经典论述中把握话语思想，汲取理论滋养。其次，深入挖掘中国古代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文化基因。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并非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蕴含着极为丰富的话语因子，诸如“制礼作乐，以乐化民”“善于其言，能近取譬”“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愤启悱发，循循善诱”等，对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创新与发展有着重要启示意义。最后，深刻总结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百年经验。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作为中国共产党传播科学理论的重要载体，在不同历史时期具有不同的话语表达内容和形式，认真挖掘和吸吮百年来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宝贵经验，对于优化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具有直接的现实指导意义。

除此之外，还可以广泛借鉴西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合理成分。尽管中西方在历史文化、社会制度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但西方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上的某些技巧与策略，如注重情感共鸣、强调个体价值、运用多元媒介等，亦有其独到之处。通过批判性吸收与本土化改造，这些元素可为我国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创新提供有益补充。诸如，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奥斯特的言语行为理论、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以及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论等西方语言理论精华，这些西方语言理论经过审慎筛选与本土化融合，对于丰富我国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语用资源具有一定的意义。

（三）要推进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整体性研究

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虽已走过了不惑之年，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研究却是刚刚步入人们的视野之中。就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现有研究仅仅是零散的论述，并未从系统的角度对如何优化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进行结构化分析，如何从内容、载体、语境、方式等层面搭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体系未能给予确切的方案。如今，这些实际问题切实阻碍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体系的优化进程，而能否有效解决这些问题，成为衡量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效能能否提升的关键指标。

第一，整合话语资源，丰富话语表达的内容体系。一方面，要对传统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进行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创新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并非是对传统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彻底推翻，而是“推陈出新”，对失去时效性的内容予以剔除，对具备积极正面意义但在时代感和生动性方面有所欠缺的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则通过融入时代特色与内涵加以丰富和提升。另一方面，要对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进行深度提炼。党的十八大以来，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不断演进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成果，孕育了诸多思想政治教育新概念新表述新话语，对其进行深入地归纳、整理与提炼，有利于丰富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内容体系[32]。

第二，聚力素养跟进，提升话语表达的主体能力。一是要加强自身文化素养。文化素养不仅关乎个人知识的广度与深度，更在于对教学内容的理解与传承。思想政治教育言说者需广泛涉猎哲学、历史、文学等多领域知识，以深厚的文化底蕴为支撑，使话语表达更具感染力与说服力。二是要自觉强化受众意识。受众是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直接参与者与接受者，其认知特点、情感需求、价值观念等直接影响着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效果。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言说者应深入研究受众的心理特征与行为规律，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所需所求，以此为基础调整话语表达方式，实现精准传播。这要求思想政治教育教育言说者应具备高度的同理心，站在受众的角度思考问题，用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话语表达，拉近与受众的心理距离。

第三，转换话语思维，调适话语表达的言说方式。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优化归根结底是话语思维的转换。所谓转换话语思维，“就是要冲破不适合时代发展的旧有思想的‘牢笼’，使思想政治理论教育从被禁锢的、‘左’的错误思想中解脱出来。切实突破理论认识的禁区，破除理论问题深奥才有价值的‘理论主义’和‘神秘主义’的传统思维观念”[33]。要引导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言说方式由精英化向大众化转变，由学术化向实践化转变，由“预设性”向“交往式”转变，将“原汁原味”的阐释与“有声有色”的表达贯通，从而可以增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亲和力和感染力。换言之，就是要将深奥的理论知识转化为通俗易懂的生活语言，将复杂的学术概念转化为贴近实际的实践经验，将单向灌输的预设话语转变为双向互动的交往对话，以此推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创新与发展，实现其在新时代背景下的有效传播与深入人心。

四、结语

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思想内容表达与呈现的两种载体，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在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而两者又是一对概念相近却又不同的范畴。因此，这里有必要对思想政治教育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的内涵予以尝试性澄清，从而起到抛砖引玉之目的。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即受社会主导意识形态的支配和控制并遵循一定的语言规范，在长期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活动的过程中经过理论性抽象和规律性概括的，用以叙述、承载、传递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并深刻影响社会成员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和道德规范的生成以及知识性建构的言语结果。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即在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中以语言为工具，向教育对象描述、转化、展示和传播思想理论、价值观念、政治主张等话语内容，实现促进教育对象感知、理解、接受、认同并最终内化思想政治教育内容的言语行为或方式。随着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研究的深入推进，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表达“是什么”以及“应当是什么”这一基本问题的追问和回答将会更加多样，当然，其内涵的界定将会愈加明晰，外延的张力将更加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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