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历父母的内心世界

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儿问奶奶：“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爸爸呢？当了爸爸，就没人管我了，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在小孩儿眼中，父母是那样强大。他们对小孩儿有着绝对的批评权，他们制定并维护着家庭规则，他们说一不二，意志坚定。可事实上，爸妈们真有那样强大吗？本期“典藏小书坊”，就让我们跟着作者的妙笔，去他们的内心世界游历一番，感受他们强大面纱下的脆弱、无助、后悔和犹豫。

父母的内心世界

“来吧，就现在，动作迅速点。”爱德华说着拿着拖鞋狠狠地打了狄克三板子。

“这下你总该知道如何对待你母亲了吧。”

狄克站在那儿低垂着脑袋。

“睡觉去吧。”父亲说。

小男孩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用颤抖的声音说：“我还没刷牙呢，爸爸。”

看了一眼那张小脸，爱德华不忍心地扭过头去。他不知自己在做什么，飞快地跑出屋子，下了楼，跑到门外花园里。老天爷，他都干了些什么？揍了狄克——用拖鞋打了他的小人儿。可是打下去是为了什么呢？他连这也说不清。那小家伙穿着睡袍站在那里。他没哭，一滴泪也没有。哪怕他大哭或者发顿火都好多了！还有那声“爸爸”，孩子没说一句话就原谅了他！可是他永远不能原谅自己，决不。忽然间他记起他和狄克一起游戏时，孩子从他膝上摔下地，伤了手腕，他那回也没哭。他打的就是这样一个小英雄。

得补救一下，爱德华想。他跑进家中，奔上楼梯，进了狄克的屋。小男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连这会儿他也没哭泣。爱德华把门关上，靠着门。他真想跪在狄克床边，痛哭一场请求宽恕。

但是，很显然他不能这样做。他的心都痛了。

——[英]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六便士》

我的心立刻就软了。是啊，还毕竟是孩子，而且是病中的孩子。我拉起他滚烫的手，说：“妈妈这就领你上医院。”他挣开我的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要去找一支笔，把您说的看病的过程记下来，我好照着办。”

儿子摇摇晃晃地走了。从他出门的那一分钟起，我就开始后悔。我想我一定是世上最狠心的母亲，在孩子有病的时候，不但不帮助他，还给他雪上加霜。

时间艰涩地流动着，像沙漏坠入我忐忑不安的心房。两个小时过去了，儿子还没有回来。虽然我知道看病是件费时间的事，但我的心还是疼痛地收缩成一团。

虽然我毫无疑义地判定儿子患的只是普通的感冒，但我还是深深地谴责自己。假如事情重来一遍，我再也不让他独自去看病了。这一刻，我只要他在我身边！

——毕淑敏《学会看病》

桑乔丢下工作，领着桑桑去苏州城看病。一个月下来，看了好几家医院，用尽了所带的钱，换得的却是与县城医院一样的结论。桑乔看过不少医书，知道医学上的事。随着结论的一次又一次的相同，他已不再怀疑一个事实：桑桑不久后将离他而去。桑乔已不知道悲哀，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长出一头白发。他总是在心里不停地责备自己对桑桑关注得太迟了——甚至在桑桑已经病得不轻的情况下，还为了那点荣誉凶狠地毒打了他。他对桑桑充满了怜悯与负疚。

“这种病反而可能会被一些偏方治好。”抱着这一幻想，桑乔买了一些他深知是无用的药，领着桑桑又回到了油麻地，从此开始了对民间绝招儿的寻找。这个行动开始后不久，线索就一天一天地增多，到了后来，竟有了无数条线索。就像过去紧紧抓住任何一个可获取荣誉的机会一样，桑乔拼命抓住这些听来可以夺回桑桑生命的线索。

——曹文轩《草房子》

鱼妈承认这篇文章说得对，孩子心理比成绩重要。但成绩好的孩子难道心理都不健康吗？反之，成绩差的孩子就都心理健康？不，她只是在帮助小鱼往正道走，帮助他养成好的学习习惯，树立积极的学习态度。她不能撒手，任由小鱼自由，譬如同意他缺课去看电影。马上某机构的数学测评就要开始，名义是测评，其实类似杯赛，优胜者有证书。这证书，或许就能让小鱼离名校更近一步。

鱼妈给自己打气，让小鱼生气吧，过会儿就没事了。可这次，小鱼的生气超出她预期，像越来越膨胀的棉花糖。到了吃饭时间，小鱼仍关着房门。

“上课要迟到了知道吗？”鱼妈在门外叫，她特意烧了糖醋排骨。她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可比起小升初群里的妈妈，她不算狠的了吧。那些“牛蛙”（文中指学习好的孩子。——编者注）的妈，哪个不是“为母则刚”？孩子全经过千锤百炼。就说小鱼的幼儿园同学小杜吧，有次和杜妈聊起，她很少带孩子上超市，家里有线电视停几年了。就连节假日，小杜妈妈带小杜去的也是图书馆、博物馆或科技馆。

——陈蔚文《小鱼升学记》

解析导读

原来，父母的内心世界也这么容易崩塌，而这些崩塌，都来源于一个原因——内心的矛盾。

《六便士》中的父亲，因为要教育儿子“如何对待母亲”，就用拖鞋打了儿子。可打了后，后悔和自责便如海浪一般，一阵阵地向他扑来。先是因说不清为什么打儿子而后悔了，接着看到儿子没有掉眼泪而更加后悔，后来又因为儿子叫了一声“爸爸”，想跪在儿子床边痛哭一场以求得宽恕，但作为爸爸又不能这样做，于是，他的心都痛了。看，本意是用拖鞋教育儿子，教育的结果却变成想痛哭着求儿子宽恕。

做母亲的也是如此。《学会看病》中的妈妈，为了让孩子学会看病，就要求得了感冒的儿子一个人去医院。可从孩子出门的那一分钟起，她就后悔了。她后悔自己这样狠心，在孩子生病时竟然不帮助他。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母亲后悔的心情上又叠加了许多“不安”，她的心疼痛地收缩成一团。这深深的后悔和强烈的不安，让母亲谴责自己、推翻自己。看，本意是锻炼孩子，结果却“再也不让孩子独自去看病了”。

《草房子》中桑桑的父亲，在确认儿子得了不治之症后，头发都白了，他不停地责备自己。他买来一些深知是无用的药，拼命地抓住各种线索，只为了替儿子寻找一线生机。

《小鱼升学记》中的鱼妈，明明承认孩子心理比成绩重要，但又为了那不确定的“名校”而决定“不撒手”；明明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孩子逼得太过分了，却又以身边那些“牛蛙”的妈来说服自己要更狠心一些。

内心的矛盾，让表面看起来强大的父母变得不堪一击。那么，父母内心的这些矛盾又是怎么来的呢？聪明的你肯定知道了，那是因为爱。因为爱，再强大的人也会变得患得患失、优柔寡断。

不光是这些父母，你的父母也许也这样处在矛盾中。仔细观察他们的语言、神态和动作，你就会在自己父母的内心世界作一番游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