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斗

所谓龙虎斗，乡村人有时候指猫和蛇的争斗，猫有虎相，把猫比作虎，蛇属小龙，把蛇比作龙，所以称龙虎斗。猫见了蛇，舞爪张牙，蛇见了猫，摇头摆尾，各不相让，会很激烈地斗起来，各有胜负。有时候双方会两败俱伤，跌倒在地，这可喜欢了旁观的人，会把已经受重伤的猫和蛇抓了去，反正这两个东西已经气息奄奄，这人会把它们彻底杀死，然后做成美味佳肴，并冠之以龙虎斗的菜名。再后来，人们会有意把蛇和猫杀掉做菜。好像是有这么个故事，乡村里以前也好像有这样古怪的菜名，听老年人这么讲过，但我从来没有见过龙虎斗的菜，更没有吃过，不过，猫和蛇打架的事倒见过，而且有时候还帮助处于弱势的一方，希望看它们能打的时间长一些。要知道，猫和蛇相斗是很精彩的，双方会打得尘土飞扬，日月无光。

也许是因为有这样的一种说法和名称，所以以前乡村对龙虎斗这个名称很忌讳。有的人想当然地由此将龙虎斗的范围和影响扩大，扩大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领域。比如说在男女的婚姻之事上，陈大爷就很在乎这个龙虎斗的事情，因为他的儿子大龙是属龙的，所以他对儿子的婚事很关心，常常亲自出马，这样有时候难免会出现越俎代庖的闹剧。

一次大龙的舅父，也就是陈大爷的小舅子给大龙相亲，对女方非常满意，准备正式提亲。开始，陈大爷也没有什么意见。后来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女方属虎，便死活不同意。但大龙的舅父说既然已经给人家打招呼了，就应该把事情当回事，怎么能半路里闪下呢？况且大龙也没有什么意见，你到底怎么回事？陈大爷开始不说理由，支支吾吾说门不当，户不对，遭到大龙舅的严肃批评。他说人家的家道比你我好，你怎么说门不当户不对呢？你是感到你的家道够不上人家吧！这句话陈大爷不爱听了，他一激动，把事情的底儿端出来了。他说不是穷不穷富不富的事，是属相不合，那女娃是属虎的，大龙是属龙的，这是个龙虎斗啊！

大龙舅一听他这么说，顿时火气上来了，他说，陈老二，你咋这么做事这么说话呢，你妹子不就是属虎的嘛，我是属龙的，你们家当初怎么就不计较这个呢，把你妹子嫁给我了。再说了，这么多年来，我和你妹子过得不是好好的么，斗什么了？两口子吵架斗嘴的事谁家没有啊，这不是过得挺好的吗？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了，净说些嘴里不长牙的话。

陈老二听小舅子这么奚落他，很生气，说，你也把自己摆得太大了，你是属龙的，这我知道，但你那个龙是个什么龙呀？你充其量是个小虫子就到头了，天底下属龙的人多得很，那都一样吗？陈老二的意思是他们家大龙属龙那是不一般的，是不能和他务庄农的舅舅相同的，要不然，人家大龙怎么是人民教师呢。

陈老二这句话把小舅子顶得半天没有说话，但他还是没有收心，执意要去邻村的女方家提亲。陈老二不愿意，两个人就边走边吵，惹来村子里的人看笑料。

后来大龙舅终于没有提成亲，因为这两个人吵着吵着险些打起来了。这使大龙舅非常伤心，便不热心外甥的亲事了，但他对陈老二在这件事上的迂腐和固执非常气愤，往后他和人说起给大龙提亲的事，他便阴阳怪气地说，陈老二哪里是给儿子相亲，我看是给他相着来么，大龙没意见，净是他的毛病。

陈老二在人面前对小舅子的话也反击，他说，高长子（大龙舅）那是有想法的，他和我妹子是个龙虎斗，穷，不甘心，想窝回来拉个平局，让我儿子也和他一样，你想我能同意吗？

高长子间接听到这话，气得直骂陈老二嚼舌根，会遭到报应。

这样，大龙的亲事在陈大爷的直接插手中，总是不能如愿，陈大爷选儿媳，不问其他的，先问属相，再问八字，他自己也会掐着指头算一阵子。但许多给大龙提亲的，都让他这么一掐算给泡汤了。他不但忌讳龙虎斗，还忌讳二龙相斗，提亲的女方的属相如果是属龙的属蛇的，他也不会考虑，他的理由是，一山不容二虎，一江不容二龙，蛇也是小龙，都在排除之列。这是第一关，过了属相关，还有八字关，那要求好像更多了。这样，方圆的人都知道陈大爷选儿媳条件苛刻，后来，也很少有人来给大龙提亲了。

陈大爷如此这般的框框道道把大龙也弄烦了，刚开始，他还看重他爹的意见，这么折腾了几回，尤其是在陈老二和高长子闹翻后，人们都拿那事当笑料，大龙再也不愿意听他爹的意见。其实大龙择偶的条件在当时在那里还是比较优越的，他是师范毕业，在乡中学教书，人也精神，看上他的人应该不少。

过了个一年半载，大龙自己谈成了对象，两人差不多搞定了的时候，大龙领着他的女朋友去见未来的公婆。女方长得挺秀气，也很会说话，陈大爷两口子很高兴。吃饭的时候，陈大爷问大龙的对象哪年生的，属啥？那女孩子说她只记得自己的出生年月日，装作不知道属啥，让陈大爷算。陈大爷不敢怠慢，慌忙掐指算了算，这一算不要紧，却把陈大爷算得惊诧地叫了一声说，你属虎的。大龙的对象也惊喜地故意问，是属虎的吗？

这时候，陈大爷已经难以力挽狂澜了，大龙拉着脸跟他爹说，木已成舟，生米做成熟饭了，你让我要咋的！下个月我们就要结婚，新房都布置好了，明后天就去领证，你说要我咋的！

大龙理所当然结婚了，后来有了孩子，一家人幸福美满。大龙结婚后，陈大爷逢人再也不掐掐算算了。间或有人问起龙虎斗的事，陈大爷就只是把蛇和猫打架的事绘声绘色地告诉你，并说先前村子里有这样一道乡土菜，味道还行，现在没有了，现在人们要保护动物，不能乱吃野味；又会对年轻人说，要自由恋爱啦，自由恋爱好啊，你看我们家大龙，如此这般，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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