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水车
2025-01-20黎强
老屋很老了,旁边的水车也很老了。
老屋的瓦楞草还在,不知名的鸟儿还会飞落在瓦沟瓦槽里蹦蹦跳跳的,啄食着草籽,抑或衔走。那些被风雨侵蚀的土瓦变得黝黑而暗淡,一言不发地维系着屋顶下的家。屋檐下的老燕窝、老石磨、老碾子依然固守着被烟熏火燎过的老土墙,一刻也没有离去过,像极了一家人。
水车就在屋后咿呀咿呀日夜不停地转着,木制的轮盘已经慢慢生长出了黛绿的青苔。流过的山溪水,从水车的转动中翻上浅浅的沟渠,滋养着薄田瘦土,滋养着老屋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水在,土在,田在,家在,就成为清贫日子的润泽之源,就有了生生不息,就有了勃勃生机。
老屋与水车,或许就是家的根脉。有水,就不受干旱之苦的侵扰,就有了丝丝甘甜。祖辈们种下的水竹、慈竹早已经绿满屋后的山坡,郁郁葱葱的。老屋旁紧邻着的石板路已然磨得凹凸不平了,既通向老屋前出山的大路,也通向水车这边用石头砌出的堡坎,细细一看一听,或许还有肩挑背磨的身影,或许还有爬坡上坎的足音。堡坎一侧,约莫一丈见方的用条石垒砌的平坝,可以在风和日丽下,端一张油光光的竹凳,泡一壶夏枯草、灯笼花慢慢品着,抚摸着忠犬大黄毛茸茸的头,看溪流对面的炊烟、山色和阡陌。如果有了闲暇闲情,还可以用一根竹竿套一根渔线垂钓,让从溪水中流过的鱼虾成为老桌子上的美味。
屋后的柴山全是青冈林,也是老土灶燃得旺旺的柴源,树枝树叶树墩是旺火的,让袅袅的炊烟萦绕着老屋,飘在转动的水车上,犹如一幅山居水墨画。
水车送上去的水源,把高粱红得喜人,把红苕甜得可心,把稻麦熟得饱满。大白菜疯长着,胡萝卜疯长着,连葱子、芹菜、蒜苗都不甘示弱,长得嫩生生绿油油的。几棵椿芽树,从嫩红到紫红,独特的香气在屋前屋后飘逸着。歪脖子枣树会结出数不清的果实,让娃儿们看得垂涎欲滴,忍不住爬上枣树来个先吃为快。柑子花开,那洁白里透出的花香,让老屋与水车都会陶醉似的,引得草垛上的蜻蜓和野花上的蝴蝶纷至沓来。
老屋的家道兴旺,水车是功不可没的。犁田耙田的老牛累了,渴了,会喝上几口水车带进田里的水。老镰生锈了,用储在石水缸的水将它磨得亮锃锃的,把一背篼一箩筐的猪草牛草兔草从山野上割回来。就连骨头汤,因其有了水车的水友情加盟,才显得尤为巴适安逸,让老屋中的年味愈发可亲。
老辈人说,这间老屋至今犹存,与水车是密不可分的。老屋的烟火,是水车的命脉,水车的转动,是老屋的支点。它们一辈子互为依存且不可分割的因缘际会,成就了老屋活着,水车活着,从而家道活着,血脉活着。
我笃信老屋与水车的内心世界如此高度契合。看看老屋,看看水车,是乡愁,是祖训,是根脉?蓦然之间,千头万绪一齐涌上了心头。
(编辑""""雪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