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贪读”的人

世界上有贪吃的人、贪睡的人、贪财的人和贪玩的人，他们尽情享受吃喝、睡眠、财富和游戏。我和这些贪心的人很像——我从小就是一个“贪读”的人。

我们家有一张照片，是妈妈和她同学的研究生合照，照片中所有人都在微笑着看镜头，妈妈把我搂在怀里，而我正在埋头看书，完全不管自己被抱到了什么地方。这个不合群、不协调的身影，是我童年回忆中常常出现的一幕。

小时候，无论父母带我去谁家做客，只要给我一本书，我就会自动翻开它，不喝饮料，不吃糖果，一直读到最后一页，永远不会觉得局促、无聊。大人们不用管我，我自己乐得轻松自在。

记得有一次，我去学校里新认识的朋友家做客时，朋友不肯让我读书，她觉得我好不容易到她家里玩一趟，希望我们能一起做一些互动游戏，而不是抱着她的《一千零一夜》精装本坐在一边埋头苦读，像是八百年没看过书一样。到了回家的时候，我恋恋不舍地和她告别——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宝库，装着这么多故事！就算给我一千零一个夜晚，也看不尽、听不完！而朋友则是怒气冲冲地和我告别。

随着年龄增长，和其他喜欢读书的孩子一样，我读过了成千上万个大大小小的故事，再翻开新书时，常常会遇到各种陈旧的套路，不禁心生腻烦：这些作家的才华都用尽了吗？怎么净是些一眼看得到结局的故事！想看好玩的故事，却一时找不到，这种“吃不饱”的感觉真难受。后来，我慢慢体会到，这意味着我长大了，盘子里的食物不够吃了。好故事是看不完的，只是我的视野还不够大，四周挖完了，应该再往远处走一走。我应该去田野和森林里看看，去沙漠和海洋里看看，去探索更多的书架，去阅读那些我曾经看不懂、不感兴趣的书，用我积累的阅历和知识去挖掘更广、更深的世界。那些厚厚的书，就像埋得很深的矿藏，只有当我拥有更锋利的镐头和更丰富的经验时，才能挖到它们、触摸它们、理解它们。

每个故事都属于不同的年龄。八九岁的我不肯翻开长篇幻想小说，十一岁的我对它如痴如醉；十一岁的我看腻了每一间书店里都有的一些陈旧故事，但还有更多、更新的故事铺在未来的路边。

现在的我，由衷地赞美这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它广袤、丰富，能够容纳一切故事在其中流动和变化，我每一次伸出手，都只能抓住亿万分之一的美好。愿在这条永恒的河流中，“贪读”的人永远不必害怕无书可读。

（钦钦摘自《学与玩》2024年第11期，视觉中国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