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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索绪尔符号学视域下的彝族羊角纹样研究

2024-12-31郑崇辛王群山

丝绸 2024年7期
关键词:彝族形状色彩

摘要: 彝族羊角纹样是彝族纹样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具有强烈的“纹样符号”属性。本文在索绪尔符号学视域下,采取相关文献与实物互证的方法,通过考证彝族羊角纹样形状的历史演变、归纳其组织结构特征、总结色彩运用规律,进而探究彝族羊角纹样发展成因及文化脉络。研究发现:彝族羊角纹样具有形状上均衡协调、结构适势而为和色彩对立统一的外在能指特征;其所指层面则表明彝族羊角纹样是彝族财富和吉祥的象征,不仅承载彝族羊图腾崇拜的民风民俗,还蕴含了深层次的万物雌雄观哲学思想。

关键词: 彝族;羊角纹样;索绪尔符号学;形状;结构;色彩;文化

中图分类号: TS941.11 文献标志码: B

彝族羊角纹样是承载彝族文化特征的重要符号,其造型变化及结构特征富有鲜明的民族文化特色,在彝族服饰中以刺绣图纹的形式广泛应用,是彝族羊文化厚重的历史沉淀。当今,学术界对于彝族羊角纹样研究较少,且糅合于彝族文化研究与彝族服饰研究的综合领域中。何阿君[1]在《羊致清和》中论证了彝族羊图腾崇拜的历史渊源,普珍[2]在《彝族羊文化与吉符卍卐》中系统梳理并阐述了吉符卍卐起源与羊文化的共通性,此两本书籍对彝族羊文化进行较为全面考证;除此之外,一些学者论述中涉及彝族羊角纹样的结构及艺术特征[3-5]。但总体来说,彝族羊角纹样研究缺少系统性收集与归纳性总结,缺少文化内涵的解读与分析。符号对于纹样具有极强的解释和操作功能[6],彝族羊角纹样(形、构、色)基本要素展现出身体美化和服装装饰的“机能意义”和特定语境下呈现文化的“象征意义”,是彝族先民生活习惯和文化习俗隐形语义的显性表达,彝族羊角纹样的“形”与“意”共同形成了彝族羊角纹样的符号学特征。因此,本文采取跨学科研究的方法,在索绪尔符号学视角下解读彝族羊角纹样,采取二重证据法,结合田野考察,归纳梳理彝族羊角纹样基本要素的能指特征,从本源挖掘彝族羊角纹样审美特征和文化内涵。

1 彝族羊角纹样能指分析

“符号是被认为携带意义的感知。意义必须用符号才能表达。”[7]在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符号思想中,符号学中的符号具有表现层面和内容层面两大层次。将符号(sign)划分为能指(signifier)与所指(signified),能指即“符征”或“意符”,是表现层面的“形式”与“表现”;所指即“符旨”或“意涵”,是内容层面的“内容”[8]。彝族羊角纹样隶属于视觉语言符号,具有强烈的“纹样符号”属性,为表“意”之“象”。彝族羊角纹样的形状特征、组织结构和色彩搭配以视觉感觉等感觉媒介,共同构成彝族羊角纹样的表现层。

1.1 彝族羊角纹形状分析

索绪尔符号学中,索绪尔将语言学放到共时态与历时态的发展中进行研究。共时语言学是以语言发展中某个阶段为横断面,研究相对静止的状态,即横向研究。历时语言学是研究语言发展的历史在不同阶段的演变情况,属纵向研究[9]。彝族羊角纹样研究,以共时态与历时态为切入点,对彝族羊角纹样形状进行“某一刻”与“线性逻辑”交叉分析,归纳总结形状特征。

1.1.1 历时态基本形状分析

彝族羊角纹样基本形状及其形成,经历了写实抽象到抽象化的过程,不同时期表现出不同基本形状,体现出彝族羊角纹样高度抽象化、几何化的符号特点和均衡统一的形式特征。

彝族羊角纹样源于古羌文化,为彝族羊角纹样形态特征奠定基础。追溯彝族原始文明的起源,普遍学术界认为来源于古羌文化,彝族是古羌的后裔,所以彝族羊角纹样的基本形状可以追溯古羌文化中出现的羊角图案。一些考古资料可以参考,在古羌活动范围内,西安半坡遗址发现图案,考古报告将图案定名为“弯角羊头正面形象”;辛店文化遗址有羊角纹彩陶图案,其纹饰为羊角,彩陶中的图案“M”和甲骨文中的“羊”“羌”中的部分不谋而合(图1(a))。因此,在图案形状上强调羊角特征,出现螺旋意象。

同时,彝族羊角纹样流变发展研究,其隶属于中华文化的一部分。因此,从整体观角度出发,可进行彝族羊角纹样的流变发展脉络分析。在中国的历史舞台上,是先有所谓的“四夷”而后才有“华夏”,“华夏者,乃由‘四夷’中先进部分融合而成的共同体”[10],“羲、炎、黄、夏、周、秦皆出自羌戎”[11]。在甲骨文中,羊在甲骨文写作“”(图1(b)),其为象形字,字形两角与彝族羊角纹羊间架结构相似,以角概全体;羊乍父乙卣金文记载羊为“”(图1(c));《说文解字》中对于羊的解释“从,象头角足尾之形”,从象形的角度出发,其形状为对称均衡,强化羊角特征作为主要形状特点。这些为彝族羊角纹样的形成奠定了形状基础,呈现简洁、对立均衡的特点,极具辨识度。

彝族羊角纹样形状经过流变,形成其基本样式。经归纳梳理,笔者认为:彝族羊角纹样,从基本形状组成上,为两种回旋意象钩子纹再现两种互相依存、相反相成的回旋意象。以直线的两端作为出发点,两点以中点为中心,呈螺旋式内旋,交汇处终止形成尖角,整体呈现左右对称式几何图案(图1(d))。

1.1.2 共时态形状变形分析

彝族羊角纹样经由历史演变存在形状上的多种延伸变形,在造型上存在一定差异性,但其本质均体现了一质性,即彝族羊文化的崇拜。其衍生的彝族羊角纹样各式各样、独具匠心,可具体分为羊角抽象变形与组合变形。

羊角抽象变形中,彝族纹样中吉符“卍”为羊角纹的衍生变形,是彝族羊文化的外化体现。在考古学及彝族文化事项中,“卍”是由彝族占卜中的羊角相交发展而来。彝巫的民间巫事活动有所体现,“在祭祀仪式过程中,对太阳或北斗祈祷后,跪叩之后,左右手两食指略曲平举,象征一对羚羊角,交叉变形成卍”[5],因此从彝族文化事象来看,“卍”符为彝族先民羊崇拜的表征,属于彝族羊角纹样的抽象变形。

值得注意的是,在彝族羊角纹样变形的形状辨析上,通过查阅文献及实地调研,经过时代的变迁,由于纹样抽象化及民风民俗演变的原因,彝族火镰纹样(图2(a))与彝族羊角纹样(图2(b))具有形状相似之处,可归纳为类羊角抽象变形。火镰纹样基本形状同样为对称螺旋内卷式,但两者螺旋圈数有微弱差别,彝族羊角纹样为两圈及以上,火镰纹样大多为单圈;彝族羊角纹样两个回旋意象交汇处常出现尖角,火镰纹无尖角,无交汇处,通过平滑曲线连接两个回旋。因此,笔者认为螺旋圈数和回旋交汇处有无尖角作为两者区分标准。

彝族羊角纹样的组合变形中,其多使用蕨草类植物题材进行组合搭配变形,体现了彝族取法自然的造物观。彝族通常会在纹样的设计中组合变形,融合两者特点,达到吉祥寓意。本文以甘洛县彝族刺绣为例(图3(a)),形状上羊角纹样与蕨草类植物的组合式变形,在羊头处与蕨草叶结合,同时加入鸟类元素,营造出喜上眉梢、多子多福的意象。在金阳地区喜娘礼服头盖及衣身上,也有诸如此类的变形组合,如图3(b)(c)所示。因此,彝族羊角纹样以组合变形的使用方式反映了彝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愿景和期许,更是现代彝族人民对于羊角纹样这一远古彝族文化符号的传承与创新。

1.2 彝族羊角纹样组织结构分析

彝族羊角纹样组织形式多种多样,可谓千姿百态,具有强烈的美学价值,依据图案学对于纹样的分类标准,彝族羊角纹样可分为独立式纹样和连续式纹样两大类。

1.2.1 独立式纹样——适势而为

彝族羊角纹的形状自身具有均衡、对称式的韵律美,因而其独立式纹样在彝族服饰中广泛出现,可归结为因势利导、适势而为。彝族羊角纹样可独立存在且具有纹样的完整感,依据形态和特征分析,可具体分为单独纹样、形体适合纹样、角隅适合纹样三种类型,其在纹样的布局及摆放上,体现了纹样形态与彝族服饰结构的契合,形成和谐统一的视觉效果。

彝族羊角纹样的单独纹样呈现生动和中庸的特点。其单独纹样采取对称平衡的自由式构图,以线构形,羊角处漩涡线条富有动感,就动态特征而言,旋涡线性具有视觉引导作用,旋涡向中心的汇聚之力,如水中漩涡的汇聚,有内敛之势;向外,则为向四周的发散之势,有能量宣泄之感。当视线沿旋涡线向中心运动时,人们能够体会到力的汇聚;当视线沿着旋涡线向外运动时,则能感受到力的发散[11]。本文以凉山地区彝族女子服饰背部[12]出现的单独纹样为例(图4(a)),就局部而言,彝族羊角纹样其左旋与右旋在背部独立空间内,呈现动势相融、自成均衡之势;就整体而言,单独纹样两者相互对称,达到视觉平衡。

彝族羊角纹样的形体适合纹样多与一定形状外轮廓相吻合,常见的有方形、圆形、三角形的几何外轮廓,多出现在彝族服饰的领口、衣摆处。以凉山彝族女子服饰衣摆处[12]为例(图4(b)),纹样内部呈对称式分布,整体为长方形的外轮廓,图案正负形互相衬托,与服装结构巧妙结合。

彝族羊角纹样的角隅适合纹样,其多修饰服饰一角、对角或四角,大量应用于衣摆、门襟处。以诺苏支系美姑县女服[13]为例(图4(c)),整体结构以基本样式为主,以衣襟为对称轴,形成均衡的稳定感。角隅适合纹样是彝族服饰普遍运用方式,从实用性角度出发,多出现在易受摩擦和拉伸的部位,以增加耐磨性。因此,与形体适合纹样相比,彝族羊角纹样的角隅适合纹样有一定自由度,起到边饰和实用功效。

综上,其独立式纹样适势而为,根据不同结构特点,出现在彝族服饰的不同位置,从而达到审美功用性的协调与统一。

1.2.2 连续式纹样——庄重严肃

彝族羊角纹的连续纹样通常采取二方连续,其二方重复连续摆放增强了羊给人的力量感,彰显秩序感;其使用位置多出现于彝族的盛装服饰中,体现庄重性。

连续式纹样根据条理与反复的组织规律,以一个或者几个基本单位纹样做上下、左右或者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的重复排列,由横向发展的二方连续羊角纹样组成,装饰于衣襟、衣摆处、袖口等部位。彝族诺苏支系女子盛服(图5(a)),边装五彩布带,其下摆处为二方连续式纹样,为垂直式骨架连续排列,体现稳重、端庄之感。以凉山彝族美姑县诺苏支系男用腰包为例(图5(b)),腰包常挎于脖颈或腰间,穿戴于服饰最外层,多为彝族富裕人家使用,纹样以折线式骨架做连续排列,富有跳跃感,装饰于此腰包外延。

彝族羊角纹样以“整齐、统一有秩序、无限扩展循环”的二方连续纹样营造原则进行架构,渲染了庄重严肃之感,更迭反复且整齐均匀地分布于彝族服饰的盛装中,继而成为彝族羊角纹样使用的一大特色。

1.3 彝族羊角纹样色彩分析——对立统一

彝族羊角纹样的色彩使用呈现出与整体的对立统一,色彩对比强烈。表现在服饰上即与服装主基调色相相差较大,强化视觉冲击力,给人艳丽绚烂、赏心悦目的视觉感受。“清气未央,浊气未降,二气相交,清气为青,浊气为红,再起变化,出现天地”[14],彝族认为青和红是宇宙起源的颜色。彝族羊角纹样的色彩采用饱和度较高的颜色,以青和红为主;彝族对于黑色出现一种特殊崇拜,彝族尚黑,彝族称为“诺苏”,诺即黑色,苏是族的意思,即黑色民族,认为祖先是一只黑虎,黑色为彝族最尊贵的颜色,大量出现在彝族服饰的主基调当中。在具体应用过程中,纹样色彩与服装整体多为撞色拼接,如整体黑色为主色调,属冷色调深色系;羊角纹样则为暖色调饱和度较高暖色系,多为红色、黄色,反之亦然(图6)。

2 彝族羊角纹样所指分析

彝族羊角纹样的形成与发展蕴含丰富、系统的文化内涵。索绪尔强调:“一个社会所接受的任何表达手段,原则上都是以集体习惯,或者同样可以说,以约定俗成为基础的。”[15]因此,彝族羊角纹样作为一种符号,承载着特定的文化语境和历史语境中孕育出来的民族文化表征和背后的意涵,即文化内容,构成彝族羊角纹样的所指。根据民族学和人类学理论,人类社会的文化可以分为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16]。物质文化涉及生产物质生活本身的历史活动,物质文化涉及到人类生产活动及其产物,对于彝族来说,以畜牧业为主导,羊作为重要的畜牧动物,影响了彝族人的财富观念的形成;制度文化包含民俗礼制,而彝族人对于羊的原始图腾崇拜则成为彝族民俗文化的重要体现;精神文化包含了哲学观,彝族羊角纹样形状和结构遵循了万物雌雄观的造物准则和哲学思想,如图7所示。

2.1 物质文化层面:财富与吉祥象征

畜牧业的繁荣为彝族羊角纹样的产生奠定了基础。在人类社会的早期,人类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是生存问题,艺术的产生和发展是伴随着人类物质生产而发展的[17]。古代彝族主要栖息在山区、半山区,作为一支山地民族,受制于农耕业发展的困扰,因此选择适应山区生存环境的畜牧业作为生计,并延续了数千年。以羊为主的畜牧业成为了彝族人民生存和物质发展之基础。据田雯《黔书》记载,元代贵州水西彝族为当时全国出名的十四大牧场之一;据檀萃《部琐录》载,明清时期彝族虽然“不善治水田,所收养无嘉种”,但“其畜马羊,多者以谷量”[2]。

以羊为主的畜牧业生产方式对彝族人民的财富观产生了深远影响,并通过羊角纹样在服饰上体现出来。在彝族社会生活和传统交换中,羊作为一般等价物的交换媒介,被称为“羊币”,具有一定的货币功能。据记载,“在建国以前武定山区彝族询问其他人富裕情况时,即问有多少只羊”[4],因此,羊为财富的象征。彝族人民认为,在服饰上绣制羊角纹样能展现财富,是对财富的追求和祈求。人们可以通过羊角纹样的数量大致衡量穿戴者的财富值。在服饰品上,彝族羊角纹样亦呈现饱满的构图方式,其组织结构和分布数量体现了彝族人民对美满物质生活的追求与向往。

彝族羊角纹样符号的出现,与彝族以羊为主的畜牧业生产方式密不可分,羊被视为衣食无忧、祥和安康生活的象征,通过广泛采用羊角纹样,以寄托他们对吉祥生活的美好夙愿和幸福生活的追求。

2.2 制度文化层面:原始图腾崇拜与公正象征

彝族羊角纹样与彝族羊图腾崇拜相互印证,其形成发展与羊从生产工具到图腾崇拜的过程密切相关,成为彝族礼仪俗规制度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彝族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较低,未科学地认识世界,产生羊图腾崇拜的观念。彝族先民将羊视为与自身存在血缘关系的对象,或将其视为祖先而予以尊崇。根据中国学者陶云建、马学良、陈宗祥等先生的调查,“彝族的鸟兽崇拜遍及我国整个西南的彝区”[18]。彝族对于羊的图腾崇拜体现在多种维度上,在姓氏方面,部分彝族姓氏如冕山的杨家和彝姓“余母”(意为“母绵羊”,初汉姓为“羊”,后改为“杨”),以羊作为家族支脉的区分,表明了羊图腾崇拜的显现。此外,彝族社会广泛认可羊代表牧神,羊角成为神圣和吉祥的象征,彝族常将羊角作为“压胜物”(即镇邪物)钉于门楣上,为彝族古俗的突出特点且具有普遍性。因此,彝族人民通过生产实践,获得与生活密切相关的实用快感,并以感官为媒介对生产对象羊进行审美。彝族将羊抽象为易于描绘的形态,推进纹样化的演变,表现出原始图腾崇拜,彝族羊角纹样因此呈现原始的自然主义风格,具有敦厚、简洁、稚拙和强烈表现力的特征。

彝族羊角纹样的应用,在彝族具有特殊化的语境释义,为公平公正的象征。彝族羊角纹样蕴含彝族对法制追求的深层次语义,羊为公平正义的化身。“獬豸者,一角之羊也,性知有罪。皋陶治狱,其罪疑者,令羊触之,有罪则触,无罪则不触”[19],獬豸为上古神话传说以羊为原型的神兽,可辨是非。凉山彝族地区彝族在处理财产婚姻矛盾、毕摩法事等,羊作为神判工具,俗称打羊,处理是非矛盾。这些传统习俗体现了彝族文化中羊作为神圣判决的工具,在解决是非问题上起到重要作用,成为彝族羊角纹样在礼制文化层面的另一层重要内涵。

2.3 精神文化层面:万物雌雄观

彝族羊角纹样的形状和结构体现了彝族万物雌雄观的符号化表达。彝族羊角纹样基本形态以螺旋流动的线条展现均衡、对称的美感,线动而韵生。一方面,这反映了彝族先民对于抽象形式规律性的把握能力;另一方面,其遵循了“以纹载道”的造物理念,体现了对立统一的哲学观念,并与华夏文化保持一致,而在彝族的宇宙哲学观中,被称为万物雌雄观。

彝族羊角纹样所蕴含的万物雌雄观在本质上与《易传》中的“一阴一阳之谓道”是相通的,只是存在早期形态和晚期形态的区别。在中华文化的宇宙哲学观中,将宇宙的总根源及发展变化的总规律称为“道”,通过一阴一阳的变化来体现;在彝族的哲学观中,阴阳则被称为雌雄[2]。彝族史诗中有这样的描述:“路上的尖石头是雄石,路下的扁石头是雌石,石头分了雌雄。”[20]彝族羊角纹样为阴阳反转、互补构成的螺旋内旋式结构符号,在使用过程中呈现图底反转、正负相生的视觉效果,双螺旋对称式构图更是外在地体现了雌雄观。同时,彝族羊角纹样衍生出的变形“卍”也象征着旋转或运动,代表宇宙中雌雄交替旋转,同样蕴含了彝族的宇宙哲学观。

从发生学的角度来看,彝族先民的聚居地是旧石器时代元谋人的发源地,同时也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之一。因此,彝族羊角纹样所蕴含的万物雌雄观一定程度上为中国哲学中“道”的内涵贡献了一部分内容,并展示了原生文化与再生文化之间的关联性。

3 结 语

彝族羊角纹样的形成与演变是一项劳动实践中设计观念与创造力的过程,它不仅具有生产和生活的意义,而且是一种功用性的体现,同时也展现着强烈的历史痕迹。在索绪尔符号学视域下,对彝族羊角纹样隐藏含义的发掘有助于扩展和弘扬彝族文化,使人们能够以更加多元、全面和深入的方式来了解彝族的文化。在能指层面上,彝族羊角纹样形态均衡协调、组织结构秩序化且适势而为、色彩搭配对立统一;在所指层面上,彝族羊角纹样的缘起与传承蕴含了丰富彝族文化,包括了畜牧经济影响下的财富和吉祥象征的形成,图腾崇拜的民风民俗和万物雌雄观的精神文化。通过朴实的表达方式,彝族羊角纹样将自然与审美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成为了承载彝族历史文化的独特视觉语言符号,它不仅起到了传承和记录民族文化印记的作用,还营造出了庄严肃穆、旷日弥久的时间意象,折射彝族人民对美的认知和追求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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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f Yi horn pattern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aussure’s semiotics

ZHANG Chi, WANG Xiangrong

ZHENG Chongxin, WANG Qunshan

(School of Fashion, Beijing Institute of Fashion Technology, Beijing 100029, China)

Abstract: The Yi horn pattern, an indispensable part of the Yi pattern, has a strong attribute of “pattern symbol” and is widely used in the form of embroidery patterns in the Yi costumes. It is a heavy historical precipitation of the Yi sheep culture. Nowadays, there are few studies on Yi horn patterns in the academic circles, and they are incorporated in the comprehensive field of Yi culture research and Yi dress research. There is a lack of systematic combing and summarization, and a dearth of in-depth excavation of the level of cultural connot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aussure’s semiotics, this paper adopted the method of corroboration between relevant literature and physical objects, and then explored the causes and cultural context of the development of Yi sheep’s horn patterns by examining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the shape of the Yi sheep’s horn pattern, summarizing its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features, and the rules of color application. Two major conclusions are drawn. Firstly, at the signifier level, the Yi sheep’s horn pattern presents abstract and geometric symbolic features and balanced and unified formal characteristics, and the basic shape composition is the interdependent and opposite whirlwind image composed of two whirlwind images. After the evolution, on the basis of maintaining the basic features, many combinations of deformations appeared, which were mostly used in combination with ferns and other botanical motifs, reflecting the Yi people’s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of this cultural symbol. In the layout and placement of its independent pattern, the pattern form and the Yi costume structure fit each other; its continuous patterns are mostly organized in a two-way organization to highlight the sense of order and solemnity; the use of color and the whole show the characteristics of unity of opposition. Secondly, at the level of the signified of the Yi horn pattern, the Yi people live in the context of the sheep-based animal husbandry mode of production, and the Yi horn pattern is regarded as a symbol of a carefree, peaceful and well-being life, and carries the Yi people’s pursuit of wealth and good fortune. At the same time, the Yi horn pattern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Yi rituals and rules and system culture, confirming the original totem worship of the Yi people, and that the sheep also plays a fair and just symbol in the legal system of the Yi ethnic group. Finally, the shape and structure of the Yi horn pattern contain the traditional concept of creation of the Yi ethnic group, and its symmetrical structure and double helix shape are symbolic expression of the male and female concept of the Yi ethnic group.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Yi ethnic group’s horn patterns through Saussure’s semiotics, and summarizes the development, evolution and characteristics of its shape structure, so as to study the deep cultural connotation, provide practical examples for the study of Yi ethnic group’s horn patterns, and contribute to promoting Yi culture.

Key words: the Yi ethnic group; horn pattern; Saussure’s semiotics; shape; structure; color; culture

收稿日期: 2023-09-07; 修回日期: 2024-06-14

作者简介: 郑崇辛(1998),男,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服装设计与创新。通信作者:王群山,教授,wqshan@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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