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刘大贵的女人巧儿半夜翻墙跑了，是和来村里说书的外地小青年一起跑的。等刘大贵和村里的人发现时已经晚了，追了几十里路也没能撵上。

刘大贵是换亲。因为穷，两家的儿子都娶不起老婆，刘大贵的妹子就嫁给了巧儿的哥，巧儿就嫁给了刘大贵。巧儿长得俊，刘大贵虽然老实能干，但长得挫。当年巧儿死活不愿意换亲，临出嫁前哭了整整一夜，却拗不过一心想抱孙子传宗接代的爹娘，委委屈屈地嫁给了刘大贵，但巧儿的心却不在刘大贵身上。这次，她看上了说书的小青年，就丢下刘大贵跑了。

没有了老婆的刘大贵很是生气，就跑到巧儿的娘家也就是妹子婆家大闹，逼着巧儿的爹娘去找巧儿。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个月，还是没有找到巧儿。刘大贵就彻底断了念想。断了念想又无人愿意再嫁的刘大贵就守着父母过起了光棍汉的生活。

又过去了很多年，父母也都去世了，只剩下刘大贵一个人生活，光身汉的生活自然是没法说的。

这天早上，刘大贵背着箩筐到场地里的麦秸垛旁，想拽些麦秸烧锅做早饭。正拽得使劲，突然，从麦秸jw6W6wWUqcs1cmJHhthrDnN3hm9iCMK0UnLRcyUFE3A=窝里伸出一个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刘大贵看，吓了他一大跳。刘大贵喊一声：“谁？快出来。”一个瘦小的男孩从麦秸窝里站了起来。他衣着单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看到小男孩这个样子，刘大贵有点儿可怜他。他放低声音，尽量温柔地问：“你是谁家的娃？咋不回家？睡在这里多冷呀！”小男孩操着一口外地的口音，怯怯地说：“俺和俺爹生气了，就跑出来了。”刘大贵问：“你家是哪里的？我把你送回去。”小男孩急忙说：“俺不知道，您别把我送回去。俺爹要打死我哩。”

见小男孩不愿意说，刘大贵叹了口气。他默默地拽了一筐麦秸，转身往家里走。走了一段路，回头一看，小男孩正远远地跟着自己。刘大贵停下脚步，冲小男孩招了招手。小男孩连忙跑了过来。刘大贵说：“你饿了吧？跟我回家吃饭。”小男孩点点头，乖巧地帮刘大贵抬起了箩筐。

回到家里，刘大贵把住在隔壁的老支书叫了过来，指了指小男孩，给他说明了情况。老支书看了看男孩，说：“要不你先把他养起来？将来也能给你养老。”看着正手脚麻利地洗碗刷锅的小男孩，刘大贵点了点头。

过了几天，刘大贵领着小男孩到村小学报了名，起名叫刘根，也算给老刘家留下一个根。刘根人很聪明，学习也很努力，年年拿奖状。放学了，他就帮刘大贵割䓍、放羊、做饭，晚上和刘大贵睡在一个被窝里拉话。刘大贵觉得自己的日子又有盼头了。

大概在刘根上五年级的时候。一天，刘大贵早上起床后，发现刘根已经做好了饭，但没有见他的身影。床头边放了一张写了几行字的作业纸。不识字的刘大贵找到村小学的老师，让他看看上面写了什么。老师念道：“爹，我走了，我想我娘了。等我长大了，再回来孝敬您。刘根。”

听完后，刘大贵待了一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觉得天像塌了下来。良久，他才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真是一头喂不熟的狼。”

刘大贵气得几天起不了床。巧儿走的时候，他也没有像这样生气。老支书给他送饭，他扭过头不搭理他。当初就是老支书劝他留下刘根的，要不自己也不会又受一场这么大的罪。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了生活希望的刘大贵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常常，刘大贵会想起刘根，也会想起巧儿。想着想着，刘大贵不由得抹起了眼泪。

这天，刘大贵正和一群老头蹲在牛屋的房前说着闲话。突然，一辆小轿车驶了过来，一群小孩看稀奇地跟着尖叫。

轿车在刘大贵的面前停了下来，一个大汉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扑通”一下跪在了刘大贵跟前，把刘大贵吓了一大跳。他连忙去搀大汉，说：“这可不敢当，您有事说事。”

大汉抬起头，泪眼婆娑地说：“爹，你真认不出我了？我是刘根呀。”刘大贵愣住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抚摸着大汉的脸，仔细端详着，颤声说：“你真是我的根娃？你真的回来了？”大汉哭着说：“我真的是您的根娃，我回来了。”刘大贵“嗷”的一声大哭起来，又笑了起来，抱着大汉使劲地摇。

等刘大贵情绪平静下来，刘根把刘大贵拉到车前，说：“爹，你别激动，有一个人也想见见您。”说完，拉开了车门。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大贵，你还记得我吗？”接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了出来，一脸羞涩地看着刘大贵。

刘大贵盯着老太太，依稀看到了巧儿年轻的面容。他结结巴巴地说：“你是巧儿？”老太太点了点头。这太突然了，刘大贵一时反应不过来，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巧儿一把拉过刘根，说：“这是你的亲儿子。当年我跟着那个人走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生下刘根后，他后爸不喜欢他，老是打他。他听我说他外婆家是这一带的，就偷偷地跑了出来，去找他外婆。阴差阳错碰上了你，让你养活了几年。这也算是命中注定。我和那个人也离婚好多年了。现在儿子也事业有成了，在省城也买了房子。这次就是专门来接你回去的，你愿意吗？”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刘大贵。

事情变化得太快了，刘大贵像做了一场梦，晕晕腾腾的，他机械地点了点头。

后来，村里有人去了省城，见到了刘大贵和巧儿。他俩正在小区的花园里散步，巧儿拉着刘大贵的手，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