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世纪》:在100年前的中国离婚,需要多大的勇气(4)
2024-12-16十点
上期(《知音·海外版》2024年11月下半月版),我们读到的是董竹君辛劳又辛酸的婚姻生活。
来到四川婆家后,董竹君勤劳干活,凡事忍耐,以大公无私的精神面对一切,最终获得婆家的认可和敬重。
丈夫夏之时却因她出身低贱,骨子里看不起她,经常为各种小事横发脾气。她的委曲求全,换不来他的尊重和珍惜,夫妻感情渐渐走向破裂。
习惯委曲求全的董竹君,最终又为何提出离婚呢?
让我们开始今天的共读吧。
和男人一样创业赚钱
在四川,除了管理家务,董竹君还要经常去丈夫的朋友家应酬。
请客的人家总是先打牌,后吃饭,官太太们围着麻将桌谈论穿着打扮、家长里短。
董竹君和她们志趣不投,她讨厌打牌,不喜欢对别人评头论足,因此总是算准了时间去,到那就吃,吃了就走。
那些官太太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夏心慌”。
由于对年少时的贫困生活印象太深,董竹君一直对劳苦人民充满同情。后来求学日本,受到明治维新的教育影响,又经常阅读女权话题的文章,她深深体会到经济独立对女性的重要性。
如果经济不独立,就谈不上女权。为此,她打算创办女子织袜厂,借此改变四川闭塞的风气。
又听说成都的几家黄包车公司的租价都很高,穷人有时拉一天都不够交车租。她联想到父亲当年拉黄包车也受尽这种苦难,便决定办一家低价出租的黄包车公司。
董竹君想着,办成这两件事,既能为妇女、穷苦人做点事,还可以为家庭经济打开出路,在旧式家庭中起到示范作用,显示妇女可以和男人一样独立创业。
她考虑再三,然后告诉丈夫,为了增加家庭收入,自己愿意办这两件事。夏之时一听可以赚钱,就答应了。
从那之后,董竹君谢绝一切无聊应酬,把院子里的马厩和猪圈拆除,开办了富祥女子织袜厂,女工都是附近贫苦人家的女子。当时,这家女子织袜厂在成都算是创举。
她经常叮嘱这些女工:“好好努力,学会本事,自己若能在经济上独立,要花钱自己有,多么自由,谁也不敢随便欺侮你们。”
紧接着,董竹君租房创办飞鹰黄包车公司,由父母协助经营。每天天蒙蒙亮,她就起床去公司,站在凳上讲话,教导车夫们如何对待顾客,如何使车身保持干净,如何在出汗后避免生病。
因为车租低,车夫负伤或生病由公司负担医药费,付不出车租还可以免付或分期付,很多人都愿意租拉飞鹰公司的车,并自愿遵守规章制度。
那时候,夏家的外交内政由董竹君一人负责,她除了处理两个厂子的业务,还要照管家中三餐厨务、清洁卫生、人来客往等,每天忙个不停,晚上才有时间读书看报。
兄弟妯娌、奶妈丫头、厨师轿夫等,一家二三十口人,都能按照她拟定的家庭规章行事。因此,生活颇有条理,又充满朝气。
娜拉出走
夏之时为了进行政治活动,经常和无聊政客鬼混。
董竹君劝他认清已经转变的时代形势,与其策划东山再起,不如多创办社会事业。
她明白丈夫身为辛亥革命的元老,放不下门第观念和官僚架子,因此,经常在家庭管理的问题上对其进行劝说。
她认为,他俩应该带动家里能够劳作的每一个人从事生产,所有孩子都要读到大学毕业。还要放下官僚架子,铲除恶习和颓废现象,生活简朴一些,以免坐吃山空。
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局势发生了对国家和人民不利的变化,而夏之时顽固地认为蒋介石政权已巩固,三民主义能实现,他自以为东山再起的时机已到,于是决定去江南,看风色行事。
董竹君心想,久住闭塞的四川,对丈夫的思想没有帮助,去江南增加一些见识,看看时代风云变化,也许能使他头脑清醒,转变对人生和社会不正确的看法。
在夏之时离开四川后,董竹君动用丈夫的社会关系,营救了闹学潮的进步青年文兴哲。
文兴哲聪明好学,能诗能赋,董竹君因为爱才而非常爱护他。又怕他住在外面不安全,索性请他住到自己家。
从那以后,文兴哲经常和董竹君谈论共产主义,使她对共产主义有了更多认识。有一次,文兴哲带了几位朋友来夏家聚谈国事,大家因为忧国忧民而流泪,董竹君想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禁大哭起来……
后来,四川局势越发紊乱,织袜厂和黄包车公司都有倒闭的危险。这让董竹君意识到家庭管理、子女教育都必须进行改革,否则前景堪忧。
她在心中打定主意:整顿家政和财物,然后送孩子们去上海读书。如果丈夫不同意自己的想法和计划,那说明两人不可能再走同一条路。何况自己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淡薄,必要时,只好分开。
1929年春天,董竹君结束了织袜厂和黄包车公司,将年幼的儿子留在四川,带着双亲和四个女儿启程去往上海。
不出所料,到了上海,和丈夫谈判决裂。当时她能察觉出来,如果自己再回四川,在丈夫势力范围内休想脱身,甚至会遭到谋害。
无奈之下,她只能忍痛放弃儿子。母子这一分离,长达十几年之久!
董竹君离开成都时,轰动整个当地社会,报纸上立刻作出报道:夏之时家中难都督,将军街出走女娜拉。
从分居到离婚
董竹君到达上海后,夏之时对她所有管理家庭、教育子女的做法都表示反对。
任凭妻子耐心解释,他非但不听,还满口胡言,提出各种不近人情的条件。
董竹君想到这些年来,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总想用感情去感化丈夫,使之依然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
怎知他变得如此庸俗、不仁不义、重钱不重情。既然心血绞干都唤不醒他,做夫妻还有什么意思?
从这时开始,她想到了分手。
真正让她下决心要分手的,除了丈夫虐待无辜的大女儿外,还源于一场信件风波——
女儿的钢琴教师去法国留学,途中寄来一封信,提及船遇风浪,好容易才脱险等语。
夏之时暗中拆开看后,大发雷霆,认为信中这些话是在挑拨离间他俩的夫妻关系。又质问董竹君,既然已经答应他不跟任何人来往,为何别人还有书信寄来。
因为这封信,两人天天吵闹,到后来,夏之时实施家暴,将董竹君踢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经此风波,她正式提出离婚,并坚持把四个女儿带走,不要丈夫一文一毫,也没有其他任何条件。
在这之后的一天,夏之时邀董竹君去法国公园(现复兴公园)谈话,希望将她挽回。他也不相信,离开自己的董竹君,能够闯出一片天地:“上海是天堂,也是地狱,花花世界,孩子又都是女的,按你的心愿是想孩子们都受高等教育,到头来,如果你不弄得走投无路,带着四个孩子跳黄浦江的话,我手板心里煎鱼给你吃……”
董竹君坚定地告诉他:“你把事情弄绝了,总有一天你就是给我磕三百个头,我也不会回心转意的。现在这日子已经到了。
“总之,你认为的‘爱’,我再也不接受了。情意不投,对事物的见解不同,没有共同语言,大家再生活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我已立定今后一生为国为民,尤其为穷苦人民谋出路做些事情。为四个孩子谋前途、幸福,这就是今后我要走的道路!”
夏之时不愿意离婚,董竹君便提出先分居五年。当着朋友的面,他允诺每年给孩子们一千六百元的生活和学习费用。事实上,董竹君从未收到分文。
1934年秋,两人分居五年后,在上海正式离婚,结束近二十年的婚姻。
董竹君只提出两个条件:一,希望夏之时经常汇些零用钱给孩子们,不要让孩子们长大后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二,如果她发生意外,希望夏之时念在儿女骨肉和夫妻多年情分上,将四个女儿培养到大学毕业。
在座朋友听完董竹君的话,无不热泪盈眶,欲言无声。
办完离婚手续,董竹君感到自己像一只穿着五彩外衣、却遍体鳞伤的小鸟,再次跳出牢笼,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飞翔了,真是又悲又喜!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的是董竹君独立创业和婚姻决裂。为了争取女权和经济独立,她先后创办了织袜厂和黄包车公司。后来因为和丈夫意见不合,还遭到家暴,忍耐多年的她最终提出离婚,立志从此以后为国为民,尤其为穷苦人民谋出路做些事情。
离婚后的董竹君将陷入怎样的困境?又将如何绝路逢生?
让我们期待下期的共读吧,敬请关注《知音·海外版》2024年12月下半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