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埃塞俄比亚
2024-12-10赵德钦
冲突还在时不时地涌现。2024年10月初,平静没多久的埃塞俄比亚阿姆哈拉州的西戈贾姆地区战火又起,使这个“东非之角”再次成了多方关注的重点。
战火的轰隆之下,一些和平和进步的微光在铁幕中不断闪烁:从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沿着高速向南行驶一个小时左右,有块像东方日出一样醒目的红色大牌子,上面用中文写着“东方工业园”。在园区内,一条条宽阔的柏油路纵横交错,绝大多数道路的名字都带着浓浓的中国元素,如“东方大道”“江苏路”“上海路”“北京路”“浙江路”和“广州路”等。
工业园外战火纷飞,工业园内70多家企业和数万名工人在进行另一场战争。无数的汽车、鞋帽、果汁和纺织品等,从条条现代化的生产线上有条不紊地运下来,送到被战火摧毁的埃塞俄比亚各地,保障了这里1亿多人民的日常生活和健康。
这里是由中国的卢氏三兄弟投资的埃塞东方工业园,也是该国境内首个由外资建成且已经正式运营的工业园区。像这样的园区,在整个埃塞俄比亚已经复制了23家,如星星之火几乎遍布整个埃塞俄比亚,为这个在战火苦难中的非洲国家和人民,保留了和平的种子,进步的希望。
丢了芝麻捡了西瓜
如果再回到2006年,卢其元还会不会选择现在这条路,肯定是个大大的问号。
2006年来埃塞考察,卢其元当时想在埃塞生产自来水管,结果发现本地毫无工业基础,做水泥的利润更高。“一点水、一点沙就能做出水泥,那时候埃塞连这种工业都没有。”谈起2006年埃塞工业品的状态,卢其元两眼放光。
就在他回国着手准备做水泥的时候,恰逢中国商务部进行境外经贸合作区招标,符合条件的境外园区将获得资金支持。于是,卢其元和老二、老三,两位亲兄弟商量了一下,要不赌个大的。趁着“一带一路”的东风,弄点资金。当即决定,干脆就在埃塞做个工业园。
“说实在的,民营企业在境外建园区,也只有我们三个傻瓜会做这个事情。”三弟卢其忠说,“我们这个园区完全是从三个人口袋里掏钱,通过滚动式发展建起来的。”
埃塞整个国家对工业园没有丝毫概念,卢氏三兄弟来之前,埃塞也试图通过先建园再招商的方式,吸引投资。但是园区建好了,面对埃塞的经济和配套环境,没有一个外资愿意进入园区。而商务部给卢氏三兄弟的条件也是需要先看到他们的园区,审核是否符合要求后才能考虑资金扶持。
面对这个“悖论”,卢其元想到了滚动式发展这一模式。他们独资成立了中舜水泥厂,与中非发展基金合资成立了东方水泥厂,还与其他企业合资成立了LQY制管有限公司、东方钢铁厂、三圣药业和三圣特种建材。靠东方水泥厂、中舜水泥厂和东方钢铁厂的收入滚动式支撑园区建设。
东方工业园一期工程总共投入了2亿美元,其中大部分都是他们自己的资金,最艰难的时刻甚至要变卖国内资产来支撑园区发展。在2015年拿到“国家级境外经贸合作区”的资格后,东方工业园获得了1亿元人民币的基础设施补助,但这对于总投入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一开始真没好好算过这笔账。”卢其忠说。
“就跟孩子一样,生容易,养不容易。”最开始的时候,3万元/亩的价格东方工业园都招不来企业。“那时候,三通一平已经做好了,厂房也已经改好了,可就是没有企业来。”东方工业园管委会常务主任焦永顺说,“平整后的土地都长出草来了,清了一遍,还是没人,又长一遍草。”
没人来的主要原因是埃塞政府最初给的支持不到位。“这是埃塞的第一个工业园,在此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工业园。”这就导致入园企业无法与工业园办理土地分割。“2012年,埃塞前总理梅莱斯通过行政命令,给入园企业办理了土地证。经过三年的不懈努力,到了2015年4月,埃塞政府才基于东方工业园的具体情况出台了首部工业园法,彻底解决了这一问题。”
一家中国的民营企业竟然推动埃塞出台了一部工业园法,这是什么样的背景和实力?
2008年,东方工业园拿地仅需1比尔/平方米/年(1比尔约等于0.059 4元),并享有99年租期,而今年,在园区拉动效应下,周边土地已涨到68比尔/平方米/年,且有价无市。
“东方工业园简直是躺着数钱了,你不得不佩服人家的远见。”正在东方工业园内租地建重卡组装厂的胡颇出示了一份签约合同。2015年10月签约时,除了交给埃塞政府1比尔/平方米/年的租金外,他还一次性交给工业园5万元/亩的开发费,租期92年。短短一年半后,开发费又涨到了12万元/亩,与最初3万元/亩的价格相比,涨了不止三倍。
经过十年的发展,东方工业园已被中埃政府称为中埃产能合作的典范,两国政府高层领导人频频前往这里参观访问。卢其忠几乎每天都要在园区内接待一拨又一拨来考察的企业代表,他的座驾——一辆尾号“88888”的雷克萨斯LX570——在埃塞华人圈有极高的知名度。他还有一辆正在申请“99999”牌号的陆虎停在车库里。
走出去,不,跑出去
位于江苏省南通市海门区三星镇的林西村,是一座著名的华侨村。林西村3 000多名村民中,有600余人在海外经营创业,遍布全球40多个国家和地区。
当地时间早上7时,埃塞俄比亚奥罗米亚州比绍夫图市,一家饮料厂的早班工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这家工厂的经营者是来自林西村的侨商方磊。饮料厂附近,还有他经营的一家拖鞋厂。在园区华坚国际鞋城的院子内,几十名埃塞人正在进行队列训练。在一名埃塞领队的中文口令下,他们在练习稍息、立正、左转右转,还能用中文喊着“一二三四”齐步走。这一充满中国特色的入职培训将持续一周时间。
“我的两家工厂占地面积约2.5万平方米,共有员工700余人,效益都还不错。”方磊介绍,拖鞋厂每日产量能达到5万双。饮料厂于2020年底开始筹办,开办第一年产量约3 000万瓶,今年截至目前已接近8 000万瓶,“2022年,我们推出了自己的饮料品牌MAX。”
方磊是无数到埃塞创业建厂的中国商人的缩影。
方磊说,东方工业园汇聚了建材、鞋帽、纺织服装、汽车组装等多个行业。园区附近交通便利,配套设施相对齐全,“在这里做生意很方便”。
东方工业园一共有70多家企业入驻。“一期已经全满了!所有土地和厂房都租出去了!”东方工业园董事卢其忠十分骄傲地说,“我们二期一年就能销售出去。”东方工业园总规划面积5平方公里,一期2.33平方公里,二期1.67平方公里,三期1平方公里。
华坚鞋城是最早落户东方工业园的企业之一。走进厂区,可以看到4 000名当地员工身着制服在六条生产线上忙碌,为一双双女鞋剪裁、缝纫、拉底、定型。四周墙壁高高挂着红底白字的大横幅,上书“坚持是效益”“迟到是耽误”“准时是诚信”的中文口号,下面配有英语和阿姆哈拉语的翻译。
华坚正是以“中国速度”实现了在埃塞的飞速发展。2012年1月,华坚在考察后决定在东方工业园建厂。三个月后,工厂正式投产,2013年,成为埃塞前十大公司和当地规模最大的民企。截至2016年底,华坚已累计出口额超过8 000万美元,实际结汇超过4 000万美元,为当地解决了6 000人就业。
每7个新增私营部门就业就有1个来自中国的工业园
作为劳动密集型企业,华坚之所以来到埃塞,是因为这里低廉的人工成本。华坚大部分国内员工的月工资为3 500-4 500元,而埃塞员工的平均月工资仅为400-500元。埃塞周工作日是六天八小时制,国假13天。平常加班工资按1.25倍计算,夜里加班按1.5倍计算,周日加班按2倍计算,国假加班按2.5倍计算。
2004年到2018年,埃塞举国学习东亚发展模式,经济增速全球第一,达到 10.4%。尽管2019年至今经历政治动荡、战争等,但还保持6%左右的年均GDP增长。2022年,埃塞农业、工业和服务业GDP占比分别是35.79%、24.48%和39.73%。1.09亿埃塞人中,普通工、熟练工和高级管理人员月工资约为45美元、110美元和110-330美元。工业用电价格约为每千瓦时1美分,水价约为0.22美元每立方米(月用水量大于500立方米)。
“尽管物流耗时更多且费用要多一半左右,但综合算下来,效益还是国内的6倍左右。”鞋城副总经理尹新军说。
埃塞是“东南非共同市场”“非洲、加勒比和太平洋组织”等区域组织成员,享受美国《非洲增长与机遇》和欧盟“武器除外的全面优惠安排”等免关税、免配额的政策,对出口周边及欧美国家具有一定的便利条件。“我们在埃塞生产的女鞋全部出口欧美,在这里可以享受零关税,而如果从国内出口则要交高达37%的关税。”尹新军说。
不过,投资埃塞依然面临着政局不稳、冲突时有发生、外汇管制、金融约束、文化认同、人员素质等问题,这也是后发发展中国家普遍存在的问题。正像柏拉图的“洞喻”,有些东西一旦知道,就不可能再回到不知道的状态,反倒想知道更多。战火带来的埃塞长夜终会结束,日出也终将降临。
(风险提示:目前埃塞俄比亚政局尚不稳定,冲突时常发生,投资及旅游请谨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