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学院培养不出企业家

一段时间以来，商学界都在讨论我们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全球地缘政治恶化、国际贸易环境发展受困，各类冲突给全世界每个人的心理和生理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于是，不稳定性、不确定性、复杂性和模糊性叠加的全球政治经济环境，被定义为VUCA（乌卡）时代。

乌卡并不是新名词。1985年，沃伦·本尼斯和伯特·纳努斯在《领导者》一书中首提了这一名词。

对于企业和企业家来讲，乌卡是一个让人既兴奋又恐惧的时代，特别像狄更斯《双城记》所描述的那种二元心态。所有过往的模式和习惯几乎都在失效，过往认知无法解释的挑战一方面成了许多企业的新问题，但同时也是很多创业者和追赶者的新机遇。将挑战转化为优势，将难题转化为机遇，开辟出一个新的充满可能性的新世界，是目前商学界对这一时代的畅想和希望。

在这样的时代中，那种成熟、平稳市场中对管理和管理者的需求，让位于对创新和改革的渴求。市场在呼唤像乔布斯、马斯克、任正非、雷军等这类挑战者和探索者人才。一个有一定争议性的事实是，商学院只能培养出优秀的管理者，培养不出优秀的企业家。某种程度而言，企业家都是天赋与努力的完美结合，这一结合最完美的呈现，就是领导力的呈现。

领导力是一致的艺术

许多人极容易混淆管理和领导之间的差异和概念。简单来讲，管理者注重短期业绩，领导者注重企业的未来；管理者相对保守，领导者勇于创新。两者的作用并非完全对立，在实际管理中，领导者和管理者的作用是不断转换的。

在二者诸多不同和相同中，有个重要的因子是“一致性”。管理和领导都要求上下同心，为目标一致努力。但领导力不是权力、资源，更不是关系。管理上，为了目标一致，很多管理者会诉诸权力，利用外界资源，通过约束、高压等方式让人服从。但领导力是让人追随，让人心服口服真正用心去做，高高兴兴去做的事情。

无论是马斯克自己还是他身边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暴君”，但从特斯拉到SpaceX，无数的顶尖头脑都在追随他，甚至为了他甘愿放弃优渥的条件，陪他一起睡地板。难道是他们都臣服于马斯克的“暴政”吗？当然不是。是因为马斯克用上火星、拯救人类、改变世界等价值观，让那些顶尖的科学家找到了自我的认同，找到了实现梦想的组织。在追求科技和人类进步这点上，马斯克用自己的行动做到了上下一致。

虽然都能达到“一致”这个目的，从管理和领导两个方面去做，会得到不一样的效果。用管理的手段强制一致，团队就很可能因为高压和约束，人浮于事，个人能动性受到压制。而由领导激发出的一致，就能让团队主动承担风险，激发他们的潜能。

其次，管理带来的一致形成制度，领导带来的一致形成文化。制度下可以让企业上下在约束中被捏在一致的目标中，文化却能从精神层面让企业上下主动获得认同感和价值感。任正非即使在华为曾经最好的时候，也在内部不断释放“华为的冬天”这一观念，这一观念让华为人人都摒弃了骄傲和自大，才有了华为不断突破自我，挺进“无人区”的勇气和基础。

领导力是改变的艺术

零售行业中，今年最有价值的新闻之一，是胖东来爆改永辉和步步高。25天爆改长沙步步高，6小时就破了90万元的销售大关，是该超市日均销售额的9倍。

零售这类服务行业，属于人力集中度较高的行业之一。人的素质、能力的不同，往往会成为这类企业成与败的关键。有相关企业老板经常讲，现在招一个好点的超市销售员太难了，“他们都很年轻，不缺这点钱，你很难用工资、奖金这些条件约束他。”

胖东来为什么可以？

于东来作为领导者，为胖东来创造了“自由和爱”的价值观。这是胖东来成事的内核。在这一内核之外，于东来洞悉人性，舍得分权、分利，从而形成了围绕“自由和爱”的企业文化。当一种文化形成了共同价值，大家捍卫这一文化的力量有时会达到惊人的地步。所以，当有顾客反映在胖东来买到了过夜生鲜，不仅是当事销售人员当面赔礼道歉，上到主管都认罚认赔，没有怨言。

这就是领导力带来的改变的力量。从行为到心理，可以完全重塑一个人。

对于领导者而言，为企业带来的改变是全方位的。对外，是企业使命和战略、目标、手段、考核、度量和修复策略的改变；对内，是创建一个共同语言，定义组群边界和包容与排斥的标准，分配权力、权威和地位，构建信任、亲密、友谊和爱的规范，定义奖惩，解释无法解释的事情。

可以更容易地接受不确定性的组织文化将天然地更具适应性。这在当下经济中是一个重要的企业竞争力。由领导力带来的改变的力量，可以让企业快速形成这种组织文化。

领导力是创新的艺术

如今许多中国的企业家热衷于《厚黑学》《三十六计》等权谋。一次在跟中亚的外国朋友交流时，这个朋友说，“全世界都知道中国企业家非常勤奋，非常聪明，到了一个地方，先谈价钱和成本，不仅把其他国家的竞争者吓跑了，把你们自己的同胞也给赶跑了”。然后他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们能不能在做生意的同时，也关注一下我们的文化，我们的族群和当地的习俗。”

也许这只是个例，但随着中企不断出海，在输出成本、制造等硬实力的基础上，我们也应该输出我们的民族精神、管理哲学等软实力。

管理学教授詹姆斯·库泽斯曾说：“领导力是普通人也能使用的，把他们自己和其他人的最好状态发挥出来的一个过程。当你把自身的领导力释放出来的时候，你就能成就非凡的事业”。

如果说面对乌卡时代有最好的策略，那么这个最好的策略只能是创新。唯有创新出适合新时代的事物，才能改变混沌状态，达到新的平衡。创新的发动不是管出来的，更不是放任员工试出来的。创新的发动一定是领导者领导出来的。

领导力在创新中具备五大作用：系统化地放弃，持续性地改善，有方法地挖掘创新机遇，小范围地试点，创新预算的两套机制。

敢于放弃一定是领导者的品质之一。失败的产品或服务放弃比较容易，过去的成功反而更难，不放弃就不会开创未来，现在的领导者往往也是过去成功的发起者，组织中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替代他们做出这样的决策。

当一项事业需要跨越周期，突破不确定性，就要有长期的心理准备进行持续性的试错、持续性的改善，每次虽然可能不太起眼，但积跬步成千里，也只有领导力才能体现在机制上的肯定和支持。

有方法地挖掘创新机遇，机遇稍纵即逝，要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机遇，如何找到机遇，机遇出现的时候怎么感知。领导组织定期的机遇研讨会，和一线的员工开展非正式的创新座谈会，都是比较好的形式。

小范围的试点，是创新想法的验证。大胆构想，小心验证，找到创新推动可能遇到的麻烦，提前规划方案。创新项目和传统项目，产生的绩效周期不一样，创新要产生绩效，需要持续投入，我们要思考的是，为了抓住机会，最大能够投入多少，而不是最小，这就是要两套预算的原因。

创新的领导力是坚守战略现实，踏实创新而不是追求新奇，能够让所有人的创新想法转化为具体的行动。他们可能会经常对下属说：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希望你能够将你的想法整理成一份报告给我，同时附带说明需要什么支持，我应该可以帮助你尝试一下。

时代呼唤更有领导力的企业家，更有领导力的企业家不是学出来的，而是忘掉约束，勇于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