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出现的事物（组诗）

杨角，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宜宾市作协主席。作品见于《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十月》《中国校园文学》等，被收入多种选本。出版个人诗集七部。

半声鸟鸣

一只鸟隐藏在我们心中

已经很久了

没见过它，但你记住了它的鸣叫

那是早晨的第一声鸣叫

因为静，因为没有拥趸，带着某种试探性

刚刚叫出就中止了

从统计学角度，那次鸣叫

因不完整只能算半声，姑且算作一声

世界何其广大

半声鸟鸣，因为残缺和缺乏自信

你记住了它

手机号码

一组号码用上三十年，就称得上

非遗或文物了。承载它们的

手机，由最初的砖头、棒棒、诺基亚

到后来的苹果，现在是华为

那些废弃的手机、手机壳、充电器

整齐地放在抽屉里

像一座老院子，或某处名人故居

十一个毫无关联的阿拉伯数字

和一个人生活久了，就成为

他的染色体、二维码，和立足江湖的口碑

每月收费太贵，有好几次

我想换一个新号码，可我怎么通知

手机里的亲人、同学和微友

不忍心几千人跟着搬家

特别是我地下的父亲，弥留之际

他曾用手里的老年机拨通过我的电话

如果我把号码换了

他有急事，该如何找我

反复出现的事物

鸟鸣，落日，星星

这些一天中反复出现的事物

常使我产生写作的冲动

每次身临其境，我都会写到它们

一而再，再而三地写

每次都不一样，每次都万变不离其宗

比如鸟鸣，我曾用水、火、音乐

为之赋形：用米粒、豌豆和

雪弹子，为之拟声

在我的文字里，它们那么善，那么美

仿若身边亲人的化身

在我的生命里反复出现的事物不是很多

除了春夏秋冬，就是瓜熟蒂落

感谢它们！万花筒一样给了我单一

的日子，以动感，以美感

像我心中有限的几个词，经过有序的

隐藏与切换，成功地

让粗心的读者感觉到眼花缭乱

（选自《四川文学》2024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