洇窑
2024-12-03朝君
洇窑是烧蓝砖最关键的环节,一定要掌握好火候,火候欠了,烧的砖不结实,火候超了,会炼炉,砖会翘角。往窑里洇水更有讲究,洇水要均匀,不然会一半生,一半焦。所以一个窑场砖烧的好坏,洇窑的师傅是关键。
周里堂学洇窑是在东北关外逃难时练就的本事,入社后,他就一直在窑上干,东北的气候土质和内地不一样,所以,周里堂烧了好几窑才把握了洇窑的火候。周里堂无牵无挂一个人,就住在四周环水的“海南岛”。
周里堂孤独一人,睡在窑场。这窑场原是柴染缸家的地,他和三姨太就是在这个岛上放风筝。他每天躺下,三姨太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她是他一生中最喜欢的女人,搁在心底里,再也跑不了。闹灾荒那年,人们将芦苇芽子都吃光了,整个地儿看不到青色,窑场里也烧不成砖,周里堂就蹲在窑场里看窑。早上起来,忽然发现河边爬着个女人,他将她翻过来,在嘴上边摸了摸,还有气,就把女人抱回屋里,让女人喝了口热水,女人慢慢苏醒过来,女人是逃荒逃到这里来的。周里堂将柴医生叫到窑场,给女人诊断一番,没有什么大病,就是饿成了这个样。柴医生给她打了针,一个时辰过去后,女人的烧退了。女人姓刘叫文英,家在黄河滩,灾荒年又发了水,村里人死的死,逃的逃,她跟别人逃荒走失了,来到了这里。女人好过来后,就留在了周里堂身边。女人虽然才刚满20岁,比周里堂小了快20岁,但那年月活命都是第一的,她被周里堂养在窑场里。半年功夫,竟养得又白又漂亮,蛤蟆洼的人都说周里堂捡了个便宜,文英第二年给周里堂生了个女儿取名叫瑶瑶,意思是在窑场里生的。
周里堂一辈子就收了一个徒弟,这个徒弟是他的堂侄,叫周京,人很机灵,又聪明好学。周里堂就像对亲儿子一样待他。一年下来,把窑场的技术教了个遍。除洇窑没有掌握好外,周京其他活都能够独立,因为窑场活多,周里堂就让周京住在窑场,同他们一道吃饭。周京很勤快,一有空就帮婶子做家务,领着瑶瑶在窑场周围玩耍。文英也不外气,侄婶两人处得很好。
窑场的活长年不断,一开春,冻土一化就开始盘土,然后将盘来的土,堆成一个四方土台子。土的选择要有讲究,既不能全是沙土,也不能全是粘土,最好是两和土,沙土多了,烧出的砖不结实,粘土多了,烧出的砖易裂,故而土要匀和。将打好的土台顶部挑成沟,然后在沟里灌水,将整个土台都洇一遍。下一步就是要脱坯了,脱坯时,多数要选些青壮劳力,因为这活体量大,队里要给每个人补粮食,他们早晚在家吃饭,中午这一顿在窑场里吃。周京跟叔叔学技术,不用脱坯,就帮伙到集市上采购,同文英一道给脱坯的人做饭。周里堂在坯场对一排排托好的坯子进行检验。周京有时间也跟在后面看,周里堂对不合格的土坯是不让上架的,因为他清楚,砖的质量土坯是第一关。
土坯上架后要进行风干。海南岛四面环水,风顺着河床刮来,从不同方向扑向土坯架,使土坯风干的很均匀。周里堂对周京说这是一块难得的窑场地。
窑场活闲得时候不多,晾坯这段时间要清闲几天,窑工们都回村歇几天。窑场就剩下叔叔一家子和周京。这时,河两岸的芦苇已经长了一尺高,周京领着瑶瑶在芦苇苗子里玩耍,有时,还给瑶瑶提几条小鱼,养在瓶子里。文英趁当也给周京做双鞋。
周里堂领着周京来到空窑里,经过一冬的闲置,窑体这个久经烈火煅烧的躯壳依然保持它年轻的体态。周里堂让周京将窑体内打扫干净,接下来就要开始装窑了。装窑的时候,周京始终跟着叔叔,如何铺煤饼,风洞如何留,周京脑子非常好使,窑装着装着他就能指挥了。
窑装好后,开始点火。这点火也有技巧,麦秸火最好,烘得快,热度又均匀,说上来,整个窑炉火红一团,等麦秸火将窑炉内的煤饼子燃着后,麦秸火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与周京一块留在窑场的有两个年龄较大的老人,一个田根,周里堂让周京叫他根儿大爷。根儿大爷将近60来岁,身子很棒,高高的个子,嗓门也很宏亮。他爱说笑话,他说周里堂老夫少妻,捡了不少便宜。周里堂爱听他这么说,他一说,周里堂眼就眯到了一块,嘴里反倒用些粗话反驳他。根儿大爷是烧窑的老手了,他在灶膛边候着火,周京在一旁打着下手,晚上一守就是半夜。两个人边看着火,根儿大爷边给周京讲着笑话。根儿大爷说:“从前有个教书的先生,娶了一个小女人做老婆,比人家大20多岁,教书先生有个得意学生,常将这个学生领到家。一来二去的,这学生竟和这年轻的师娘对上了眼。两人商量着要办那事,就是没有机会。这师娘想了半天,想到了一个办法。原来,师傅起床是靠窗外老槐树上的老鸹叫做标志的,老鸹一叫,他就起床,然后往学堂里赶。这学生就抓住这个机会,半夜躲在老槐树下,用棍子将老鸹捣叫唤了,然后先生起床往学堂里赶,他趁机钻进师娘的被窝。教书先生来到学堂,见空无一人,仔细一看天,黑咕咙咚的离天明还早。一边蹊跷地埋怨老鸹,一边往家里返。进门一看,屋里亮着灯,就觉得不对劲,蹲在窗台下听动静。一听屋里有人说话,一切都明白了。屋里两个人刚把事办完,学生问师娘咋样?师娘笑了,说:不一样。学生又问:咋个不一样?师娘说:你师傅像个老干姜,你就像个软面筋儿。学生笑了,提着师娘的奶子说:你也像个棉花团,让人心里痒痒的。师傅听到这里,本想踹开屋门捉奸,但转念一想,一个是他的娇妻,一个是他的爱徒,要是当场捉住,三个人的颜面无法搁藏。先生毕竟是先生,就选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要思考个恰当的办法,既不当面挑破,又达到心领神会。师傅溜出家门,来到老槐树下,不想被什么绊了一下,借着月光一看是个竹竿,一切便明白了。师傅没有点破这件事,三人相处如同往常。说来话长,过了半年到了中秋节,先生邀学生和爱妻一块在老槐树下赏月,摆上月饼、苹果,各自斟满酒。师傅借着这中秋月亮开始作诗:八月十五月正东,老鸦不叫竹竿捅,棉花团搂着面筋睡,老干姜窗外听得清。学生和师娘一听,那事让师傅知道了,师傅用诗来警告自己。一时无法应对,开始和师傅喝闷酒。过了一个时辰,圆月已经从东面转到南面,学生终于想了个应对的办法。他说:八月十五月正南,您说这事有半年,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先生一见徒弟承认了错误,也不再计较,就同学生同斟几杯。这时,先生又去看爱妻,哪知女人却为这事生了气,知道就知道吧,干嘛为这事纠缠不清,她没好气,独自斟了一杯,没好气地说:八月十五月正西,老年不该娶年少妻,叫你上来你不上,别人上来你不依。
根儿大爷说到这儿,猛抽了两口烟,笑了笑:“你叔娶了个年少妻,你可给他看住啊。”周京知道根儿大爷给他打乱乱,竟真的思谋一下婶子文英,确实有几分闹心之处。窑场里这么多年轻后生,他一定得给叔叔防着点。
伙同根儿大爷一块帮窑的还有一个外号叫“闷葫芦”的老人。这人看起来比根儿大爷还要年龄大。根儿大爷却说“闷葫芦”比他快小十来岁。“闷葫芦”是根儿大爷带出来的徒弟,别看平时话不多,心细着呢。窑内一些细活,都由他把着关。窑一点着,昼夜24个小时就得有人看。他们四个人在窑跟前搭了个棚子,平时就睡在那里,轮着班烧窑。周京和根儿大爷一班。周里堂同“闷葫芦”一班。周里堂负责整个窑,他让周京跟着根儿大爷学点硬技术。周京同根儿大爷在一起,有说有笑。周京也勤快,让干啥就干啥,活路一点就通,根儿大爷很满意。有时,值后半夜就让周京先睡去,周京不肯,根儿大爷说:年轻人瞌睡多,这里的事他一个人就行了,有大事就去叫你,周京无奈地回到庵棚里。“闷葫芦”回家了,叔叔也回去了,周京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睡着后他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女人笑嘻嘻地来到了庵棚里,不说话,一件一件地脱衣服,脱光后就和周京钻进被窝。周京有些害羞,女子就抱着他云雨了一番,等完事后,周京才看清那女人竟然是他的婶婶文英。周京非常后悔,再看婶子,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将头探出庵棚,天上的星月静静的悬挂在天空,只有窑门的火光还在一闪一闪的。
白天吃饭时,周京看见婶子,脸一下子红了。文英问他是否发烧了,他摇摇头,再看文英,虽然是他的婶子,才比他大3岁。这个吃黄河水长大的女人,在这个窑场里几年,反而漂亮多了。女人被周京盯得不好意思了,她也奇怪周京的反常,就推他快点吃饭,饭快凉了。周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吃饭时,文英求周京晚上给她送桶热水。周京明白她的意思,守着火窑,热水是不缺的。晚上,早早的周京就把水温上。周里堂问他洗澡用,他说不是,是婶子用的。大家没有介意,这两天窑烧得正旺,大家齐下手,没事不能回家。根儿大爷的嘴也闭上了,一门心思地看火候。“闷葫芦”更是一遍一遍地挑炉火,大家轮换到庵棚里休息。
周京将一桶水提到婶子的屋里,文英便说歇会吧。周京说你趁热洗吧,窑上的活还多着呢,说着转身就走。文英将周京送出门,将屋门插上。隔着门缝见周京走远了,就把热水倒进洗澡盆里,然后一件一件地将衣服脱掉。窑上虽然日子清苦,但不缺吃,乡下的人太容易打发了,几天温饱的日子,她身上就长了膘。她用手撩了撩盆里的热水,有点烫,就拿过个草墩,坐在上面,然后让一只脚轻轻地往热水里蘸。这时,有一撮头发遮着她的眼,她用手撩在脑后,扎好。等两只脚都能站进浴盆的时候,她挺起身。案头的油灯一闪一闪的,瑶瑶早已睡着,她蹲下去边用热水湿着身子,边慢慢地坐在浴盆里。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乳晕渐渐大了,都是瑶瑶吮吸的结果。她托起双乳,一股奶香味顿时飘来。她将水一下一下往身上捧,两条白嫩的大腿塞在了浴盆间,她一下一下的揉擦着,滑润而又柔软。她用水湿润着双乳,这一对兔子一样的物什怎么就那样的迷人,每次想起男人的揉搓,她心里便痒痒的。
周京在回窑的路上,被一阵凉风吹过,一打寒颤,就想夜里需要加件衣服。送热水前想着这事,一来二去的竟忘了。他急忙折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赶。就在他走到婶子的屋门外时,屋内的灯光吸引了他。一种罪恶的欲念让他站住了脚步。他想看看女人洗澡,这样想着,心里顿时蹦咚起来,好一阵才平静心跳,然后蹑手蹑脚地向亮着灯的地方挪去。窑场的屋门因为是公家的,所以做工粗糙,有些部位已经翘角,缝隙很大。周京蹲在门外边,很容易就能看到女人赤裸裸的身子坐在浴盆里往身上撩水。浴盆的热气早已散尽,周京看到个侧面。油灯昏暗,将女人的皮肤照得橙黄橙黄的。周京朦胧中看不清女人白嫩的皮肤和纤细的手臂,只听到“哗哗”的水声和一团橙黄色的肉体。可那的的确确是女人的身体,是一种男人渴望已久的向往。周京真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身子,而这女人不是别人,是她有所思想的。一瞬间他想到了做过的那个梦,心里顿时辣痒。他克制不住,闭上了眼睛,片刻间,水声停了。他睁开眼,精彩的一幕突然在眼前。女人已经站了起来,那隆起的乳房,被油灯的灯光照得晕昏。女人突然转过身来,男人便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他再度挣开眼睛的时候,女人正面对着她,但由于背光,只看到黑黑的轮廓。女人跳出浴盆,周京想下一步女人该擦干身子了,所以没走开。谁知,女人竟端着浴盆向屋门走来。周京急忙躲开,又小心地怕弄出响声。门闩响了,他蹲在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没有想到女人偏偏将洗澡水泼来,正好泼在周京的身上,男人心里一惊,忙伏下身子。女人已经转身回屋了。周京趁机三步并作两步往窑门口跑。等他一口气跑到窑门口时,窑洞里只剩根儿大爷一人。根儿大爷问他衣服湿漉漉的咋回事,他说摔在泥地里,到河边洗了洗。周京冷得浑身直打颤,根儿大爷让他把衣服脱下来,往火上烤,窑洞里热气腾腾,周京打了两个喷嚏,根儿大爷说近点,逼逼寒气。
第二天,周京发烧了,根儿大爷让他歇歇。根儿大爷说年轻,筋骨还没有练硬朗。周京躲在床上,婶子文英趁去集上的功夫,到柴医生那里给他拿了药,让他喝下,然后,给他熬碗姜汤水。周京烧得不厉害,他一方面是受了凉,再就是怕婶子文英知道自己偷看的事。自从看了婶子文英洗澡以后,眼前总有一团白雾赶不掉。他再到窑洞的时候,精神恍惚萎靡不振,让根儿大爷弄不清病有多重。文英将热腾腾的姜汤端过来,他一口一口喝下,边喝边瞅着文英,一种酥痒的感觉腾然升起,脸顿时热辣辣的。他将姜汤喝完碗放下,斜倚在床上。文英拿来毛巾,给他擦脸上的虚汗。周京忽然冲动地抓住了文英的手,刹那间让文英不知所措。文英边挣脱着边说周京你这是干啥,周京顾不了这些,一下子将文英拉倒在怀里,嘴就要给女人脸上蹭。文英气得用手锤周京,嘴里迭迭地说,你这个混球,不能这样,俺是你婶子。周京一言不发,翻身将文英压在身下。这时,眼前那团白雾顿时弥漫,文英挣扎着没有了力气。
文英半晌没有缓过神来,她坐在床脚下“嘤嘤”地哭,嘴里还不住地喃喃着:“这该咋办呢?这该咋办呢?”周京蒙着头一言不发,一阵歇斯底里的发泄之后,周京觉得头轻了,胸口也清凉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那团白雾终于从眼前消失了。他听着文英嘤嘤地哭,心里好像被草刺似的,顿时又痒痒起来。他掀开被子,坐起来,将文英揽在怀里,文英仍是哭,也不反抗。他就将女人的脸蹭住自己的下巴,然后将女人的泪蹭去,女人的哭声越来越小,渐渐地倚在周京的胸脯上迷上了眼,女人睡着了。
一个星期后,开始进行烧窑的最后一个程序——洇窑。洇窑需要在三天内完成,村上要集中青壮年的汉子,从河湾里挑水,排着队,不停地爬上窑顶。周京跟着叔叔认真地把守在窑顶上,因为洇窑的技术周里堂掌握的最好,所以根儿大爷和“闷葫芦”只能当帮手。烧了一辈子窑,他们谁也对自己的洇窑技术不自信。根儿大爷对周京说,洇窑这技术可不是谁都能撑舵的,一是靠灵气,二是靠运气。你叔叔就是个运气好的人,同样的操作,他烧出的砖好。周里堂接过话来,您不是也洇过好窑。根儿大爷便说,好窑也洇过,可丧门星来了,洇五窑,毁一窑,就败了名气。根儿大爷年轻时也气盛的很,办事麻利,活也做得到位。可明明按程序操作了,一窑砖却出了半拉子次品,将他的名声断送了。正好周里堂回来了,接了这洇窑的活,竟然窑窑出好砖,你说这神奇不神奇。根儿大爷说:“这碗饭就得你叔端呀。”周里堂听着听着笑了,他说根儿大爷肯定没细心,根儿大爷不承认。周里堂平时不多言,心比根儿大爷细多了。
三天过后,洇窑的年轻人全部回了家,窑炉开始熄火。周里堂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看窑洇的均匀程度,这次他发现西南角的烟气仍然在蒸腾,就让周京去担水。周京担着水桶来到河边,河畔的芦苇已经高过他的头顶,他顺着弯曲的小路,来到河边一块可供担水的硬地。不远处他发现一个女子在晚霞中捶打这衣服,眼一怔,瞬间便看清是婶子文英。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他看见婶子心就“咚咚”直跳,脸红得好像猪血似的。他去舀水,不想惊动女人,然而,女人早已发现了他。女人放下手中的衣服,向他这边走来。周京掂着舀水的桶,呆住了。女人来到他跟前,微怒着看着他,替他将手中的水桶拿过来。女人说:“你敢做就要敢当,这样躲躲闪闪藏藏的还算个汉子吗?”说着说着就用手捶打周京,然后抱着周京“嘤嘤”地哭起来。水桶摔在地上,倒了,滚动着一直到水中,两个人谁都没理它。
周京将女人紧拥在怀里,一种冲动让他眼底充满了血。他将女人的舌头吮吸在口中,双手抓住女人的奶子。女人瘫在他怀里,只有心跳在“咚咚”的响着。周京将女人抱起来,一步一步走进芦苇深处。苇地里到处都长着青草,间或有几朵黄花,芦苇清香散满芦丛。周京托着文英找到芦丛的一个树坑,树坑里长满了嫩草,周京就把文英放在嫩草上。女人的衣扣已经被周京解开,他爬在女人身上,吮吸女人的身子。风起了,苇香和女人的香气混在一起,微风吹拂着,男人便把这原始的爱给予了女人。
等他们整好衣服,再来到河边,女人的衣服早已被河水一件一件地冲走了。周京跳进河里给女人找衣服。幸好在几十米的弯道处,被芦苇挂住了。等周京来到他担水的地方时,发现水桶少了一只。他在河里蹚遍了,一点收获也没有。天渐渐地暗了下来,他只好掂着一只桶回到窑上。叔叔见他半天掂着一桶水过来,问他咋啦。他便说水桶掉在河里。叔叔说,掉在河里捞上来就是了。周京说没找着,叔叔笑笑,水桶掉在河里咋能找不着呢,周京语塞了。叔叔喜欢他又宠着他的,他想要是叔叔骂他一顿该多好。可是周里堂没有,他默不作声,将那一桶水倒光,独自一人,下了窑。周京蹲在窑顶上,什么也不想,眼前只是片片芦叶在风中飘浮。根儿大爷和“闷葫芦”都走了,周京湿了的衣服还没有烘干,叔叔就挑着一担水上来了。叔叔将水倒进窑里,然后,来到呆着的周京身旁,用手摸摸他的额头。周京羞愧地“呜呜”哭了起来,叔叔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委屈,问他,他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几天来,周京都是少言寡语。窑已经闷上了,剩下的活就是等窑凉了出砖。这天,周京对叔叔说,想回家住几天。叔叔不知道他这几天为啥郁闷,问又问不出个路道,就同意他回寨里。周京这几天,始终在恼恨自己,恼恨自己的一念之差,怎么就粘上了自己的婶子呢?叔叔的善良,让他更加无地自容。可是文英的眼神又让他惊恐,女人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女人要他负责。女人是对的,作为男子汉,他应该鼓起勇气大胆地去爱她。在这伦理与爱情之间,周京不知道该怎样选择。他只好逃避,逃避叔叔的笑容,逃避文英的眼神。然而,周京想错IGTSwQLGE4HqdokD+fbnpA==了,他逃避不了这一切的,叔叔捎信让他回窑上。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文英的主意,但是他无法推托,他的工作就是在窑上。叔叔是长辈,叔叔让他同自己一块平整出砖的场地,文英见他总是躲着自己,就有意无意地挑逗他,说他是不是回家相亲了。周京脸红一块紫一块。叔叔就说文英,不想让腼腆的侄子一脸尴尬。一见叔叔走开,文英虎着脸对着周京。女人已经满心在周京这里了,女人要让周京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说她还年轻,不能一辈子守着这个干老头子。周京便说叔叔不是救过你的命。女人就说,俺和他过了好几年,又给他生了个女儿,还不行吗?周京起初没有想这么多,不想,后面跟着这么一沓子事,心里的十字架越背越沉。女人怂恿他想好,一块私奔,男人便没了主意。女人说,再犹豫就将这事告诉给你叔,吓得周京连忙制止。女人骂他没良心的东西,这么软骨头,再这样下去她就不活了。周京无路可走,只好同意和她私奔。
女人选在出窑前一天和周京跑的。女人早早地把要带的东西兜好,然后,亲亲熟睡中的瑶瑶,洒几滴泪,就伴着周京向苇坑里跑去。周里堂一大早就去找队长商量出砖的事了。女人就是把握这个时机。女人带的东西并不多,几件随身穿的衣服,周京也不敢回家带什么东西。文英便说,有的是力气走到哪还能饿着吗?女人拉着周京过了河,透过厚厚的芦苇丛,窑场的房子隐隐远去。女人这时想到了周里堂的善良,眼不觉湿润了。她仿佛听到了瑶瑶的哭声,就问周京听见了吗?女人的心便揪了起来,急步向回跑,周京跟在后面。女人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屋里,见瑶瑶仍在熟睡着。周里堂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女人两腿软了,瘫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文英醒来把和周京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周里堂,女人求周里堂给他们一条生路。周里堂又气又恼,狠狠地给了周京两个耳光。周京于是就跪在叔叔面前嚎哭着求叔叔原谅。周里堂一句话也不说,把文英牢牢抱在怀里,然后骂周京: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周京潸然地离开了他们,文英失声嚎叫着。周里堂用手捂着她的嘴,然后将女人锁在了屋里,屋里便传来文英和瑶瑶嚎啕的哭声。
周里堂脑子像炸了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到哪里去,心被揪着“咯咯”的难受。周里堂来到窑洞里,窑洞仍在封着,他就看到那庵棚,想着到庵棚里躺会。当他钻进庵棚,眼前的一幕让他呆了,周京在庵棚里上吊了,周里堂急退两步,躺在了地上。
从寨里来到一帮人,他们帮着周里堂将周京从庵棚里弄出来。文英望着人们将周京入殓,埋掉,谁都没有注意她。人们不知道周京的死因,只有周里堂清楚。他已经顾不了文英,和周家的人一起装着猜测周京的死。等他将一切办好,回到屋里时,竟然看不到文英的影子。天黑了,仍不见文英回来,他就点着马灯,到处去找。周京因为年轻也不让上祖坟,就埋在了海南岛上。周里堂就到新埋地里看看,新土湿湿的,没有人,他忽然发现一双鞋,拿起来一看是文英的,心里便慌了,掂着马灯边跑边喊着“文英文英”。
文英是跳河死的,第二天人们在河下游五里处的五里湾发现她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