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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外一则)

2024-12-03陈瑞敏

时代报告·奔流 2024年10期

五月的热风燎过金黄色的麦田,穿街过巷,肆意游走。

老三趿拉个拖鞋慢打慢悠地不知道从哪回来了。把身后的袋子放下,从里面爬出来一团软软的黑乎乎的东西。

“咦!我的天!这是啥呀?”

老三嬉皮笑脸地扭过头蹲在地上摆弄着那个小黑货。

“我在路边捡了个小狗娃儿。”

“我可没功夫弄这,埋汰死了,给我扔了去!”婆婆向来都是农活第一,说话婆婆厉声厉色。老三一脸无奈。

“给我吧,我来养,好歹是条命。”婆婆听到我的话,不吭声了。

小家伙融入了我的家里,我们管它叫小黑。小黑一天天长大成了大黑。它毛泽光亮,膘圆体壮,两眼像黑珍珠似的威武有神。老话说猫狗识温存。小黑一天到晚地跟在我屁股后,它的眼睛里有一种灵性的力量。我笑,它在跟前欢跳;我哭,它跟着流泪;我病了它就一直待在床头看着我,也一脸难受的样子,时不时地哼哼,像是心疼我。逢到晚上略有动静,它那两只耳朵“嗖”一下就支棱起来,两眼似电光环察四周。

五月入夏,儿子诞生。因为是麦收之季,只有可爱的大黑在家陪伴我。趁儿子熟睡,我去弄饭吃。突然大黑发出奇怪的叫声,我慌张地跑回屋里,只见大黑恶狠狠地叼着一条土蛇,窜出屋门,在院子里不停地摔打。我的双腿简直要瘫软在地,赶紧抱起儿子查看,还好儿子安然无恙。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那天中午,我给大黑煮了鸡蛋,还有肉。大黑在我心中的位置日趋上升。

深秋之后天变得冷飕飕的,体弱的老姑也不多出屋了,在床上熬日子,也不来串门了。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老姑和姑父吵了几句,把姑父关在了门外,她钻进了被窝生闷气。姑父也溜出去躲清静。谁知老姑就突发了脑溢血,动不了,喊不清,不晓得大黑是怎么感知到的,竟然在第一时间跑回来不停地汪汪叫,又往老姑家的方向指引。我跟着它去了老姑的院子。由于送医及时,老姑保住了命。大黑也因此引起左邻右舍的关注。

深冬冷得缩手缩脚,刚入黑,各家各户都关门闭户地进被窝了,盗窃者的习惯往往趁恶劣的环境和条件进行,有点儿动静,谁也懒得起来,凤枝嫂家的东墙是空地,墙内是猪圈,几头大肥猪欲待春节宰售。子夜过后,几个黑影凑近了猪圈,悄无声息地扒开了墙砖,投进了准备好的绳子套,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事出现了,大黑的双眼犹如一道电光,矫健的身躯“嗖的一下”窜出窝儿,黑色的身体与黑夜融在一起,只剩下了两道蓝光,狂乱撕咬,这几个货被这两道蓝光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儿逃得无影无踪。第二天一早,凤枝嫂看见圈墙被扒了个大窟窿,几头大肥猪却安然无恙,她感动得给大黑提来一篮子鸡蛋。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大黑的名声传遍四邻八乡,有人打起了大黑的坏主意。风高月黑的一个晚上,大黑突然消失了,有人把它偷走了,这事明摆着,我急疯了,四处寻找打听,终无下落。

多少天我茶饭不食,如药入喉,痛心不已,没几天终于病倒在床上。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突然一阵细微的吧嗒声从院子里传来,某种灵感来自于亲近的关系,我第一时间蓦然惊醒。大黑,我咕噜一下从床上翻起,跑出门的那一刻与回来的大黑撞了个满怀。我热泪盈眶,大黑钻到我怀里蹭来蹭去,亲昵无比,一双大黑眼睛也水汪汪地看着我,不停地哼哼唧唧,我懂得它是对我说它历尽困难逃回来的经过,更是诉说这么多天的思念和牵挂!

从此,大黑与我形影不离,直到有一天我看它走路蹒跚,起卧吃力,我的大黑老了。我尽可能地为大黑做适合它吃的东西,陪它说话,伴它入眠,终于某天,大黑闭上了那双黑亮的大眼睛。

王发旺在王家村算是头脑灵活的人,村里人都习惯叫他老旺。这个镇政府所在地的直辖村准备换书记了,他这满脑子的点子算是派上了用场。经过精心策划,当选那天他轻松上位,这次老旺心里终于长出一口气。他老婆桂兰脸上更是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喜悦。

老旺有两个儿子,这一点他挺骄傲,唯一让他有点儿遗憾的是个老大老实,老二那机灵劲儿随他爹。村里人都说,同样一个窑窝烧出的砖,俩儿子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老旺接任村支书后,如鱼得水。大儿子大标,按村人的话说是长相马马虎虎对得起观众,年龄马上过杠儿。因心眼实诚,大标小学没上完,在家无所事事,在老旺心里是个疙瘩。如今咋说也得给儿子弄个工作,好娶上媳妇。

这天,镇上税务局长老崔和老旺约到一块小酌,三杯下肚,谈起了大标工作的事,一个想要,一个想给,老旺压根没想到大标的工作安排得竟然如此顺利。日落西山,醉醺醺的老旺回来了,一脸高兴,桂兰看到老旺这个样子心里不禁偷偷乐,准是儿子的事办成了。几天后,桂兰把大儿子捯饬得利利索索,进了镇税务局,年纪轻轻毫无工作经验的大标直接上任主任一职。

桂兰心里乐开了花,出门入户都是乐滋滋的,见谁都打招呼,平时她不爱搭理的一些人如今竟笑嘻嘻地迎上去和人家拉家常。逢年过节的碰上了谁家抱着的孩子还塞个小红包,村上的红白喜事都随礼参与。这两口子天天一脸笑。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两张嘴算是把村上人打发得舒舒服服。老旺家天天门庭若市,胡同口的路都被睬得光亮,门槛都踢破了,老旺那脸面儿别提多拽了,给大标说媒的快挤破了门。

转眼一年过去了,老旺家的条件蒸蒸日上,很快增盖了两层小楼。老旺一家子正在享受日子的甜蜜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从天而降,大标被几个警察直接从税务局带走了。

老旺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一脸蒙圈,桂兰也慌了神一个劲地哭。打听来的大概缘由是,局里几十万的账目对不上,钱去哪了?老旺不知道,儿子大标越审越迷,问题的严重性在老旺脸上看得出来,儿子已经被关押起来了,任何人不能探视。

老旺如热锅上的蚂蚁,托关系送礼,无济于事,桂兰以泪洗面。

后来的事很复杂,但账上的钱是关键,这个亏空得补,经过法律程序,这几十万无来由消失的钱由大标补出,在法定的时间内一下拿出这么多,实在让老旺一家一筹莫展。

经法院判决,老旺新盖的两层楼被查封拍卖抵账,余下的按时间补齐。刚娶的媳妇也凭空消失,大标丢了媳妇又丢了职位,继续守他的空房。

出了这样的事,村里流言蜚语,老旺的情绪一落千丈,日渐消瘦。桂兰坐在屋里天天哭泣,七大姑八大姨劝不住,大娘婶子的也哄不了,都没了主意,眼睁睁地看着桂兰蓬头垢面,寝食不安。

福不连至,祸不单行,老旺村支书被撸掉之后身体日渐消瘦,往日的精神头一扫而空,两眼也没了光亮,为了度日,他和桂兰做起了小买卖,黑瘦黑瘦,一蹶不振。

后来,上边查出来大标解释不清的几十万元,是局长贪污的。

作者简介:

陈瑞敏,自由撰稿人,临颍作协副秘书长,已在省市县报刊杂志发文6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