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风雅处沉思
2024-11-13侯乃琦
杨不寒的散文诗组章,将读者抛入一个异质化域,领略突如其来的世界惊奇,虚与实的暧昧性,从而充分调动审美和想象。杨不寒于风雅处沉思,于历史与当下之间穿梭,他进入一种“沉浸式写作”的状态,成为九零后诗人中“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古人”。杨不寒避免了以诗咏史的学术化,避免了过度强调诗歌所载之道,以更加个人化的方式写下《史记赋格》(组章)。他将“我”充分置身于历史,独抒性灵。与此同时,“我”置身于当下,试图用理性把握意绪。历史和当下,两种“心象”叠印,诗中的“抒情我”与“诗人的自我”若即若离。“我”恍若故事中的他者,又恍若就是那个有着诗人的灵魂的人。
“本质上,我们都是同一种人,活在自己的学说里。也必然死在自己的学说里”(《伯夷列传·采其薇矣》)。诗歌传达出无力之感,这种无力感来自芸芸众生之微茫,尤其是在去中心化的现代社会,单子式个人处于绝对的孤独之中。“总有人在低处,苦苦怀想着它的偏旁上,那些淘洗不掉的油烟”(《魏公子列传·门客三千》)。历史是一场宏大的叙事,繁荣的景象有其终结之时。杨不寒笔下的历史不是高亢的,而是一种低回的阴柔之美,还带有几分伤感。《司马相如列传·琴心挑之》仿佛“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前传,一种捎带着情欲想象的情窦初开,“风云气”与“儿女情”结合在一起。杨不寒借历史抒怀,自然的表达行云流水,不造作,却又不失含蓄、委婉。杨不寒在现代社会中触碰到的不仅是历史的规律、骨骼,还有历史的情怀、血肉。很难说这些散文诗哪些是“大主题”,哪些是“小感受”,正是时代的“大主题”带来了个人的“小感受”。正是这些“小感受”超越了“大事件”式历史,成为了一种软性补充,进一步承认了真实的“人”的价值。
杨不寒体内的“诗神”很少远游于其他空间,却经常穿梭于时间。他的诗和散文诗之文本来源包括《诗经》《楚辞》《汉乐府》《古诗十九首》等,这些文本就像“原矿”,在其作品中留下了痕迹。他的作品中多出现引用、化用典故,文白夹带等现象。相较于元曲、话本等市民艺术,滋养杨不寒写作的应是唐诗、宋词、汉赋,是士大夫阶层的读物。杨不寒的诗集《醉酒的司娘子》深得《长物志》一类古籍的精髓,通过描绘生活的仪式感和对物之迷恋,创造出一个精神空间。在某种意义上,“庙堂之高”和“江湖之远”同属于阳春白雪的庙堂式文人表达,不论杨不寒选取什么样的写作对象,将古代和当下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揉捻,以什么样的配比进行“异质混成”,其行文几乎是在同样一种清雅的调性之中。
杨不寒是重庆人,奉节、三峡、万州、嘉陵江等西南地区地名出现在他的另一些作品中。杨不寒的诗有着南方诗歌的基因,带有浪漫主义、唯美主义倾向,柔软、轻盈。杨不寒试图解构目之所及的表象,重新建构散文诗的现代性。杨不寒关注更多真实的历史细节,以代替部分想象的历史细节,以增强亦真亦幻的表达效果。历史并非静止,而是从古流淌至今。《史记赋格》(组章)中所载,并非历史的遗迹,而是历史的遗产,至今仍带给我们鲜活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