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药与香槟：解放巴黎之战
2024-11-07姜森
法国近日举行一系列盛大活动，纪念巴黎从纳粹德国占领下解放80周年——1944年8月25日，盟军进入巴黎，标志着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取得重大胜利。解放巴黎是二战中极富传奇色彩的重大事件之一，颇多轶事值得回味。
解放首都的法国将军
诺曼底登陆之前，早在1943年，同盟国方面就计划让一支法国部队加入反攻欧洲的大部队，登上欧洲大陆。法国第2装甲师获得这项殊荣，盟军欧洲战区最高司令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将军许诺，由这支部队带头解放他们的首都。在巴黎以西100多公里的地方，法国第2装甲师的1.6万名士兵被动员起来，这些士气高涨的法国人迫切希望成为解放首都的英雄。
1944年6月，盟军终于登上诺曼底海滩。四年多来，那里的法国居民早就对军队和坦克司空见惯，但是当他们看到印有红白蓝三色标志的军车时，许多人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人们奔走相告，很多逃到乡间的法国人都搬回了原来的住所，准备见证纳粹被赶出这个国家。经过两个月的焦急等待，盟军冲出诺曼底桥头堡，向法国内陆挺进——法国首都的光复指日可待。
法国第2装甲师的指挥官是菲利普·勒克莱尔少将，他是一位法国贵族，也是一名坚定的爱国者。
菲利普·勒克莱尔本名菲利普·德奥特克洛克，1902年11月22日出生于法国圣莱奥纳尔。1924年大学毕业后，他进入法军服役，1937年成为一名陆军上尉。1940年6月法国沦陷，他设法逃到英格兰，加入戴高乐领导的自由法国运动，并化名菲利普·勒克莱尔。
1940年8月，戴高乐将勒克莱尔提升为少校，任命他为自由法国所控制的非洲国家乍得的地方长官。在非洲的三年时间里，勒克莱尔率领一支人员混杂的小部队，从荒芜的撒哈拉沙漠腹地打到突尼斯的地中海沿岸，实力不断增强，配合英美军队将德意非洲军团赶回了欧洲大陆。1943年，勒克莱尔的部队来到英国，整编为法国第2装甲师，他担任少将师长。1944年诺曼底登陆后，勒克莱尔指挥的第2装甲师成为光复巴黎的主力，他也成为代表戴高乐率领法国军队夺回首都的最高指挥官。
后来勒克莱尔率领部队解放了斯特拉斯堡，还参与了盟军占领希特勒山间别墅贝希特斯加登的行动。
不幸的是，勒克莱尔于1947年11月28日在阿尔及利亚的一场空难中遇难。戴高乐收到这个消息后悲痛万分，当即宣布戒烟。多年以后谈及这么做的原因时，戴高乐感慨地说： “勒克莱尔已经不能在我们需要他的时候为法兰西出色地服务了，所以我必须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做更多的事。”勒克莱尔去世后，巴黎的一条大街被命名为“勒克莱尔将军大街”。1952年，勒克莱尔被追授法军元帅军衔，并一直被法国人民尊为英雄。
未被引爆的炸药
1944年8月盟军兵临城下时，巴黎市内理论上应该有2万多名德军和80多辆坦克，但精锐部队早已被调往东线以及阿登地区，妄图阻挡盟军前进的脚步。巴黎剩余的多为老弱病残和非作战部队，包括宪兵和工兵。所谓的坦克部队，其实是征用二战初期法军所使用的坦克。另外，本该维持巴黎治安的法国伪政府警察和消防部队，都已被市内的抵抗组织渗透，随时准备反戈一击。从8月10日开始，巴黎地区的铁路工人实施大罢工，巴黎对外交通瘫痪——纳粹已成强敌环伺的笼中之鸟。
在这种情况下，驻守巴黎的纳粹德军主帅肖尔铁茨开始了“毁灭巴黎”的准备工作。8月的前半月，大批德军工兵部队在巴黎各重要区域布下大量炸药，数量之多据说“足以炸掉全世界一半的桥梁”。发电站、自来水厂 、飞机制造厂这样的工业设施是pdpmeDaR3kc52hKZ/ljbOw==首要目标，横跨塞纳河的一座座古老的桥梁次之，然后是法国下议院大楼、法国外交部大楼、电话交换站大楼、火车站、巴黎圣母院和埃菲尔铁塔等。
想到大批人类文化和艺术瑰宝即将被毁，肖尔铁茨有着深深的负罪感，他实在不想让这种感觉伴随他的余生，这是他迟迟未下达爆破命令的重要原因。讽刺的是，内心的纠结没能阻止他向主子“表忠心”——他在写给上级的报告中提到：已经在城市的各大著名建筑中安置了大量炸药，其中巴黎圣母院3吨、荣军院2吨、波旁宫1吨……报告还称，计划破坏马德琳教堂，炸毁埃菲尔铁塔。
8月16日，纳粹的行政机构和盖世太保全部撤出巴黎。17日，冯·克鲁格元帅给肖尔铁茨发去具名电报：“我下令摧毁巴黎。”肖尔铁茨没有执行这道命令。随后，意识到无法保住巴黎的希特勒亲自向肖尔铁茨下达命令，要求他摧毁巴黎，“将埃菲尔铁塔夷为平地”。肖尔铁茨无视了元首的命令。8月25日晚，肖尔铁茨向入城的法国第2装甲师投降。
二战结束后，在法庭上，法官问肖尔铁茨，为什么没有炸毁埃菲尔铁塔，以及巴黎市内的其他重要建筑和设施。他回答：“我当时觉得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历史。”1947年，肖尔铁茨获释。
市内抵抗组织的战斗
巴黎是法国全国铁路、公路和信息交汇的中心，堪称国家的“神经中枢”。由于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和行政管理上不可替代的作用，她成为法国反纳粹抵抗组织采取行动的首要目标地。
戴高乐任命马里·柯尼希将军为自由法国抵抗组织领导人，接受艾森豪威尔的指挥。在盟军逼近巴黎的当口，巴黎市内的抵抗组织活跃起来。与此同时，流言蜚语满天飞，致使巴黎民众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柯尼希试图平复市民的情绪，因为他们的过激行为可能招致德军的血腥镇压。
尽管柯尼希做出了努力，但是爱国市民的热情仍然随着盟军的临近而难以抑制。到8月18日，超过一半的铁路工人加入大罢工，城市陷入停顿，街上值勤的警察也全部消失了。市民大多没有统一的纪律约束和指挥，他们攻击警察局、市政厅、报社等目标，并四处袭击德军。
8月19日上午，巴黎市内支持戴高乐的抵抗组织成员开始有组织地攻击德军。游击队性质的武装部队使用的武器五花八门，有一战时期的步枪、燃烧瓶、猎枪，还有射速较慢的哈奇斯机枪。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著名作家、后来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欧内斯特·海明威，当时正在巴黎担任战地记者。他带领抵抗组织的游击队员解放了巴黎旅游者俱乐部和里兹饭店，见证了巴黎的解放。
欢庆的城市
1944年8月25日凌晨，盟军开始进入巴黎，此时街道上仍然潜伏着尚未被肃清的德军狙击手，市中心不时爆发激烈的坦克战。不过，按捺不住喜悦的巴黎市民已经开始欢庆胜利了。
据当日开着装甲车进入巴黎的英军士兵描述：当阳光穿过浓雾，巴黎迎来曙光时，越来越多的巴黎人意识到，解放了！人们挥舞着旗帜聚集在街道上，不断向天空抛洒花朵和旗帜。许多人联手将同伴抛向空中。人们争相爬上汽车，站在车顶上欢呼。法国抵抗组织中的年轻人最为活跃，他们中的许多人站在汽车上高唱《马赛曲》。
盟军士兵开着装甲车穿行在人群中，由于围住他们欢呼的法国人太多，需要动用宪兵将人群疏散。
当参战的英国空军士兵进入蒙巴蒂斯街时，这条在法国艺术史上占据特别重要地位的街道一片喧嚣。有抵抗组织人员朝天鸣枪，有人大声欢呼，有人拼命吹口哨，许多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还有人向盟军士兵抛去飞吻，并打开香槟，将泡沫淋向盟军士兵。
法国《费加罗报》记者记录了当时从人群中传出的一番话：“我等了很久了，谢谢你们能来……我保存这瓶酒，就是要送给我遇到的第一个英格兰人！”
8月25日，涌到巴黎街头庆祝的法国人有数十万之多。许多人自发追捕滞留在巴黎市内的纳粹德军。当天晚些时候，戴高乐进入巴黎，并将他的指挥部迁到这里。他在巴黎市政厅向聚集在那里的法国民众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
戴高乐动情地说道：“巴黎愤怒了！巴黎被摧毁了！巴黎殉难了！但是巴黎被解放了……所有法兰西的儿女们要手拉手，如同兄弟姐妹一样向着法兰西的目标前进！”
8月26日，德军出动飞机对巴黎进行空袭，摧毁了一些建筑。但法国第2装甲师仍按照计划举行了阅兵式。部队经过凯旋门，一路沿着香榭丽舍大街前进，进入协和广场。当戴高乐和其他人一道从香榭丽舍大街进入协和广场时，枪声忽然响起——埋伏在附近克里雍大饭店屋顶的德军狙击手向阅兵队列开了枪，所幸没有造成大的伤亡。据说戴高乐是德军狙击手的重点目标，但他们最终没能得逞。
当时巴黎的总人口约为400万，有约100万市民涌到香榭丽舍大街两侧和协和广场，目睹这激动人心的一刻。香榭丽舍大街两旁的人们打出“戴高乐万岁”的横幅。协和广场上，人们争相爬到雕塑上，以占据最佳观看位置。宪兵维持着秩序，为参加阅兵的法国第2装甲师和戴高乐清理出一条道路。这次阅兵式奠定了戴高乐法国领导人的地位。
8月27日，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来到巴黎，与戴高乐会面。戴高乐希望美军在巴黎留下两个师，帮助新生的法国当局维持秩序。艾森豪威尔考虑到前线战事吃紧，没有答应戴高乐的请求。但他表示，美军第28步兵师可以在经过巴黎时先进行阅兵，再奔赴前线，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戴高乐稳定局势。
8月29日，美军第28步兵师和法国部队的混编方阵经过凯旋门，再经由香榭丽舍大街进入协和广场，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法美混编部队迈着整齐的方步接受了检阅。巴黎市民再度涌到香榭丽舍大街和协和广场，对着士兵们欢呼雀跃。
巴黎解放后，西线德军陆续有40多个师被击溃，损失了45万人。纳粹德军放弃了塞纳河防御计划，也没能守住索姆河。“整条西线已经崩溃了，对方可以随心所欲地进军。”前线的一名德军军团长发出这样的慨叹。德军的“西墙”——“齐格菲防线”几乎处在无人防守的状态中，惊恐无序的德军利用各种交通工具逃往德国本土。有德军将领指出，“这场撤退是毫无计划的逃窜”。
据此，盟军最高统帅部发布的一份内部军情简报乐观地指出：“西线德军已不再是一支像样的军队，他们是一群散兵游勇，组织涣散，士气不振，缺乏装备和武器。结束欧洲的战争已为期不远，胜利近在咫尺。”
编辑：姚志刚 winter-yao@163.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