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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与圆

2024-11-06贾鸿彬

时代报告 2024年9期

一、小村大法

推开窗子,一横青山逶迤,绿意蜿蜒,李阿敏,连绵着田野,粉清河如练,缓歌在苍翠的黛色中。中坪村就这么映入眼帘了。

大巴山山脉绵延东伸,曳着西面的大神农架,苍莽走进荆楚,这里因而被叫作荆山。荆山呈西北——东南走向,山岭多呈狭长状,山高谷深,沟壑纵横。复杂的地形造就了多样化的气候,素有“高一丈,不一样。阴阳坡,差得多”之说。低山河谷四季分明,冬夏长,春秋短;半高山地区冬长夏短;1500米以上的高山和1400米以上的阴坡山地是冬长无夏,春秋相连。从百度地图上看,保康县正处于荆山腹地,全县3000多平方千米的版图均是连绵的群山,但凡有巴掌大的地块就叫“坪”,所以保康叫“坪”的村落特别多。这其中马桥镇的中坪村拥有全县最大的一块平地,马桥镇政府也坐落在中坪的土地上。

发源于大神农架的粉清河,穿中坪村而过,中坪的农家就整齐而闲适地散在河两边。清一色的白墙红瓦的小楼,楼前是宽敞洁净的水泥路。房前屋后,有限的沟边房角地块,是见缝插针侍弄出的菜园、花园或果园,小巧中见规整,茁壮中见精神。村中鸡犬之声相闻,村道上却难见鸡犬身影,原来都是圈养了。村中间位于粉清河南面的地块,是秧苗葱绿的小型平原,生机盎然的秧苗正在分蘖,蝉鸣蛙鼓声中,似乎夹杂着拔节的声音。这一切,真如《桃花源记》中描绘的“屋舍俨+IHzR7uqmrE5lCApNsSJRg==然,土地平旷”。

中坪村位于湖北省襄阳市保康县马桥镇中部,全村辖9个村民小组,1011户4200人,版图面积17.81平方千米,耕地面积3670亩,山林面积20045亩,是保康县最大的村。依托村级丰富的水利、磷矿、土地资源优势,村“两委”带领群众筑坝发电、开矿建园、种葛办厂,发展壮大集体经济,推动实现了共同富裕。2023年,全村工农业总产值实现6亿元,集体经济收入达到1.6亿元,人均纯收入突破3.7万元,形成了中西部经济欠发达地区强村富民的“中坪现象”。2024年6月下旬,跟随《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杂志组织的中国知名作家采风团走进中坪村,感觉处处可圈可点,时时可泣可歌,而最拨动我心弦的,是中坪的村规民约。

《中坪村村规民约》现有13章13525字,包括总则、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农业生产及农田管理、山林管理、村庄规划、文明新风等方方面面,也是中坪村全体村民共同认可的一部“法典”,是小村大法。为了使这部“法典”切实能够得到贯彻,村委会依据《中坪村村规民约》制定了《中坪村村民管理合同》,由村委会和全村1011户村民分别签署。

这部“法典”最早形成文本,始于1994年。至今,已经历了7次修订。制定之初,中坪村在农业生产及农田管理、山林管理、计划生育等工作中时有困难,且因中坪村人口基数大,村民自我管理意识较差,当初还没有村集体经济积累,经村“两委”及村民小组长共同讨论研究,并经村民代表大会同意,制定了第一版以农业生产及农田管理为主、相对简约的《中坪村村规民约》。

1999年3月进行了第一次修订,增加了社会综合治理、农村公用工两个章节的内容。

2001年7月第二次修订,增加了规划建房、科学种田两个章节内容。

2006年1月进行第三次修订,增加了户口管理、自来水管理、用电管理、道路管理及环境整治章节,完善了村庄规划。

2013年7月进行了第四次修订,除对2006年村规民约内容进行了完善,又增加了村民养老保险、文明新风两个章节内容。

2018年2月进行第五次了修订,对2013年村规民约内容进行了完善。

2019年9月进行了第六次修订,再次对文明新风章节进行了修改完善,明确规定“婚事新办,丧事俭办,其他不办”。

2020年7月进行了第七次修订,对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和户籍管理两个章节进行了修改。

现在我看到的文本,就是第七次修订的,距今已经整整4年了。前后30年时间,《中坪村村规民约》修订了7次,从法典意义上来说,是有些频繁了。但30年间的每一次修订,都是响应村民的呼声,顺应时代的变迁、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等诸多方面需要而进行的。每一次修订,都是村规民约的进一步完善,是村民约法的科学提升,不是最好,而是更好。

当今中国乡村,很多村都有村规民约,相当多的村民往往只是享受权益,至于承担责任,很多人能推则推。村民违反约定时,村委会更难以依据村规民约对其处罚,因为没有抓手。而中坪村则一直是较真的,村民若违反村规民约,造成经济损失的要照价赔偿;毁坏村集体或者其他人的设施、田地的,要复原;有些时候,还要缴纳罚款。若不接受上述处罚,按照村规民约规定,就会取消该户的一切福利待遇。

中坪村的福利待遇是越来越好的。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主要是由村集体给每一户农民代缴“三提五统”、教育附加和农业税。而现在,中坪村村民的福利待遇主要包括以下4个方面:

1.由村集体全资为村民代缴社会养老保险;

2.由村集体出资为村民交纳居民医保金;

3.由村集体为村民发放健康补贴金;

4.本村村民在村属医院——中坪医院住院治疗,由村集体补贴部分住院门槛费。

初看这些条款,似乎并不足以动人。但若是了解具体的内容,还是让人感到惊叹的。

由村集体全资为村民代缴的社会养老保险,每年投入480万元,为年满40周岁的女性村民和年满45周岁的男性村民购买职工基本养老保险,连续15年。女性村民55周岁,男性村民60周岁,即可和城镇职工一样退休,领取退休金。如今,中坪村已有680名村民到龄退休,每人每月可领取1230元退休金安享晚年。由村集体出资为村民交纳的居民医保,是指村里每年投入60万元为遵守村规民约的农户代缴医疗保险。由村集体为村民发放的健康补贴金,是专门照顾那些没有赶上购买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老人的,按照每年1500元/人标准,为他们发放健康补贴金。在公共卫生服务方面,中坪村配备有一名专职村医,按照标准开展慢性病筛查、健康档案管理、健康教育、传染病管理、随访等公共卫生服务,村集体投资近1000万元建成了全市首家村级医院,开设有内科、外科、理疗科、中医科等10余个临床科室。拥有现代化诊疗设备,年均门诊1.2万人次,住院2000余人次。同时,村集体投资3000万元,建成占地面积5100平方米的医养中心,设置病床90张、养老床位170张,养老公寓15套,可同时容纳近300人养老、就医,让养老更有“温度”。

在农村社会福利和保障方面,以上4大类公共服务运行维护形成了长效机制,基本涵盖了农村公共服务和社会管理全部内容,提升了村级公共服务管理水平。真正实现了“老有所养,病有所医”。

这些福利的含金量超越了全国的名村,赶上了许多城市的居民,无疑,是福气多多的。当然,若被取消,无疑,也是非常沉重的处罚!

二、土地情怀

“为什么我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黄立杰不是艾青,但他对土地的热爱丝毫不输给伟大的诗人。

说中坪村,必须要说黄立杰。黄立杰是共和国的同龄人,18岁当村干部,任职46年,因作风过硬,群众给他起外号“铁匠”。10年前,他卸任中坪村党委书记,现在仅担任中坪磷化公司董事长。但他创建的铁匠精神,至今回荡在中坪的山山水水。因为铁匠精神的春风化雨,中坪村的村民,对土地都有着滚烫炽热的情怀。所以,在村规民约中,关于农田管理和农业生产的条款就出现在最早的文本中,后来在修订中又不断被完善,直到现在的一章26项条款。

侯仕勇是土生土长的中坪村人,高中毕业后考入北京读大学,其后在北京就业。几年后,响应黄立杰的召唤,回到村里,先是担任村“两委”委员,后来担任村委会副书记,前后十几年时间,青春的汗水和粉清河水岁岁交融,年年滋润这里的山川花草。几年前,因为乡村振兴和个人发展的需要,他离开中坪村,担任湖北省乡村振兴投资集团保康公司副总经理。听说有一些作家来中坪采风,他特意赶回来和我们见面。站在村党群服务中心的顶楼上,望着粉清河南长满水稻的“平原”,说起村规民约,说起土地,侯仕勇说:“这片平坦的土地,是中坪的米粮川,有了这些土地,中坪人就能吃饱大米饭了。如果不说,你可能想象不到,这里曾经是砂砾滚滚的河滩,没有一寸可耕之地。”

在黄立杰没有担任生产队队长之前,中坪村几乎没有一块可以栽插水稻的土地。粉清河流经的河谷,是一片乱石滩,怪石嶙峋。山脚的一些小块旱地,就是上等田了。由于人多,祖辈的村民都是到半山腰开垦土地。山地缺水少肥,村子里可选择的作物极为有限,只能种一茬洋芋(土豆)或苞谷。若是风调雨顺,洋芋、苞谷还能收一些。若是遇到干旱年份,一季种下来除留下种子外没有剩余,村民温饱是最大的问题。说起当年的情景,侯仕勇说,自己小时候常常被饥饿萦绕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村子的困境让黄立杰忧心忡忡,如果吃饭都成问题,就谈不上未来的发展。“老天爷没给我们好的条件,但它给了我们粉清河。粉清河河滩辽阔,我们把砂石清理掉,盖上土,就能开出粮田。”这时,黄立杰20岁刚出头,担任8队队长。他的意见,得到了时任公社书记和大队支书(后来随着党员数增加,中坪村支部升格为党委)的重视,中坪村河滩造田就开始了。1979年,三十而立的黄立杰担任村支部书记。在他的带领下,中坪村的河滩造田持续开展。到了1980年代初,蜿蜒流过中坪村的粉清河被取直,南岸的河滩变成了2000亩的河畔平原。在这个平原上,“铁匠”黄立杰自己带头挑土,背石头,人们把一背篓一背篓的石头从河滩里背到河岸,再把一担担泥土从几里外的山坡上挑下来,硬是在乱石滩上造出了1800亩良田。这些良田全部是50米宽、100米长的整齐的田块,呈阶梯状次第伸展到河边。田头有独立的排灌水沟,机耕路可以通达每一块田地。粉清河河岸随着“人造平原”而增高,形成了河床笔直、河堤坚固的新型景观。

当最后一担土填下后,人们跳跃着,欢呼着,庆贺着一个村庄的新生。

对于这块用汗水和意志开拓出来的“平原”,他们后来一直当作生命一般呵护。在《中坪村村规民约》第三章的26项条款中,对于科学种田、积极参与农业产业化结构调整,冬季禁止留白板田,禁止在退耕还林的责任田及四周植树,禁止毁坏公用沟渠,保障机耕路畅通和挖路扩田、取沙、取土,死者安葬必须在村指定的墓区内安葬,禁止在责任田安葬等都有明确的规定。这些规定,体现了对土地的珍爱和保护。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黄立杰书记的一个亲戚,将自己承包地边的排灌渠挖开,将那一段渠道填平,使自家的承包地多出了一分地。这样一来,整条排灌渠中断,其他人家的排灌作业都受到影响。村民反映到黄立杰处,黄立杰按照村规民约,要求那个亲戚先交罚款,立即将排灌渠恢复。亲戚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扬言要找黄立杰拼命。黄立杰无所畏惧,僵持到最后,亲戚被罚了款,排灌渠还是恢复了。

6月26日,村“两委”委员黎长宁陪同我随机采访。沿着洁净的水泥路,我们来到太阳山下的二组。

这里的住户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山上搬迁下来的。他们原本生活用水困难,稍微遇到干旱,吃水就会面临困难。有的人家从山下挑一担水上山,来去要六七个小时,充满艰辛。类似这样的人家,当时涉及三个村民组117户357人。山上没有一块像样的口粮田,全靠山坡上挂坡田种些洋芋、苞谷糊口。尽管村里免除了他们的“三提五统”和教育附加等费用,但他们的生活依然备受缺水的煎熬,有些人就偷砍山上的树卖钱买粮。最苦的是这里的孩子上学,最远的户到中坪村小上学要翻山越岭走十几里路,早晚有时还会遇到野兽和毒蛇的侵扰。家长、学生、学校都苦不堪言。自1998年开始,黄立杰和村“两委”科学决策,对村庄进行整体规划,在粉清河摊上又重新填滩造田。经过3年奋斗,把河滩上原先遗留的最难啃的骨头啃了,硬是新造出了198亩水田。粉清河滩平原上的水稻种植面积,达到了2000亩。通过召开村民代表大会,全体村民表决,对旧村庄进行改造,让山上搬下来的人家,户户都有了宅基地。

到了2006年,住在山上的三个村民组117户357人全部搬了下来。搬迁工程,前后历经8年,对于中坪村,也是划时代的。这期间,这些农户更是体会到了土地的珍贵。

在二组组长王大春家,说到村规民约,我试探地问:“这些年,你们遇到过不遵守村规民约的农户吗?”

王组长说:“有,每年都有。”

“你们处理过吗?”

“当然处理过。”

《中坪村村规民约》第三章第10条规定:“本村农户死者安葬必须按村指定的墓区内安葬,禁止在责任田内葬坟,否则取消该户一切村级福利待遇。”这是对责任田最大力度的保护。

今年春天,王大春接到村民的反映,说组里的村民Z某父亲去世了,Z某没有安葬在村民组规划的墓区。因为他找到的风水先生在规划墓区100多米外的地方选择了一块“吉地”。王大春去到现场时,Z家已经根据风水先生定下的桩位开始打穴了。王大春阻止不住,只好报告了村里。村里的分管干部来到现场,苦口婆心讲述了村规民约,但Z某坚持要在此下葬。

事后,村里果断取消了Z某的一切村级福利待遇。Z某今年51岁,村里已经为他代缴了6年的社会养老保险。这项福利待遇取消后,Z某要想60岁以后能和城镇职工一样退休,按月领取退休养老金,就要自行承担后面9年社会养老保险的缴纳。只此一项,现在每年就要缴纳9000多元,加上原先由村里代缴的医疗保险等,每年损失1万多元。9年下来,要自己付出10万元。更重要的,他违反了村规民约,很多村民对他都不赞成。很明显,所谓的“吉地”并不吉,没有给他带来幸福和荣光。这次处罚后,一些老人告诫子女,自己百年后,一定要在村组划定的墓区安葬,不能给后代子孙带来麻烦。

三、生命之源

水系是一个村庄的血脉。有畅达的血脉,村子才能活起来。《中坪村村规民约》第八章是《渠道、管道和自来水管理》,共有16项条款。这些条款,对于水源、渠道、自来水管道的保护极尽详细,反映了中坪人惜水如血的理念。

当年造出的河畔平原最高处离粉清河河面有几丈高的扬程,要用粉清河水灌溉,就得把水抽上去,再放下来。这需要建抽水机站或电站,昂贵的油费或电费是村民难以承受的。况且,当时村里还没有电。黄立杰目光盯上了10公里外的苏溪河。

苏溪河是靠近太阳山的一条河,河床海拔高度高于粉清河面30多米。只是这河流离“人造平原”隔着太阳山、三龙观两道山,两山之间还有一个深谷,水怎么能引过来呢?

黄立杰经过反复的考察,提出沿着太阳山从半山腰修一条盘山长渠,太阳山下跟三龙观之间的深谷架一根倒虹吸的管子,水就可以通过压力翻过三龙观,直接灌到“MUQEmPeoxR3TPT8/sOCTRw==人造平原”的稻田里。想放水,闸一开,想灌多久都行。站在山上,他对村民代表说:“搞得好,连三庄两岭的山坡地也能改成水田。”三庄两岭指的赵家庄、邓家庄、陈家庄和指观岭、雷家岭,这是中坪坐落在太阳山、三龙观上的几个村落。

中坪人听取了黄立杰的意见,在苏溪河上游建一座大坝,把河水拦起来,修一条10多里长的盘山渠,让渠水绕着太阳山腰流到太阳山崖边,再修一个蓄水池。往下是两座山之间的山谷,深约300多米、宽约200多米。这中间U字形的深壑需要用管道依坡就势上下连接。先从太阳山这边把管道铺下深壑,再从深壑谷底铸一渡槽型支架托住管道,然后将管道垂直铺上三龙观梁子,因为苏溪河南边的三龙观梁子比河北面的太阳山低出许多,引来的苏溪河水便在巨大的落差压力下很轻松地通过粗粗的倒虹吸管道越过深壑,翻上三龙观梁子的小水库。

后来,这里成为了人们观光的打卡地。但当时,黄立杰和村民们付出了异常的艰辛。

侯立勇说:“主要是路程远,山势陡,没施工场地。不像粉清河,粉清河在乱石滩上造田,只是耗力气,场地平坦。苏溪河工程不行,离村子远,施工的工具、吃饭的粮食柴草都运不进去,全部靠人背进去。沿线全是悬崖陡壁,扎营寨都没地方。进去十几里才在苏溪河底找到一块平滩,在那里扎营。说是扎营也就是在河滩上支起锅灶,摊上野草,平一块地,把碗筷放在那儿……”

山顶上没有运输机械,黄立杰独辟蹊径,让大伙把手扶拖拉机拆了,将零件一个一个地背上山,然后再组装起来,进行运输。由于没有经验,第一次,他们花两个多月时间筑好的坝子,竟然被洪水冲垮了。

黄立杰有些恨自己,技术不硬,没有选对坝址,让全村人两个月的辛苦付之东流。冷静下来后,他请来了县水利部门的技术人员。

这年底,在县水利部门技术人员帮助下,对苏溪河大坝坝址重新进行了科学严格的论证。在水利部门建议下,将坝址向上游移了四五里,将筑坝地址选在了苏溪河的一个拐弯处的峡口。从物理上讲,水在流向拐点处速度有很大程度上的减缓;从地理上讲,峡口处横断面窄,不及原来被冲坝址的1/2;从安全系数和节省材料工时等几个方面都比原来选的坝址要好得多。

这次的坝址选的比较科学,工程量小许了许多,不过施工难度也增加了许多。炸石、运料都没有好的场地。

这年腊月,大队党支部决定利用苏溪河枯水季节再次上马苏溪河工程。

队伍再次开进深山老涧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上的人马没有上次多,也没有了上次的激情。人们穿着厚厚的冬装,缩手缩脚地向工地蠕动。到了河边,只见眼前的苏溪河面结着薄薄的冰,冰冷的河水在冰层下面缓缓地流动着。深山涧里长年见不到太阳,十分阴冷。人们站了一会儿就感到寒气袭人。人们吹出热气哈着手,跺着脚取着暖,对那结了冰的冰河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忽然,扑通一下,一个人跳进冰碴子盖着的稀泥里了。大家吃了一惊,一看这个人是黄立杰。他已经脱掉棉鞋,赤着双脚站在水中,挥动铁锨去清理坝基上的淤泥。

热乎乎的脚刚接触到冰碴子,最初的疼痛如万刀扎心。此刻黄立杰的两只脚像踩在了刀尖上,他只能快速地交替着落地,一只脚提出水面一会儿,借以缓解肉体踩在冰碴子里刀割般的疼痛。等到钻心的痛苦被麻木替代了他才不再跳跃,一锨一锨铲起淤泥来。

受着黄立杰的感染,站在岸上看着的人,一个个先后吹热双手,吸溜着鼻子一步一探地走进水里。

黄立杰趁机向有些心动的人们喊道:“人是五谷虫,越做越英雄。冷的是闲人,忙人冻不着!大家干起来啊!”

工地上顿时热闹起来,一时间,冬天被人忘记了,难耐的寒流也退却了,冻木了的脚已经与淤泥相适应了。人一使劲掏起淤泥来,浑身的血也就开始发热了,人们渐渐已感觉不到冻的疼痛,或者说疼痛被麻木替代了。有的嫌棉袄穿着碍事,就干脆将袄子扔上岸来,工地上又呈现出热火朝天的气氛来。

修建盘山渠,因为炸药紧缺,主要靠手工开凿。黄立杰身先士卒,攀山爬崖,凿石开渠。在他的带领下,中坪人硬是用锤子、钢钎,一锤一钎,一寸一寸地往前推进。

经过一个冬春的奋战,太阳山外的苏溪河水流入三龙观梁子蓄水库后,通过几条毛渠开始灌田。从三龙观山上的梯田由高到低往下灌溉,一直流到粉清河滩新改的小平原里。

有了水,很快就插上了秧苗,当年的秋天就收起了金灿灿的稻子。

中坪人世世代代吃大米的愿望实现了。几年之后,随着县里修建马桥梯级电站,为了提高扬程,便在上游筑坝将粉清河主河道逼上了山脚,这样一来小平原的灌溉水源彻底得到了解决。苏溪河盘山渠水的灌溉作用就自动消失了。但是依靠自己力量修建起来的苏溪河引水工程仍然是中坪人心中永远的骄傲。2003年,村集体又投资将这条盘山渠改建成全村自来水工程,于是这股从苏溪河引来的纯清河水成为了全村自来水供水源头,承担起了中坪村长住的1000多户4000多人的饮用水,成为中坪村的生命之源。

这鲜活的生命之源,中坪人怎么呵护都不为过,村规民约中自然要有关于她的约定。关于渠道、管道和自来水的管理,《中坪村村规民约》中详列了16条款项,村中流进的水是清的,流出的水也是清的。随着村公共服务运行维护项目的不断推进,流水绕村的中坪越来越亮丽了。青山、绿水、小桥、人家,诗一般的意境与村中艳丽的花、树交相辉映,村在园中,房在花中,人在景中,现代农业科技示范园和山水园林新社区交相辉映。遵守村规民约成为时尚,村公共服务有序开展,渠道、管道等基础设施管护到位,延长了使用寿命。由此延伸出去,再也没有垃圾随意丢弃的现象,村民已经养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爱护水、管护水、呵护生命之源已经变成了村民的自觉行动。

四、造血输血

山一程,水一程,牵着河水绕山行,点亮千盏灯。

地处深山的中坪,要脱贫致富,就要充分利用其自身的资源,发光发热。发源于大神农架的粉清河蕴藏着很大的水能,在县里于上游截流修建水电站后,黄立杰因势利导,带领中坪村人修起了自己的低茨河电站。电站开始由村集体贷款,购买原材料、机械设备,全村人日夜苦干。修电站进水渠所用的石头是从石崖上炸出来的。石崖光滑,人无法立足,黄立杰学习红旗渠人的办法:把绳子系在脚上,倒着从上往下凿出炸药安放点。他把这种方法叫做“倒打朝天眼”。就这样,靠着土洋结合加拼命,水电站终于建成。从此中坪村告别了千百年来用煤油灯照明的历史。

电站为中坪村村民提供了低价位的照明电,同时把多余的电输送给国家电网,为村里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现在,低茨河电站年均发电达350万度,为全村村民提供电力保障,实现村集体经济年收入200万元。

电力不但为中坪村带来了财富,也带来了动力。

上苍眷顾中坪这块土地,这里的山峦上储藏着许多磷矿。有了电,就可以开矿。如今,矿业已经是中坪村的支柱产业。村里成立了保康县中坪磷化工有限公司,兴办配矿厂,形成以磷矿资源开采、加工、运输销售于一体的发展格局,实现年产值1.2亿元,年利税2200万元,为本村及周边村民提供就业岗位500余个,务工就业村民年增收8万元以上。公司先后荣获省、市“守合同重信用企业”,连续五年被县委、县政府评为全县“安全生产先进单位”“矿业经济工作先进单位”“纳税贡献大户”。

依托山场资源优势,中坪发展葛根产业,成立湖北中坪葛业开发有限公司,以葛根深加工为主线,生产葛粉、葛茶、橡子粉、红薯粉等特色休闲产品,采用“集体+公司+基地+农户+电商”的产销运作模式。公司通过辐射,建成种植基地1万余亩,其中村内基地3000亩,辐射带动周边6个乡镇及神农架、房县等地发展7000多亩,葛根种植户年均增收2万元。公司年产值实现1.2亿元,利税1200万元。“汾清河”商标被评为湖北省著名商标。公司连续15年获得农业部“绿色食品”A级证书,成为湖北省百家科技型加工企业、湖北省现代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

这些企业分别建于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形成了强大的造血功能,它们反哺农业和农村,为村里源源不断地输血,使村民们富裕起来,提高了村民的福利待遇,也使得中坪的新农村建设走在全国前列。

“仓廪实而知礼节。”这是出自《管子·牧民》中的格言,意思是当百姓的粮仓充足,生活富足时,他们才会重视礼仪和规范。这句格言,强调了物质基础对于精神文明发展的重要性。

在我国传统文化中,礼仪和规范常被视为人生之本,立业之基。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社会,礼仪和规范又会有不同的内涵。中坪村的礼仪规范,就是《中坪村村规民约》,这是全村走向富裕后,村民自觉的礼仪规范。

孔子在《礼记·经解》中云:“恭俭庄敬而不繁,则深于《礼》者也。”意思是如果一个人,有着强大的个人气场,能够在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都彬彬有礼,待人恭敬有容,则必定是深习《礼经》之人。这就是说,一个人如果讲究礼仪规范,就能促进自身的发展和壮大。由此及彼,一个团队、一个集体也是这样。孔子说的礼仪规范,虽然是他所处的时代,内涵与今天的社会有很大不同,但其中的道理是相通的。在中坪村,有着强大个人气场的,无疑首推黄立杰。这个不善言辞,只知道思索、实干的书记,几十年影响着村“两委”班子,又由村“两委”班子,影响着每一个村民。每一个村民都有了一个健康向上的强大气场,就有了《中坪村村规民约》,大家用蓬勃的气场罩着村规民约,村规民约的各项条款自然就有了“法典”的意义。大家都来守护着村规民约,中坪的山越来越秀美,水越来越清澈,粉清河闪烁的永远是春光。

鲟鱼是世界上现有鱼类中最古老的一种鱼类,迄今已有2亿多年的历史,被称为水中“活化石”,体型大、寿命长。它不仅肉质鲜美,且鱼卵可做成名贵的鱼子酱,有“黑色黄金”之美称。鱼肉含有10多种人体必需的氨基酸和二十二碳六烯酸,对软化心脑血管、促进人脑发育、提高智商、预防老年性痴呆具有良好的功效。软骨和脊髓有抗癌因子。鱼鳔可以用来制作工业上用的明胶。头、尾均是上等佳肴,吃在嘴里脆嫩、鲜美。鲟鱼不仅具有很高的学术研究价值,且具有很高的经济价值。

这种古老的鱼类,可以进行设施化养殖。即采用工程技术手段,使养殖环境相对可控,进行高效生产。设施化养殖模式主要包括流水养殖、网箱养殖和工厂化循环水养殖。但无论哪一种方式,对于水质的要求都是上乘的。

6月25日下午,现任中坪村党委书记黄森林陪同我们走进中坪村生态鲟鱼养殖场。这是中坪村的招商引资企业,流水淙淙,鱼跃人忙。数百个圆形鱼塘一字排开,清澈的河水源源不断地流进鱼塘里,鲟鱼或下潜,或上浮,或撒欢,让人欣喜不已。饲养员精心管护,给鲟鱼喂食;安全员来回巡查,测量水质,密切观察鲟鱼生长情况。

黄森林给我们介绍,现在各个鱼塘里的鱼大小不一。这一批达氏鳇,是2010年的鱼,已经10余年了,最大的已长到两三百斤。鱼子重量是鱼体重的10%,一条达氏鳇产的鱼子有二三十斤。鱼子酱按克卖,一克15元,一条鱼就是二三十万元。如果取鱼子,今年就可以取,但为了提高它的品质,推后了一年。这一批共有100多尾,总价值大概2000多万元。

这个养殖场的浙江老板是自己相中中坪村的。粉清河穿境而过,水量充沛,最主要的是水质清澈,没有污染,是发展鲟鱼养殖的理想环境。这个项目总投资3.5亿元,面积300亩,分两期建设。

“目前鲟鱼基地一期项目已完成投产,养殖鲟鱼160亩,有7.5万尾左右,长势非常好。”湖北卡路伽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养殖负责人赵麟介绍道。

养殖场正在抓紧建设二期项目,已完成用地审批,土地征迁也接近尾声。黄森林告诉我,为了鲟鱼养殖,村里腾笼换鸟,将原中坪磷化工有限公司配矿场的场地腾出,新的配矿场按照中坪村的总体规划,搬迁到离磷矿矿山更近的干溪沟了。6月28日上午,黎长宁带我来到干溪沟,只见场地平整接近完成,企业用房也开始建设。

“养殖公司二期工程下半年动工,预计一到两年全面建成。”黄森林说。

“我在这个鲟鱼基地工作了2年,公司给我交了社保,拿到手有4000元钱,在家附近工作,能照顾小孩、老人,又有收入,我对这份工作很满意。”今年34岁的周婷,原来在广东一家外贸公司从事会计工作,中坪鲟鱼养殖基地建成投产后,她应聘到公司做财务工作。周婷说,“公司目前吸纳就业20人左右,基地全部建成后能吸纳就业100人左右。”

目前,养殖场已投入1亿元,lHsComeRA03L5BBdWY0l3g==办公楼、生产车间正在同步建设中。基地全部建设投产后,每年可实现产值6000万元,实现利税1000万元。

这个项目,是中坪新的经济增长点。它会增强中坪的造血功能,会同清清的粉清河,给中坪村输出新鲜的血液。

五、方圆之间

“过事”这个词在现代汉语中有很多种释义,却没有中坪村方言语系中的独特意义。这种独特意义可以解释为“办某种事”,但又不完全贴切。因为这里“过事”是指家庭里办婚丧嫁娶、孩子满月、生日寿诞、乔迁庆典之类的事情,也就是发出邀请,让别人出份子到家里来喝酒。稻子成熟了,要割稻子,也是“办某种事”,但不属于“过事”。

婚丧嫁娶、人情往来,是中国传统风俗和优良美德,原本是庆贺或慰藉(丧事)事主,但通过收份子来集聚钱财,往往成为变相的敛财手段了。于是乎,人们相互攀比、寻求回报、借机敛财等心理作怪,宴请名目日益增多。随着中坪村日渐富裕,物价日渐升高,人情礼金不断攀高,结果演化成一项重要的家庭开支。原来单纯的礼尚往来演变为变味的人情风,既背离了传统习俗,也助长了奢靡之风,败坏了社会风气,人情债也成为众多普通家庭的沉重负担。因此遏制大操大办,借机敛财等享乐主义、奢靡之风是非常有必要的,也是摆在中坪村“两委”班子面前急需解决的实际问题。

早在2013年4月,中坪村“两委”修改《中坪村村规民约》时,就针对人情风问题专门提出来研究,在征求群众意见基础上进行正确的舆论引导,在充分体现村民意愿的基础上,经过5次讨论研究,订立了严格的规章制度,用村规民约对请客办酒进行严格限制。一是不攀比“过事”,婚丧嫁娶、搬家乔迁为正常过事,不限制,其他情况过事必须间隔6年,由农户提前10天提交书面申请,经村委会批准后方可举办。若未经批准举办,一经查实,处罚违约金1万元。二是严禁铺张浪费,不给他人过事点歌,不允许他人给自己过事点歌(含影视剧),违者每一首歌处违约金100元。党员大会和村民代表会议上,大家一致还要求,若有违反,处1万元违约金。若不交,取消该户享受的一切村级优惠政策。2013年7月28日,《中坪村村规民约》在全体村民大会上宣读通过。对于狠刹人情风,树立文明新风尚的条款,不仅户户理解接受,而且人人拍手称快。

2014年2月10日,村民方某提出申请,说岳母只生育妻子和内弟二人,现内弟和弟媳均外出务工,将岳父母寄居在他家照顾,他们夫妻二人为表孝心,准备定于2月25日为岳母举办60岁大寿。申请报村“两委”研究该情况不符合条件,结果方某未经批准,违规为岳母操办了60岁生日,当日置办酒席70多桌。群众反应后,经过党员大会和村民代表大会讨论,村委会作出处违约金1万元的处理决定,并要求方某书写9份检讨张贴在9个村民小组路口醒目位置,以警醒他人。村民们看到中坪村对人情风动真格的了,拍手称快。村规民约在先,自家违规在后,受罚者也心服口服。

对于村民违反村规民约,村委会并不是一味地处罚。黄森林书记告诉我,有一次,有村民举报,村民张某正在准备过事。

经过了解,举报属实。原来,张某家十几年没有过事了。十几年间,参加别人的过事,出了很多礼,想把它赚回来。他家的房子以前没有装修,石灰墙、水泥地就住进去了。现在生活水平普遍提高,张某把房子装修了,便借这个机会,悄悄地给亲戚朋友发出通知,请大家来喝旧居新装酒。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这是为了收些份子钱而特意举办的,严重违反了村规民约。

村委会的分管干部找到张某,告诉他不能违反村规民约,否则要被处罚。张某知道自己做的欠妥,但已经骑虎难下了。因为过事的日子已经定下,亲朋好友也已经都通知了。更主要的是,他已经到保康县城,把待客的菜肴、酒水都买了。黄森林说:“日子定下来可以取消,亲朋好友可以再通知,过事不过了。你不好意思,村里可以代为通知。这些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好办。关键是里子,经济上要少受损失。”村委会出面联系,把张某从保康县城买的菜,转卖给村民。村民消化不掉的,让街菜市场的摊贩收购,请他们零售。这样,张某虽然面子受损,但里子保住了。事情过后,张某彻底清醒,自己要是一味蛮干,违约被处罚,那就是丢了大面子,家中的福利待遇被取消,就彻底没有里子了,那就里外不是人了。

2019年9月28日下午,中坪村召开村民代表会议,又对村规民约中人情风章节进行了修订。

第一,婚事新办,丧事俭办,其他不办。除婚事、丧事外,一律不得过事受客。否则,一经查实,该户不享受一切村级福利待遇。

第二,结婚过事的,必须在过事前一个月内到村委会登记备案,白事在过事后三天内到村委会登记备案。

第三,未领取结婚证操办婚宴的,缴纳违约金1万元。

这次村规民约修订后,至今没有一户违规过事的。据初步统计,前些年中坪村每年大概有370户农户大操大办,整治人情风后,符合条件过事的农户不到100户。有部分村民算了各自的小账,仅此一项,开支减少80%,日子也过得轻松多了。

社会稳定,涉及到的事情最多,《中坪村村规民约》中有33项条款。黎长宁告诉我,近三年来,群众主动参与维稳,积极提供线索17条。例如:中坪七组刘某家中提供赌博场所,平时召集村民“卡五星”带彩娱乐,导致夜晚影响周围邻居休息。赌博者将打零工挣来的辛苦钱输得一干二净,导致家庭中夫妻二人闹矛盾,子女不管教,影响很坏。其妻子积极主动地到村委会反应情况,并提供线索,村委会根据所提供的线索积极查处,并依据村规民约及时给予处理,教育了本人,挽救了家庭,净化了风气,确保了安定团结。

村民宦某年三十上坟,在烧纸未燃尽的情况下离开,导致山林火灾发生。附近村民看见后及时向村委会报告,村委会第一时间组织人员控制火情,并扑灭林火,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同时,根据村民反映的线索,找到了宦某,根据村规民约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教育,并进行了处理。

中坪村村民委员会,始终是在村党委领导下开展工作的。村规民约的制定,也是在党委的指导下完善出台的。中坪村党委下设农业、水电、企业3个党支部,党支部下设9个党小组,推选9名党员中心户,党员中心户包保9个“十户长”,“十户长”负责各自片区村民管理,构建“村党委+党支部+党小组+党员中心户+十户长+农户”的六级组织体系。村党委坚持“支部主导、村民主体、公开透明、责任明确、分工协作”的共同管理机制,坚持群众自我教育、自我管理、自我监督,引导村民树立“办事依法、遇事找法、解决问题用法,化解矛盾靠法”的法治意识,村规民约越来越深入人心。

村规民约规范的不仅仅是村民,同时也约束村委会。村内重大项目建设,村委班子履职尽责情况,村内环境卫生管护情况,惠民政策落实情况,文明新风治理情况等都要进行评议。明确评议人员由村经济组织、村社会组织、党员代表、群众代表、专家团队等各方面人员组成。评议中坚持“谁受益、谁来评”的原则,建立村组理事会评农户、村民代表评理事会、党员群众代表评村“两委”班子,村“两委”评集体企业等评议机制,让评议制度化、常态化、长效化。

2022年7月25日,保康县“美好环境与幸福生活共同缔造”试点建设座谈会在中坪村召开,要求中坪村要高标准打造美好环境与幸福生活共同缔造示范点。

9月初,中坪村启动人居环境整治工程。此后,村“两委”多次召开“湾组会”“屋场会”,广泛听取群众意见,共收集到10个具体项目的建议。由于资金有限,10个具体项目,最多只能开工5个。是修污水管网,还是硬化村道?是推进亮化工程,还是改善人居环境?

谈到当时的情景,黄森林说:“村里的事怎么干,群众最有发言权。”

10月10日,村“两委”班子成员、7位村民组长、驻村干部及61位村民代表齐聚村委会门前广场。设计方将环境整治效果图逐一摊开,然后将选票发给61位村民代表。

选票上列出10个具体项目,每位村民代表选取5项,现场投票,唱票。最终,生活污水管网改造项目以57票排名第一、第二至第五名分别是公路循环线建设项目、通户道路建设项目、议事广场建设项目和“三线”(电线、网线、通信线缆)规范项目。

村民代表确定的整治方案,激发了全体村民参与的积极性。

最先开工的是生活污水管网改造项目。中坪村四组居民区污水排放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一到雨天,污水就会外溢,村民反映强烈。村“两委”以解决群众需求为出发点,将生活污水管网改造确定为当年急需开工的项目之一。

生活污水管网改造项目首先在四组和五组所在片区开工。为了不影响管网线路施工,四组村民蔡成英主动砍掉15棵桃树和2棵核桃树。村民黄培义配合施工,自己投钱投工挖通支水管。

“不管是生活污水管网改造项目,还是议事广场建设项目,村民是最大的受益者,按照村规民约,我们必须无条件拥护。”6月28日,黎长宁陪同我采访蔡成英时,蔡成英还中肯地说。

自美好环境与幸福生活共同缔造活动开展以来,中坪村发动群众户户参与、人人行动,推进断头路硬化、垃圾分类、“小三园”(菜园、花园、果园)建设、旧房拆除等工作,改造无害化卫生厕所753户,铺设村内主干道沥青路面12.8公里,建设沿河路栏杆1600米,安装路灯600盏,新建小组文体活动广场6个、时代广场1个,见缝插绿、见空造景,打造各具特色的墙体彩绘,美化农户庭院。

村组道路宽阔平坦,农家小院干净整洁,小菜园郁郁葱葱。夜幕降临,每个文体活动广场都有人跳广场舞,随着音乐,怡然自得。村容村貌焕然一新,大神农架前,中坪村这边风景独好!

《中坪村村规民约》,就是中坪人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这规矩,让中坪人在方正之间行走,在共同富裕中画出了最大的同心圆。中坪村先后夺得“全国文明村”“全国民主法治示范村”“全国示范性老年友好型社区”“全国乡村治理示范村”“湖北省先进基层党组织”“湖北省百佳村民委员会”“湖北省卫生村”“湖北省生态村”“湖北省绿色示范村”等各项桂冠。这些桂冠,熠熠生辉,照亮着苍茫的荆山。

离开中坪是在清晨。车行飞速,窗外山峦闪烁,墨绿和淡绿交织。墨绿是近山,淡绿是远山,云雾缥缈着,写意着蓝天。一只鹰从云雾中冲出,在车前方盘旋,眼看要和车子擦肩,突又倏地冲向高空,穿透云层,向蓝天更蓝处飞去!

责任编辑/雨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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