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走黄河
2024-11-05张真宇
说三生三世,其实就是生平走了三次黄河,每次都撕心裂肺,甚至有脱胎换骨之感。
一、1985年
1985年,我29岁,已经写了十几年诗,从高亢抒情的“时代传声筒”,到走回内心的现代派,一路走来差不多已经是“山穷水尽疑无路”了。
这时候孔令更来了,当时他已经是著名青年诗人,也遭遇了与我同样的困窘。1981年我在位于郑州市经七路的《奔流》杂志社做见习诗歌编辑,他从河南大学来编辑部投稿,我们自此互加好友,3年后,相约徒步考察黄河,俗称走黄河。
走黄河行动先是预谋,接着还有两次“沙盘推演”,在开封附近的仪封沙地和兰考、封丘黄河滩区先后试验性穿越,与大河亲密接触,然后宣发造势,老诗人公刘为此激情赋诗站台,一首洋洋洒洒的长诗《没有美酒的壮行歌》发表在当时的《人民文学》月刊上,将预热的流量一下子推上了10万+。
我已迫不及待地开始写黄河的诗,并想象着未来的冒险,一些诗发表在洛阳《牡丹》“新诗潮”专号上。
我说过要迎接大雪迎接/纷纷扬扬的腊月/这大雪真的来了真的到了/腊月也挤进门缝/并端端正正/坐在我的膝上/问我行期/这时候我想起黄河夜的/那个小屋/还有少年舟划向河心/那时候我们谁也/没说什么/似乎有一种东西/同时划进心里/
(《迎接大雪—致LG》)
这是想象的黄河,没有宣誓,却也不能偷懒。1985年1月1日,茫茫中原大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从黄河明清故道转向1855年河道的兰考东坝头,在开封《东京文学》编辑作家赵中森、兰考青年诗人李锐锋的陪同下,我与孔令更、王勇,终于踏上西上溯源的漫漫征途。
这是一种身体的冒险。没有人知道我们竟会屡屡饿饭,饿到乞讨,还会被困在望不到尽头的一道又一道黄河大峡谷中。在宁夏中卫与甘肃靖远交界的黑山峡,太阳将石头缝里长出的灌木烤得焦黄,汗落在石头上秒干,能看见对岸的牧羊人向我们挥手,我们在悬崖上呼喊,慌乱中傻瓜相机坠落在悬崖下面,撞出惊悚的破裂声。
结果当然是大难不死。我们发现了一条通往河谷的冲沟,顺着冲沟我们重新回到黄河的嫩滩上,并顺着一条干涸的支流找到“诺亚方舟”——一个回汉两族混居的村庄聚落。
这也是一种精神的冒险。l980年代的中国思想界,一方面向外开放,种种外来学说、思潮涌向古老的土地;一方面这片土地也在苦苦地寻根,寻根的同时把种种落后不如意都“甩锅”给了传统文化,其话语逻辑是:既然黄河是中华民族摇篮,自然要对近代以来的所有落后负责,以黄河为代表的黄色农耕文明终归要被蓝色的工业文明所取代,这形成了一些人的思维定势。
如果不把黄河作为一种源生性且可转型文明,如果不从整体上确认黄河文明是古代四大文明中唯一连续性文明体系,而只是将其视为一种过往文化或不怎么先进的文化的代名词,那么对黄河的各种误读就是必然的。体验的黄河与认知的黄河有时会掐架,呈现在“走黄河”的诗歌中,就有了暖昧以及无穷解的语义。
1985年7月8日上午11时,我们一行人站在了阿尼玛卿山下星宿海之上的玛曲曲果黄河源碑旁。这是先于我们到达的前一星期,黄河水利委员会河源考察队刚立的碑,碑文是黄委主任王化云亲自书写,由他的秘书徐乘依其笔迹描摹而成,灿烂阳光之下,貌似还洋溢着淡淡的墨香。
黄河从这里起源,它很安静,很安逸,也很清澈,一眼眼清冽的泉从半山坡的草甸上翻涌出来,汇聚成一条条明亮的小溪,汇聚成玛曲曲果(孔雀河)。我们放弃了乘骑的牦牛,一路步行,去寻找那个终极的黄河源。这是海拔4500多米的青藏高原,太阳热烈地拥抱着高山、河川与所有微小的事物,也照耀着这个星球上最大民族共同体的“母亲河”。这时候她还很青涩,没有沧桑与风尘,也没有莫名其妙的沉重,像是晃荡着小辫疯跑的野丫头,不谙世故,无遮无拦,又像是时间的起点,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我想起就在头天晚上,我们在靠近黄河源头的一家牧民的帐篷里住下,我被队友们紧紧围在中间,昏昏沉沉,耳边回荡着藏人喇嘛低沉的诵经之声,他一边手转法轮,一面召唤冥冥之中的厉鬼驱赶走附在我身上的另外的厉鬼。是的,我竟感冒发烧了,这是高原缺氧状况下最危险的,接下来就是肺气肿,再接下来就是厉鬼们掳掠了一个汉人的灵魂前往九极之地受苦。
不过事情并没有弄到最坏,最终我在喇嘛的诵经声中沉沉睡去,迎来了第二天草地上的大太阳,我竟十二万分庆幸地退烧了。
“好马骑上/好枪背上/走在草原上”,这是黄河源果洋部落的一首藏歌,不过我们没有马骑,放弃坐骑牦牛之后,只能驱动双腿,一步步走向荒凉无人的河源和高远的“世界屋脊”。我们轮流向眼前的雪峰呼喊,向天际线呼喊,向辽阔无垠的大地呼喊,以纪念一个诗意的成功和宿命的到达。这个位置是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玛多县,还是玉树藏族自治州曲麻莱县?许多年之后,黄河上游水文水资源局副局长蔺生睿告诉我,真正初始的黄河源,不是玛多,而是曲麻莱。
无论怎样,在诗歌写到穷途的前夜,我与同伴们走过千万里生死之旅,经历了困顿与哭泣,饥饿与绝望……当我站在那片神秘的高原之上,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怒放出花朵,无论普普通通的高原草甸,还是从生态学角度命名的先锋植物。是的,在藏传佛教的诵读声里我重生了。
这是第一世。
二、1998年
1998年,我在水利部黄河水利委员会工作已经第八个年头了,我喜欢这里,甚至多少有些感恩。13年前走黄河,多亏了黄委会政治部德高望重的邓修身先生热心接待,还开具了针对沿黄各单位的介绍信,这使我们免受多少饥寒!1990年大学毕业,同样是在邓先生竭力举荐下,我手持武汉大学分配办和中编办的派遣证,被分配到了邓先生任社长的黄河报社。
先是下放基层锻炼一年。这一年我一边在河南孟州黄河北岸大堤上割草搬石头,一边写小说和诗歌;在武汉大学历史系教授安长春先生的总策划下,我甚至准备写一本解读黄河观念形成的书《走向图腾》,并动手写出了下面的“导言”。
在这篇导言中,我从对黄河本体的体认以及对人的言说权利的认知两个维度形成一个理论闭合。
这是一个不能说出什么的时刻,这是一片流动的土地,浓稠,厚重,闪闪发光,充满着苦难和挣扎的痕迹,曲折着,回荡着……我蓦然发觉已被一种痛切的感受所击中:黄河是什么?是乖戾的河?是温柔的河?是创造了伟大平原的河?是灾难之河?是母亲之河?是摇篮?是乳汁?是根?是魂?是传统?是淤积?是冲刷?是比喻?是象征?是压抑还是奔放?是破坏还是建设?是结果还是原因?是名词还是代词?是能指还是所指?是力?是美?是神话?是内容还是形式?是具体还是抽象?是过程还是归所?是故乡还是异乡?是本质还是现象?是此岸还是彼岸?是你永恒的不可逾越的宿命?是歌谣?是号子?是怀乡病?……或者,这一切都不是,它只是你脚下的真实的运动的自然?
是的,黄河只是自然。……无论赞誉还是贬损,它一概无动于衷,没有情感色彩,没有人文色彩,她只是它。
黄河显然又不仅仅是自然,它是文化,是超级文化代码,是一个可以产生无数课题与命题的母题。它的慈祥、悠远,它的宽厚而辽阔的怀抱,它对民族形成的重大影响以及对民族性格、民族精神、民族面貌的塑造……迁徙与繁衍,对抗与融合,发现与因袭,凋落与再生……这些无穷无尽、无限展开的话语方式使黄河充满了令人感动而又困惑的亲情色彩、拟人色彩。黄河不仅是“它”,是“他”,也约定俗成入情入理地成了——“她”。多少年来,人们一想到黄河,就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所以当有朋友对我说:凭你的功力,黄河你是解读不了的,我心里自然产生骄傲的惶恐。黄河是太大了,太远了,太无限了,可是凭谁的功力能把黄河完全解读呢?人们理解的黄河,也许永远只是一个点,一个瞬间……
只是这一瞬间太不可思议了,本来的河、终极的河同时贴近了我,河水顷刻间燃烧起来,热烈而凝滞、火红而金黄……黄河是一个无言者,一个自在,因此它包容一切……有人告知:在上帝面前是不可以说三道四的。然而在黄河面前,人们已经说三道四了,关于黄河的观念就这么形成着,发展着,变化着。这一瞬间,我在痛感人的限度的同时,又深切意识到人的权利,精神的权利,言说的权利。
该怎样感激这一震撼的瞬间啊!
——《瞬间的震撼》1991年于黄河温孟滩
1998年之所以重要,首先是因为黄河断流。从1972年出现首次断流,到1998年黄河从山东入海口至河南开封河段全线断流……眼睁睁看着母亲河“失血”乃至“断奶”,触目惊心,举国震惊。那几年全国政协每年都有“拯救黄河”一号提案。有一个细节发人深省:作为时任黄河水利委员会主任的綦连安在为一家刚开业的“安澜酒店”题写店名时落款为“大可”。何为“大可”?河官苦笑说:“大河”无水,则为“大可”;大河断流,千古奇观,“大可”亦为“奇”。
綦连安主任是我遇见的典型文人型河官,他这么给自己落款也算是痛心疾首了。直到后来新河官李国英来了,鉴于黄河流域及北方地区水资源紧缺的严峻现实,国家授权黄委会对黄河流域水资源实施统一调度,黄河自此开始一年年复流。
1998年之所以重要还因为长江特大洪水。这一年的特大洪灾使人水之间的紧张关系暴露无遗:上游滥砍滥伐森林导致水土流失、河道淤积,中游围湖造田、与水争地造成湿地调蓄能力锐减,单边发展主义模式主导下的盲目开发使河流自然调节功能大大衰减。人种下了单边发展的诱因,就要吞下因人而生的苦果,这个道理并不复杂。
对我来说,1998年之所以重要,还在于我竟完全出乎意料地“触电”。这一年,正好有两家文化企业与黄委会、河南电影制片厂等单位计划共同摄制一部以黄河生态问题为焦点的纪录片《重读大黄河》,千挑万选,经批准,我被借调出来,和两位文学批评家孙荪、王鸿生组成了一个思想库和创作团队,动笔之前,要对黄河全程进行实地考察。
这就开始了我的第二次“走黄河”。时隔13年,这一次发生的是精神性的颠覆,从拟人化的黄河走向了一条生态视野的黄河。在这个视野中,“黄河是什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黄河怎么了”,怎么就由咆哮万里的巨川蜕变成了一位令人揪心的“干娘”(时任水利部长汪恕诚语)?同样的单边发展与过度开发利用,在南方加重了特8+tMZlAgJDQVj9XmY74MRPRi6zWORGGcharQznYx9HE=大洪水灾害,在黄河流域则引发了长达22年的间歇性断流,这是为什么?
对“黄河怎么了”与“为什么”的焦虑性求解使我与我的创作伙伴们一起走向河源,走向黄土高原。这是我第二次来到黄河源区,惊骇地发现与下游一样,连接扎陵湖与鄂陵湖之间的黄河主干道也发生了突破水文纪录的断流现象。在青海省玛多县,这个海拔4000多米的“千湖之县”,由于过度开发,已经成为全国著名的贫困县,以致当地一位藏族基层干部惊呼:一方水土已养活不了一方人了。
我们把所有的焦虑与拷问都写进了《重读大黄河》脚本,以至脚本最长时达到了15集,后改为12集,最终在我和孙荪、王鸿生、王鲁湘、鲁枢元、李自人等专家学者和编导的共同努力下浓缩为8集,2000年全国两会期间在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向海内外热播。
中国纪录片史上第一部生态伦理电视专题片就这样诞生了!作为电视片的衍生品,我执笔撰写了《21世纪黄河生态伦理宣言》,署名“呼唤黄河系列活动组委会”在《工人日报》发表,再次为黄河危机敲响了警钟。
除非迫不得已,人类应尽可能维护自然的完整统一,人类应尊重自然整体的不可分割性及其内在尊严。
当人类由于迫不得已的原因而去改变自然的原始状态时,应慎重考虑自然的限度及其承受能力;人类在预期改变自然的积极成果时,应将其负值、负作用、负成果加以充分评估,并制定相应措施对自然予以补偿。
人对自然、对河流一开始是诚惶诚恐的。人类震惊于大自然难以理喻的巨大力量,因此将其视若神明。只是由于人类组织的高度发展以及科学技术的迅猛进步,导致人类在自然面前采取了僭妄和轻薄的态度。
人类应反省科技文明在带给人类以便利时,对自然状态的深刻改变乃至破坏;在自然面前,人类油然而生的不应该仅仅是技术进步所带来的陶醉和满足,还应该是虔诚、不安乃至负疚——基于多少世纪以来,人类迫不得已的对自然的伤害、分割和亵渎。
人类是自然演变的最高成果,自然是人类永恒的母体。人类从自然界所得到的不仅仅是自然资源,也不仅仅是空气、阳光;自然与人类的内在联系,使人类拥有了造物般的勇气、信心以及发现、发明和创造的永恒激情;大自然是人类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源泉,以及良知、爱心、正义的起点和归宿。
……
面对21世纪难以预知的前景,人类最应当警惕的危险来自自身,来自日益膨胀、永无止境的人类需求。因此,收敛自己的行为,尊重自然的稳定性,恢复大地与江河的完整与美丽,应该是新世纪天人关系的准则,新世纪黄河生态伦理关系的基础。
这是“走黄河”第二世。所谓“重读”,更多的只是质疑与解构,然而河流伦理的一些基本原则已渐显轮廓,敏感的人们已经听见了遏制不住的清晰的时代脚步声。
三、2003年
文艺复兴与启蒙运动以来,在人类的主观视野中,世间万物都是围绕人而存在的。在这样一种根深蒂固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潮影响下,20世纪以来关于黄河的治理方略多强调控制和开发。
然而,几十年过去了,由于人类活动的影响,无论下游、中游,还是上游,凡流经冲积平原的河段都先后进入了新的风险期。正如中国工程院院士、全国政协原副主席钱正英指出的:新中国成立后,不断加大对黄河的治理开发力度,形成现在的黄河。上中下游的社会经济大大发展,工农业生产和城乡生活用水大大增加,水土流失逐渐治理,人工和天然植被也不断增加。但是,在发展过程中,产生了一些始料未及的问题,主要是:虽然黄河泥沙有所减少,但黄河的水量也显著减少,甚至水量减少大于沙量减少,50年来年均水量减少一半,特别是中小洪水显著减少,从而导致下游河道的萎缩。(摘自2003年6月26日钱正英在中国工程院召开的国家“十一五”重大工程课题研讨会上的发言,引自中国科学院网站《“老水利”钱正英提出:我们要重新研究认识黄河》)。
显然,人类对河流的认知正在孕育着一个前所未有的突破。
千年之交,新中国第七任黄河水利委员会主任李国英履新伊始,即提出“三条黄河”(原型黄河、模型黄河、数字黄河)建设和“维持黄河健康生命”。时年三十多岁的李国英,论及资历却算得上“老黄河”了。在他的任期内,黄河流域实现了水量统一调度,历史性解决了长达22年的黄河断流重大问题。然而,这位历史上最年轻的“河官”总觉得还不够,仅仅物理流量的不断流还不够,黄河更需要生态流量的不断流,即上游来水除满足挟沙入海功能外,还必须满足支持河流生命共同体良性循环的全链条需求。在2003年2月12日江苏无锡召开的全球水伙伴(中国地区委员会)治水高级圆桌会议上,李国英提出建立“维持河流生命基本水量”概念。显然,这一概念的建立以及接踵而来的“维持黄河健康生命”治河体系对于中国乃至世界河流治理产生了深远影响。
我意识到,随着关于“维持河流生命基本水量”以及流域机构“要做河流生命代言人”思想进入实践层面,毫无疑问一种新的文明形态已经在改变古老的治河模式。结合之前的思想成果,我在黄河网、《中国水利》《文明》等媒体先后发表了《走向和解——一种新的河流伦理观》《河流生命的伟大复兴》《触摸生命黄河》等论文、散文,正式阐述了河流伦理体系的一般原则和历史图式:
1.作为赋予了人类物质和文化双重生命的自然本体,黄河具有超越其工具性用途的独立价值;
2.作为一个为众多生命和物种提供条件的完整的生态系统,河流本身也是一个具有内在尊严的生命共同体。河流通过蒸发、降水,形成径流,开始一轮又一轮水文循环,呈现和传递的是一种完整的波澜壮阔的生命过程;
3.黄河不仅是流域经济社会发展的生命线,它本身的存在更应有一个人类不可以、也不应该逾越的界限,即“维持河流生命的基本水量”;
4.作为流域社会的一员,上游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力占有维持下游社会生存发展的基本水量;
5.作为人类代际生命的一个环节,一代人没有权力也没有理由占有下一代人可持续发展的基本水量;
6.作为自然的一员和河流的儿女,人类没有任何理由和权力终结河流,除非真正不可抵御的自然力所致,人类必须全线保证河道内维持河流生命的基本水量。这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均衡进化的河流伦理根本原则;
7.人类是自然进化中的一个普通物种,也是从河流中受益最多的一个特殊物种。正因为此,自从人类登上地球演化的历史舞台,河流生命就一步步变形和扭曲,走过了三个异化阶段即神化、妖魔化和工具化。是时候恢复和还原人在河流生命共同体中有责任的一员地位了。
至此,从1985年徒步考察黄河开始,我对黄河本体的认知经历了三次嬗变。对我来说,每次嬗变都不亚于一个新纪元的开始。
(作者张真宇,笔名郎毛,作家、诗人,曾任《黄河报》记者、《黄河 黄土 黄种人》杂志副总编辑,出版有《传说中的痛苦》《流浪的诗学》《重读大黄河》(合著)《天下黄河》(合著)等专著,现任大型原创动画连续剧《黄帝史诗》三部曲总制片人)
兼职编辑:常思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