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伏“见底”?
2024-11-04
产业链上的一睦变化,让参与者憧憬着拐点要来了。在经历了持续一年的价格磨底后,光伏产业链上的一些环节开始“松动”。
近来,业内传闻由光伏玻璃龙头信义光能控股有限公司(简称“信义光能”)和福莱特玻璃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简称“福莱特”)两家牵头,前十大厂商联手停产冷修(放水停产休整,玻璃厂一般5~7年冷修一次),每家均下调30%的产能,以遏制价格下跌。
尽管福莱特官方称自己并未参加此次停产检修,也未调降30%产能。但汇总市场上多方信息,各家企业都一定程度上做了减产。“具体减多少不是强制性的,还是要看企业自主意愿。”有光伏辅材行业分析师表示。
光伏玻璃是光伏辅材的一种,处在硅料、硅片、电池、组件这四大光伏主材中的组件环节,又和光伏胶膜、焊带、银浆、铝边框和背板合称为“六大辅材”。就在龙头企业联手停产之前,光伏玻璃价格持续下跌许久,没有企稳迹象。
之所以能实现联手停产,是因为光伏辅材市场的集中度很高,热钱涌入并不多,龙头公司有藿较强的话语权。信义光能和福莱特均从2006年上马业务,两者市占率合计超过50%。而且该市场规模不大,信义光能去年营收266亿元,不及光伏行业第一阵营公司营收的一半。
此时传出联手减产的消息,也是因为光伏玻璃进入了每年的成本上升期。
“马上进入冬季,光伏玻璃产业将进入新一轮原材料谈价周期,上游天然气大概率要涨价。如果产品价格再不上涨,毛利率会受到很大影响。此外,之前投建的光伏玻璃产能逐渐达产和满产,尽管停产冷修的越来越多,但供给还是不少。”上述光伏辅材分析师说道。
主材价格都在跌,光伏厂商无意给辅材供应商涨价,甚至还有继续压价和延长账期的意愿,光伏玻璃行业只能停止降价,减产“自救”。
另一个辅材行业——光伏胶膜行业也类似,从8月开始,随着部分二线厂商的产能出清,“胶膜价格已经横盘快一个月了。”上述辅材分析师表示。
该行业的市场盘子更小,集中度更高。排名第一的杭州福斯特应用材料股份有限公司(简称“福斯特”)市占率长期在60%左右,去年营收约226亿元,整个行业的规模都比不上一家主流光伏厂商。
小周现在在嘉兴的一家光伏组件厂当胶膜工程师,因为工作原因,他需要经常跟分散在全国分部的胶膜工程师打交道。他表示,光伏胶膜只能卖给组件厂,很多胶膜厂都是跟随光伏组件厂一起建设的。一旦组件厂减产或压价,胶膜厂的利润马上受影响。比如华中一些省份规划了挺多组件厂,但因为各种原因没开起来,配套的胶膜厂只能不开产线。
在跟组件厂商的“博弈”中,胶膜企业很被动,价格涨不上去。但不同的是,随着市场“出清”,它们也不愿意降价了。
这是“底”吗?每家企业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尤其是八月底,光伏偏上游的硅片环节两大巨头踩了“刹车”——隆基绿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隆基绿能”)和TCL中环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TCL中环”)相继主动上调价格。
至少不能再亏了。隆基绿能董事长钟宝申称,即使硅片提价,也没有动力去提高硅片的供给。硅片的涨价,一定程度上传导到下—个环节—一电池片,但最下游的组件环节,调价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离公认的行业价格拐点——2025年,只有—个季度了。停止降价之后会不会迎来涨价,谁会被“出清”,谁又是得益者,每家企业都在焦虑和期盼着。
辅材见底
“决定价格的永远是产业链的供需关系,只要产能不过度扩张,价格一定会回升,企业利润率也会得到改善。”信义光能管理层在今年夏天的一场沟通会上表示。
事后看来,这似乎就是在为当下的减产做铺垫。
信义光能定的长期毛利率是26%左右,这被认为可以使行业保证—个合理的盈利水平,“一方面防止毛利过高,可以防止更多外来资本进入,另一方面二线企业即便毛利率低十几个点,也能活下去。”
今年上半年,即使在原材料和天然气等能源都处于低价的情况下,信义光能的毛利率依然低于公司预期,约为21.5%。这跟2021年相比是“天壤之别”。当时光伏组件需求激增,光伏玻璃供不应求,信义光能的毛利率甚至超过50%。这是个特别优质的细分领域,资产轻,技术门槛不高,毛利也高。
而且,2015年4月,工信部发布《部分产能严重过剩行业产能置换实施办法》,平板玻璃被纳入产能严重过剩行业,想要新建产能必须淘汰老旧产能,此后一直维持严控状态。
因为光伏组件给玻璃开辟了新市场,2021年-2022年,工信部适度批准了一些光伏玻璃产能。这也是这两年整个行业的规模性投产改变了稳态,有的企业产能一年直接增长数倍的原因。
工信部发布的2022年光伏玻璃运行情况显示,全年累计产量1606.2万吨,同比增加53.6%,信义光能和福莱特两家市占率已经很高的巨头公司,也分别增长了44.4%和70%。
信义光能在扩产上已经是足够保守了。“经常有人问我们的产能怎么增加那么慢,因为我们坚信投产速度应该和行业增长的速度成正比。”信义光能管理层称。
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无法阻挡行业的“价格战”,厮杀一年之后,为了自保,大家选择“停火和解”。
光伏胶膜行业的价格“着陆”则要平缓得多。胶膜跟光伏组件的“依附”关系要远比光伏玻璃深,胶膜厂和光伏组件厂都是长期合作。“我们的产品基本是福斯特的,玻璃是信义光能和福莱特两家的。”小周说。如今,光伏组件出货量前十名的企业均是福斯特的大客户。
胶膜行业同样在2021年—2022年光伏市场激增的阶段开启了大规模的产能扩张,但这些增量产能大部分来自于行业内的二三线企业,比如江苏斯威克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斯威克”)、广州鹿山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简称“鹿山新材”)等,且幅度有限。
福斯特已经算是“独霸”行业,据董事会秘书章樱说,目前仍然在规划产能的逆势扩张,不过重点会放在海外。
“福斯特向来是用低毛利策略提升份额,抑制二三线企业扩产。2014年、2016年、2021年,至今三次主动降低1090~15%的价格,以维持市场份额的稳定。”上述辅材分析师称。
据财报统计,2021年一季度,福斯特的毛利率为29%,另外两家上市胶膜企业也在20%。随后福斯特把自己的毛利率打到了6%,其他厂商开始亏损。
隶属于上市公司深圳市燃气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深圳燃气”)的斯威克是第二大光伏胶膜企业,深圳燃气董事会办公室副主任何卫称:“今年我们市占率策略性地有所下滑,因为经过评估,想要更高的利润基本不可能,重要的是回款,我们不会给一些账期非常长的,甚至收不回来账的组件厂商供货。”
现在福斯特的产能约30亿平方米,比排在身后的7家公司产能之和还要多。“2023年度和今年一季度,福斯特的市占率在稳步提升,意味着有些产能已经被‘出清’了。”福斯特董事长林建华说。
“提防”下的破局
整个链条都在盯着光伏组件这块最核心的“战场”,这决定了每个环节能否涨价。但光伏组件价格已经击穿成本线,竞争看上去却还没有停止。
近期公布的中国华能集团15GW光伏组件集采招标信息中,有企业报出了0.655元/W的最低价,平均报价在0.709元/W,跟八月底相比又低了0.3元/W。按最终采购数量的13.5GW计算,中标企业在这个项目上少赚了40亿元。而上半年盈利最多的晶科能源控股有限公司(简称“晶科能源”),净利润才只有12亿元。
各家龙头企业依然在相互“提防”,“A企业今天降价,B企业第二天上午就会降得更低,C企业第二天下午会比B企业更低,D企业等所有企业都降完了,它还会再往下降,最后形成恶性循环。”某公司光伏组件销售人员表示。
每家公司都会为了避免客户毁约,“自动”降价,从而实现出货,以保证自己的生产排产。而且三季度是组件出货的高峰期,约占全年总出货量的三分之一。在上半年各家出货均和年度指标有较大差距的情况下,企业也只能硬着头皮跟进“价格战”。
行业共识是,能打破这个困境的变量只能是客户,即行业里号称“五大六小”(“五大”,即中国华能集团有限公司、中国大唐集团有限公司、中国华电集团有限公司、国家能源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国家电力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六小”,即国投电力控股股份有限公司、中国广核集团有限公司、中国长江三峡集团有限公司、华润电力控股有限公司、中国节能环保集团有限公司、中国核工业集团有限公司)的11家发电集团。
八月底,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召开“光伏电站建设招投标价格机制座谈会”,光伏组件企业和发电企业一同坐下来讨论导致组件价格持续下跌的“最低价中标”问题。
“大家都不希望‘最低价中标’,既伤害中标的制造企业,又会让一些企业铤而走险,甚至供应劣质货。发电集团当然希望能在25年的长周期内实现更高的发电收益,但是也要通盘考虑行业的整体发展。”有参与座谈会的专家说。
现在发电集团的招标中,已经逐步提高了非价格招标条件的占比。比如前述华能集团的招标中,将几条技术路线的组件产品分开进行招投标,这一定程度上鼓励企业多在新技术研发上投入资金。
国家能源集团的招标中,采取先对“技术+商务”部分进行评分,再公开价格得分的两步制方法,相对合理地控制招投标价格。
分布式光伏业主在经历了“野蛮式”增长之后,也逐渐倾向于前期投资成本更高,但发电收益更好的产品。“之前的开发商不负责运营,当然什么价格低选择什么。负责运营之后就会偏好全生命周期发电更优的产品。”上述专家称。
9月2日,在隆基绿能2024半年度业绩说明会上,钟宝申被问到光伏行业价格何时出现拐点,他略显“模糊”地回答道:“目前各环节都处于低位,未来在价格方面应该是向上的,但是什么时点不好说,因为要看整体的供需关系,也要看企业的竞争关系。”(中国企业家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