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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菘佳话

2024-10-30鲍安顺

思维与智慧·上半月 2024年11期

古人称白菜为菘,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解释:“按陆佃《埤雅》云,菘性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菘之操,故曰菘。今俗谓之白菜,其色青白也。”明末清初,浙江兰溪人李渔在《闲情偶寄·饮馔部·蔬食第一》中说:“脍不如肉,肉不如蔬。”他还说:“大白菜食之可忘肉味。”虽然说得有些夸张,却说出了他的偏爱,也道出了那白菜,作为“秋末晚菘”,乃人间美味。苏东坡曾在诗中写道:“白菘似羔豚,冒土出熊蟠。”白菜之美味,毫不逊色于羔豚鲜美,熊蟠佳肴,一样是至极美味。

齐白石曾赞叹:“牡丹为花王,荔枝为果王,菘乃菜王也。”齐白石先生,淡泊名利,生活简约,为人从容平和,常食粗茶淡饭,衣着布衫。他画的《清白图》,有一只螳螂伏于一棵大白菜上,画得精致,艺旨高,有妙意,曾多次被拍卖出天价。齐白石生前,与白菜曾有逸事,是在初冬早晨,他在街上溜达时,看见一马车大白菜,青翠欲滴,让人煞是喜爱。他提议,自己画一幅册页,换那一车白菜。结果,当场被卖菜老农一顿抢白,弄得灰头土脸,非常尴尬。

李苦禅生前和齐白石一样简朴,后人总结他时说:“画得很好,生活很穷。”其实,他以白菜入题,画了不少作品,寥寥数笔,画得简约从容,栩栩如生,越看越有味道。每幅画中,那主角白菜,或一株两株,随意倾倒,在肥硕喜人里,浑朴稚拙,平白里见奇绝。那画风,那画意,让人恍然临境,觉察出深刻的画意来。我看李苦禅画的白菜,是他投己所好,且有得意之态,在心间游弋,不露声色。他说,别看不起那白菜画作,认为它是“土老乡”,可是要让毕加索,或者马蒂斯见了,准得叫好称绝。

梁实秋先生,家藏印章很多,其中有一方印,白文刻有“春韭秋菘”。据说,这印是他生前至爱,视为珍宝,常将其钤于画作之上,颇为自得,十分欣赏。我想,梁先生,爱的是印之艺境,还是那春韭鲜嫩,秋菘爽口,已经不得而知。或许,二者多有,是相得益彰,让他心身静爽,好不惬意。在古代南方,那白菜,其实是青菜。那秋菘,古时是北方菜,也被称为黄芽白,在当地非常普遍。可是,运到南边,它就名贵起来,价值不菲,被尊称为“胶菜”“绍菜”。鲁迅先生曾写文章说,那珍贵的白菜,用红头绳穿了吊起来,不是放在菜摊上,而是挂在水果店门前,招摇人来购买。真是物以稀为贵,让一些人不敢问津。

有位诗人写道:“拔雪挑来塌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那寻常白菜,是家常小菜,却让人吃得痛快,烹煮炒拌,无所不可。那白菜,跟肉与粉条同炖,是北方美食。还有凉拌嫩黄白菜心、酸菜鱼等等,清凉爽口,非常好吃。汪曾祺生前回忆说,老舍先生请客,席间备有火腿、腊鸭、小肚、口条等,当家里人把熬白菜端上来时,他竟举起筷子招呼客人说:“来来来!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汪曾祺还说,这份平淡质朴让人安静满足,那是人间有味,是清欢,也是风情滋味。汪曾祺的文章,善于写美食,在他的《汪曾祺散文全编》出版时,有人写评论说,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是这本书的品味,也是对汪曾祺的最高褒奖。

(编辑 兔咪/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