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永远有个家
2024-10-30向墅平
正月初二早上,我和胞弟一道,乘车从我们长住的万州城出发,回了一趟数十公里外的故乡,河口。一年里,我们基本就回去一次,去拜祭长眠于那片土地上的父母及其他祖先。
在父母坟前,我们点上香和烛,挂起五彩灯笼,算是送给父母的过年礼。一边口中向父母问候新年好,一边心里祝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当我们抬起头来,放眼四望,感觉没了父母的身影,偌大一座村庄,都空荡荡的了。
回到老屋前,再不见父母如从前般,笑盈盈走出来,迎接我们回家。打开渐渐生锈的门锁,屋门吱呀,开了,有些霉浊的气息扑鼻而入。进到里面,空荡荡的,心中不由腾起一股悲凉:父母不在了,家,也不在了……
我们在老屋里待了一阵后,拎上一箱牛奶和一桶食用油,去老屋下边的洞脑壳老院子,给还留守于此的幺爸幺妈拜年。大伯、二爸和父亲相继逝去后,幺爸是唯剩于这苍茫人世的最后一位直系长亲了。
我们兄弟俩在幺爸家吃过午饭,待上一阵后,就告辞回城。幺爸幺妈送出屋时,叫我俩以后常回来。我俩连声答应着慢慢离开。离开老院子时,我又回头望了几眼那座孤零零的老屋,惆怅地想:父母若还在,我会留下来住上几日;可惜,而今是当日即往返了……
住在水泥丛林的日子里,我总会抬头望空中浮过的云朵或升起的月亮,它们应该都来自故乡,捎来故乡的召唤,召唤我——归去来兮!我就低下头,暗下决心:故乡养育我长大,是该常回去看看呢,岂能仅限于一年一次!
于是,这个长假里,我事先给幺爸打电话说我要回老家,又要在他家落脚。幺爸连声说:路娃(我乳名),回来吧。话音亲切又殷切,我听着,心头暖暖的。
那天上午,当我下了车,风尘仆仆出现在老院子边时,幺爸和幺妈已站立于屋前路旁,迎接我归来。他们翘首等待的神态和他们慈祥的面容,让我在那一刻,恍如再见我的父母,曾如此一次次盼儿归。进屋时,大堂妹玲子迎接了我们。她说,妹妹艳子一家四口,还在楼上没起床哩,想趁长假多补点觉。大堂妹夫回来住几天有事走了,大外侄和大学同学旅游去了。“路娃,楼上床位有空着的呢,你住几晚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幺妈对我说道,语气温婉。“好,我今儿就不回城啦。”我欣然应允道。“想吃扣碗不?”幺妈笑着问了我一句。“老家土扣碗,好哇!爸妈在时,也爱蒸土扣碗……”我立马答道。“今天中午就蒸扣碗吧。”幺爸接道。
二老说罢,就进入厨房,动起手来。我和玲子跟进去,要当帮手。“你们各自去外边转转,厨房小了,人多转不开身哩。”幺妈摆手,叫我们出去。幺爸也说了声:“两个人做顿饭,就行啦。”一如父母在时,也不大愿我们插手做饭。在大人眼里,我们永远是需要他们疼爱的孩子,而他们总是忘了疼爱自己。更深层的意味是,他们要让我们品尝到属于他们的纯粹的味道。
我和玲子出屋,在院子里转了一阵。曾经人气旺的院子,而今一片冷清;不少人或去了城市,或去了另一个世界。只有少数几户还有人在家。再不像从前常有乡邻来幺爸家聚坐唠嗑了,二老平时在家,也基本靠自己两个人抱团取暖。我心中升起要常回来看看他们的念头,像曾经常回家看父母一样。
回屋时,厨房里灶火熊熊,香气扑鼻。幺妈在灶台边忙着,幺爸在灶膛口烧柴火,二老配合默契。接近开饭时分,艳子一家四口下楼来了,屋子里变得热闹起来。不一会儿,香喷喷的几碗土扣碗端上了桌,连同好几盘炒菜和两盆粉条炖肉。幺爸幺妈被我们一群后辈请到上席位。大家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愉快交谈。“路娃,多吃点肉,看你身体始终恁个瘦纤纤的哩。”幺妈口里说着,不时用小勺帮我舀肉到碗里。“够了,够了……”我连声说道。这顿饭,我吃得挺好,吃出了父母般的味道。
下午,幺妈看见我衬衣汗透了,让我脱下给她洗,我换上幺爸找来的一件衬衣。这让我又真实地感觉到,他们像我的另一对父母。晚上,幺爸将我领入一间卧室,并亲手为我点上一盘蚊香,说道:“乡下蚊子多,不点蚊香怕你睡不好觉。”听着幺爸说这话时,我有热泪在眼眶打转:我这不是回到了家吗,回到了从前那个熟悉而温馨的家!
这样,我在故乡,就有了永远的家……
(编辑 高倩/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