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在心
2024-10-30杨秋里
1978年的早春乍暖还寒,我的母亲溘然长逝,享年58岁。如果她多在世两天,就能接到我被大学录取的喜讯了,如果她多在世一个月,就可以听到父亲的佳音了,如果她再多活些年,就能和儿女们一起享繁花似锦的现代生活了。
母亲最终被劳累和担忧击垮,春蚕丝尽,蜡炬成灰,纵使万千期待,她还是搭上平生第一次乘坐的车,安息到那个可以继续与我的外婆长相厮守的墓园。
半月后,我围着母亲冬夜里针针线线为我织的围巾,背着她为我上大学拆洗好的蓝花棉被,出门上学了。四年后,我在幸运之神陪伴下,回到了家乡县城一所师范学校教学,学校的院墙外就是外婆和母亲长眠之所。
秋去春来,光阴荏苒,我把四季的野花轻放墓前,我坐在家里的窗前,用口琴轻轻吹着“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的童谣,我看见墓前的杏花在风中轻轻摇曳,三十年的守候使我感觉母亲从未走远。
当夕阳照临我的人生,我迁离了小城,离开了那片青冢。绵绵思念中,我写下《杏花杏花飞满天》献给了我的外婆。而对于母亲,千言万语凝聚于笔端,却因为有深深的愧疚在心,让我久久不敢触碰她的舐犊情深,也无法面对她从天堂投来的温柔目光。一春又来,清明又至,燕子也翩翩飞回来了,我该将裹在无边感恩里的忏悔写给母亲了。
1977年一春甘霖,一夏惠风,到了金秋十月的下旬伊始。十月末的一个早晨,老街坊丁老师和高姨,像往常一样来我家的压水井打水。我上高中时,丁老师教我语文。他兴奋地对母亲说:“小秋语文程度好,这次高考最好报考大学中文系。如果复习,我给她辅导。她大哥的老高中课本也都能用。”母亲听了连忙说:“好!”
下午,母亲开始朝我下乡的村庄出发,她要接我回家复习备考。她听我说过,每次下乡都是到公路上拦货车,可她顺着公路走了四十多里也没拦到货车。到了离我村庄还有三四里路的时候,已经是月挂高天了。
十六的月亮好像知道母亲的不易,把广阔的田野照得澈亮。母亲牢牢记着我曾给她说过,从公路往村庄下路处有棵很高很粗的大树,也记着再往北一直走到第一个村庄,就能找到我下乡的点。这样,她看见那棵大树就拐上弯曲的小路往北边走去。可当一片野水横在她前面时,她以为是一片光光的打麦场,就一脚走了下去。水不太深,母亲艰难地爬上来,深秋的薄棉衣湿透了,她又冷又饿又累又怕,硬着头皮往前走。当我见到她时,她没说别的,只换上我的衣服匆匆睡了一会儿。香玉是我最要好的知青朋友,一吃过早饭,她就催着我骑她的自行车带母亲回家。
田野里,老乡们都在忙着播种麦子,公路上,很少看到行人和汽车。母亲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条胳膊半搂着我的腰。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母亲开始讲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她说得云淡风轻,可我却听得心惊胆战。震惊、后怕、心疼、哀伤、担忧、期待,这么多情绪激荡于心,让骑在车上的我泣不成声。母亲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不停地安慰我。她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常说常笑,好运来到。”
母亲的话没让我破涕为笑,我不知道该对母亲说些什么,就又开始沉默起来。母亲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突然对我说:“小秋,这会儿只有你听见,我给你唱个小燕子穿花衣吧!”我停下车,回过头吃惊地看着母亲,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有点想笑了。母亲推着我说:“快走快走,别浪费时间!”我重新蹬着车,只听母亲在身后用软软的声音唱道:“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要问燕子它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微风不燥,阳光正好,母亲唱歌带给我的希望,让我想这样永远载着母亲向前走下去。
母亲唱得这样好听,是我想不到的。我问她:“妈,你上过学吗?怎么会唱这个歌呢?”母亲笑着回答:“我上过学!但那时只想让你小姨多学点东西,所以高小没上完就纺线织布贴补家用了。这歌是你外婆教你唱时,我在一边听会的。”我叹了口气,幽幽地问母亲:“你这个老燕子带着一群小燕子,怎么总是在冰天雪地里飞呢?”母亲反问:“我现在不是由你带着往春天飞吗?”我茫然地看着远方,又不作声了。
回到家里,母亲把我的高中课本也找了一些出来,加上大哥的一堆课本,我感觉家里简直就是一个知识的豪门。
第一天,我听了母亲的话,去见了上学时就非常看好我的丁老师,见了文化馆的许老师,在文化馆搞文学创作的张老师。带着老师们的嘱托和鼓励,再回到家里的我信心满怀。掐指算来,离十二月上旬的高考不到四十天了。于是我立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开始了半个月没日没夜地复习。白天,我拴着门在屋里复习语文、政治、历史和地理,这是因为我不想让外人知道我在备考,而母亲则在院子里给我警戒着外界的阻挠。
夜深人静时,我坐在被窝里攻坚数学。我的腿上放一个小板凳,就这样仿照着例题,大量做课后练习。屋里的电灯泡瓦数小,且离床又高又远,母亲就点上煤油灯,用手举着给我照亮。我偶尔抬头看看,总看见母亲眼中含着隐隐的忧虑和心疼,可一遇见我投过去的目光,她的笑容马上就绽放了。我让母亲把灯放到板凳上,可她说放上就写不成字了。就在这深秋的夜里,我离母亲那么近,我俩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我看到灯光下母亲瘦削的脸颊黄黄的,就想以后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让她依然俊秀的面庞红润起来。
这些夜里,我喜欢时不时地看母亲一眼。母亲坐在金黄色的煤油灯光里像一座优美的雕像,我很多次忍不住细看她的美好。母亲的发髻很齐整,鬓发淡淡染霜。年近花甲的她,因为受过太多的磨难和劳苦,已然显出淡淡的沧桑。她的眼和眉都是细长的,但在我的印象中,它们总是微微愁蹙;她的嘴巴在直且瘦的鼻子下显得很古典,牙齿白而齐,可是这样优美的组合,平时也总是紧抿着,旁边的酒窝若隐若现,里面藏满了忧愁。她的脸上还看不见有什么皱纹,我想这大概是她不苟言笑的原因。
这样的母亲平时显得不怒而威,即使她忍受着百般艰难愁苦,可总有着一种凛然之气。就算是脾气暴躁的大哥,想给弟妹们找碴也得看看火候。然而外婆曾给我说“你妈对你最宽容,她说过,一听见小秋唱歌就想笑,一看见小秋画画就开心,一看见小秋拿着奖状回来就满心欢喜。”
我想起那些年,母亲总是起早贪黑进入冰冷的水沟里捞石块,跑到废弃的城墙上挖砖头,辛苦盖成我家这几间房子。她亲自带领两个姐姐垒院墙,一点碎砖楞都不让露出来,邻居夸奖说六级瓦工也砌不来这样好。于是我对母亲说:“我要学你挖砖头盖房子的精神,不获全胜,绝不收兵。”母亲一听笑容满面,她使劲按了按太阳穴说:“很久没有听你唱过歌了,你给我唱个小燕子吧,咱们精神精神。”说着她就放下灯,要去给我取茶,我连忙拽着她低声说:“半夜了,别把外人招来了。”母亲顿时慌了,她四下里察看,又下床把门关紧。再回到床上,她一手发颤地抚着额头,那个举灯的手臂也在颤抖着。
半个月很快过去,这天我来到文化馆,让许老师给我指导素描写生。我跟随他走进画室,见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仔细一看,差不多都是曾在这里搞创作的青年人,我们彼此都不算陌生。我刚刚坐下,许老师就对大家说:“秋里的素描水平你们都知道,要想考上大学,就得向她看齐。”我听了十分诧异,看着人们投过来或羡慕或妒忌的目光,有点惊慌失措地说:“我不一定参加高考的。”许老师见状连忙说:“你们先画着桌上的茶壶和草帽,等会儿再画人像写生,我现在去找一个模特过来。”
画室里平时就是文艺青年们的论坛,现在老师们不在,几个人就更加海阔天空、云山雾野地谈起来。什么创作新构思啦,成为名家的理想抱负啦,从齐白石、林风眠、靳尚谊,谈到达·芬奇、梵高、莫奈……突击培训的场所此时俨然一座文艺沙龙。
不知谁又将我举成受大家赞扬的主角,年轻气盛的我瞬间被点燃起来,谦虚了两句就进入到谈话的主场。画板上打线条的声音沙沙作响,我们个个意酣兴浓,踌躇满志。一片高雅浪漫的氛围里,大家浑然不知外面的雨夹雪已越下越大。我那时真是虚荣啊!稍不留神就被大伙儿捧得心花怒放,飘飘欲仙。我扫视着大家说:“诸位,诸位,苟富贵,勿相忘。我小秋有朝一日画坛名扬,定邀你们同举……”
突然,门被推开了,寒风扑进来把我的话噎在喉咙里。只见许老师领着我的母亲走进来,母亲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黑棉衣,手里提着两把破旧的黄油伞,头发被风吹得很是凌乱。许老师对大家说:“十分钟后开始练习人物写生。你们这位阿姨很具备慈祥母亲的气质,温柔贤淑中透着坚强和沧桑。我在院子里一看见她,就认定她是最理想的写生对象。还好,经过我的动员,她同意让你们给她画张像。希望大家珍惜机会,认认真真按我要求画,不仅要形似,更重要的是得神似,务必要画出她的精神和气韵来。可以说,今天只要把她画好了,高考时你们就有把握了。”
然而,母亲今天以这样的角色猝然出现,使我不禁血撞心头,脑袋轰然胀大。我下意识地看了同伴们一眼,从他们迅速交换的眼神中,猛然间看到了让人不能忍受的蔑视,这让我感觉心里有一个五彩晶莹的东西一下被打碎了。我看见母亲在用目光寻找我,我迅速低下头去,这样让她知道此时不能叫出我的名字。后来当我们的目光相遇,她轻轻朝我点了一下头,我则将头扭向一边,我感觉她这时出现在这里,纯粹是在给我添乱子。我无法判断同伴们是否知道我是她的女儿,只好换好画纸,懊恼地等着许老师的指令,心里却冒出无数个拉上母亲逃跑的念头。
母亲坐在一群师生面前,开始时一直拘谨地望着我,后来我暗暗给她做了个仪态安详的样子,她马上就领会了。她手里拿着给我送的毛线围巾,身旁的小桌子上放着一本红色封面的书和一盏煤油灯。窗外的微光照着她的全身,这让她显得很是娴静端庄。可是忽然有人提醒:“她的手太粗糙,和毛线围巾不搭配;她的鞋子全是泥水,显得有点邋遢;她边上的雨伞也太难看,影响画面美感。”许老师连忙上去把雨伞拿到门后,又过来交代母亲出去把脚上的泥水擦净。我阴沉着脸看着这一切,心里满是苦涩酸楚。这一会儿,我又添了一层烦恼,我感觉母亲坐在那里,神态中藏着太多谦卑成分,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表情。
母亲重新坐下来,面带微笑,双臂交叉腹部,两手藏于围巾下,说实在话,很像达·芬奇名画中的蒙娜丽莎。嘭的一声,靠近母亲手肘的煤油灯被碰倒了,玻璃灯罩骨碌碌差点滚落地上,母亲赶忙拦住。我把目光转向母亲,只见她看着远处依然自若地坐在那里,面带微笑。此时我感觉眼前的母亲熟悉又陌生,感觉她根本无视我的感受,瞬间觉得她就是拉我走向黑暗的魅影,这让我怨气郁结,如坐针毡。
写生好不容易结束了,许老师忙着感谢我的母亲,他让母亲等他察看一下大家的画作。我的写生根本没有完成,也根本不想让谁看。于是我低头匆匆收拾一下,没给许老师打招呼,也没看母亲一眼,就夺门而出了,可是我听见,母亲也跟在我后面出了门。一到前院,她就连声叫着:“打着伞哪!给你伞哪!”我只管大步往前走,母亲在雨雪中追上来,给我撑着伞。她大声说着: “想不到今天的雨夹雪这么厉害,天气冷得也太快了!你的画画好没有啊……许老师见到我就一直劝我,我也想,你看着我画会画得更好,就答应了他……你刚才没再说那个穿红袄女的是对的……”
我不说话,像丢失了贵重东西一样懊恼地走着,满腔怨气化解不开,适才创作室里的豪言壮语此时像一根根尖刺扎着心脏。我跑回家里换上干衣服,母亲这时也回来了。我望见母亲进大门时踉跄了一下,一手捂着头一手扶着枣树站了站,又慢慢走到堂屋门前靠好两把油伞。
母亲掸掸衣服进屋,喘吁吁地望着我问: “你今天怎么啦?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她擦掉脸上的雨水后,快速喝下两袋“头疼粉”,接着又要张罗着去做饭。她望着我柔声地说: “你爱吃豆面条,我赶快给你去做,吃了饭暖和暖和。”我想着母亲近来时常发作的头疼,想着引起她头疼的那个焦虑根由,心中的怨气重新冲上来。我站在那儿盯着母亲,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是说怕别人知道我在准备高考吗?谁让你同意当模特的?我没心思再复习了!也再不想吃你做的饭!我现在就回乡下去!”母亲颤声问:“我今天没做错什么吧?雨雪这么大,你怎么走?画儿真不画了?真不准备高考了?”我冷冷地答: “是我的错!像我这样的人还配画什么画儿,考什么学!我走,到公路上去拦车!拦不住车就走回去,我再也不想回这个家!”
我说着就转身到里屋去拿挎包。从里屋出来的时候,见母亲坐在小凳子上挡着门,脸色苍白,满脸泪水。她用手指着我,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我二话不说,推开母亲的手,怒冲冲地走了,靠在门边的两把雨伞被我撞倒在地。可就在此时,只听母亲厉声喝道:“戴上围巾拿着伞!”陡然听见这一声,我好像一下回到了母亲原本的威严里,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弯腰捡起一把黄油伞,外面雨雪依旧,留下母亲,我走了……
那一天我在城里转来转去想了很多。傍晚时,雨雪停了,我又回到家里。母亲又开始为我做这做那,夜里依然为我举着煤油灯。我还是时不时地看母亲一眼,可发现她的脸上泛着青紫色,头发干枯两眼深陷,我感觉她一天之间枯萎了。从那一夜起,我的怨气随着日间的雨雪融化了,心中弥漫起对母亲的感激和惭愧,鼻子总是酸酸的,可是我什么也没对她说。
几天后我参加了千军万马、轰轰烈烈的高考,感冒的情况下文化课考得还算顺利。但最后一天下午的自命题美术创作,我没把《含笑的母亲》画好,因为我一边画一边回忆着母亲的舐犊情深,她的艰辛,她的苦痛,她的隐忍,她对我那么多的宽容和微笑,还有她唱给我的小燕子穿花衣,我的泪水就不停地往画板上掉落,和水粉纠结一起,把画面弄得模糊一片。交卷时监考老师看看我、看看画,又是心疼又是遗憾,唏嘘不已。考试时他就几次到我跟前,示意我要冷静要克制,可是年轻的我,真像古诗里说的,一片伤心画不成啊。
翌年一月下旬,我接到被初选的通知了,是大学的中文专业。消息传来,母亲紧锁了几个月的眉头倏然解开了,笑容如院子里的腊梅花一样悄然开放了,一朵两朵三朵……我感觉到满院满屋都是母亲微笑散发的梅花馨香。有一次我说:“妈,其实您坐在画室里那会儿很像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母亲听了,疑惑地看着我,突然大笑起来,她挑着眉指着我问:“啥啥,你是说我蒙着眼骑着驴去拿豆粉和泥沙吗?”我说:“达·芬奇是世界第一画家,他画的蒙娜丽莎是世界第一美女。”
我从来没听到过母亲像风琴一般的笑声,方知她也会如此欢乐。母亲走到我跟前,悄声跟我说:“记住,别去远处上学,明天你去报学校志愿,就报咱南阳地区的学校,离我近近的,你想见我就见我,我想见你就见你。”这大概是没听我提起过考试情况,感觉我心里非常不安,母亲就动心思说了这番话安慰我,不料一语成真。
过完春节天气晴朗,母亲让我回乡下把被褥拿回家,她说要早点洗好缝好,免得到时候突然通知书下来就来不及了。我听了母亲的话回到村庄。村里的老乡们听说我考上大学要走了,纷纷让我给他们家里画一幅吉祥如意的画。我推不掉,就在村里耽搁了几天。
一天,书记来找我,说我家里有急事,让我马上回家。他帮我拦了车,我到家时,方知母亲突发脑出血,已于早上撒手人寰,离我而去了。那一刻,我忽然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世界一片模糊……
岁月悠悠又一春,遥思慈母泪纷纷。
三叠悔心谁与诉,燕子翻飞入高云。
47年后,我在春天思念母亲,想着当年秋风里母亲日夜兼程唤我回家复习,想着那漫漫秋夜里母亲为我举灯照明,想着雨雪里母亲步履蹒跚着为我送伞,想着母亲平生第一次放声为我歌唱,我却一次次将冷酷的冰霰洒在她爱我的路上。我的热泪穿透时空流淌……
想着母亲的劳累我不曾体会,她的隐忍我不曾知晓,她的病痛我不曾关心,她临终前也没能听到我的声声呼唤。她那最后一刻对亲人们的牵挂与不舍,对我大学录取通知的期盼,都留在了洒满阳光的院子里……想到这些我问高天的云朵,能否替我把母亲那一刻凝望的泪痕拭干。
我很想知道母亲怨没怨过我的冷漠与无情,我很想让她知道我只是把一腔愁绪都缠在了最爱她的人身上。我也想让她知道我的女儿和外孙,很小就学会了“小燕子穿花衣”,我更想让母亲知道,她无边的母爱、她温暖的笑容、她优美的品性、她经受的一切苦难早已成为我珍惜快乐的出发点,成为我力量和财富的源泉。多少次在享受美景、幸福和荣耀的时刻,我总会想起母亲,想要替母亲好好活着,让母亲的苦难没有白受,让她的爱与美永留世上,让她拥有一个快乐的重生……
无限春晖中,成群的小燕子飞来了,就让它们乘着春风,乘着光的速度,把我带泪的心笺衔到母亲所在的天堂,就像我哭着扑进母亲的怀里。我听见母亲笑着对外婆说:“您看,小秋也给我写了这么长的书信!我得让小燕子给她回信,告诉她当娘的对女儿什么都不会介意,只想让女儿幸福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