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上海的弄堂和都市风情
2024-10-17李燕姚雨佳
在当代城市书写中,北方的京津冀、南方的沪港台在很多作家笔下彰显着独特的风情,而上海因其典型的传统与现代交织的多元文化特质而备受瞩目。如果想找一位与上海有密切联系的作家,那无疑当数当代著名女作家王安忆了。
王安忆出生于江苏南京,但她的文学创作却一直与上海这个都市息息相关。王安忆的《长恨歌》《富萍》《天香》等小说集中以上海为故事的重要场所,她从身边的日常生活出发,通过独特的观察和细腻的笔触,描写了上海的地域文化和城市风情,构筑了充满独特魅力的上海城市空间。
在不到百年时间里,上海从一个小渔村迅速发展为一座大都市。幼时,王安忆跟随母亲迁移到上海定居,在她童年的记忆中,上海是那样的繁荣、美好。在《冬天的聚会》中,作家以儿童视角好奇地观察着:“不远处的中苏友好大厦,顶上的那一颗红星,在夜空里发亮。大厦的轮廓就像童话里的宫殿,宽阔的底座上,一排罗马廊柱。第二层,收进去一周,壁上环着拱形的巨窗。再上去一层,再收小一周。逐渐形成巍峨的塔状。大厦底下,有喷泉,虽然在平常日子里不开,但喷泉周围宽大的大理石护栏,看上去就已经相当华丽。有了这座宫殿,四周都变得不平常了,有一股伟大而神奇的气息笼罩在上空。” 不难看出,作家用“巍峨、华丽、伟大、神奇”等词语表达了对上海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等都市风貌的惊讶和赞叹之情。
与高楼大厦相比,弄堂是上海独特的民居建筑,是由联排式紧挨着的老房子构成的小巷,散发着浓郁的市民生活气息。在小说《本次列车终点》中,上海知青陈信回到上海的家中,简陋的小屋、拥挤的澡堂,都让漂泊十年的他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得到从未有过的安心。“酒足饭饱,洗了个热水澡,躺在‘违章建筑’那张同弟弟合睡的大床上时,他感到舒适得像醉了。干净暖和的被子发出一种好闻的气息,床头写字台上开着台灯,橙色的灯光柔和地照亮着这间简陋的小屋,枕边有一叠期刊……”在他心里,拥挤、嘈杂的弄堂里流淌着家的温暖。
王安忆自幼就生活在弄堂里,她儿时的家就在上海最繁华的商业街——淮海中路后的一条弄堂,弄堂口有一个街心花园,花园后是一排红砖洋房,有四合院样式的天井。王安忆曾多次提及这条小弄堂,它承载了作家对上海弄堂最深刻的记忆。小说《长恨歌》开篇就绘声绘色地描绘上海弄堂:“站在一个制高点上看上海,上海的弄堂是壮观的景象。它是这城市背景一样的东西。街道和楼房凸现在它之上,是一些点和线,而它则是中国画中称为皴法的那类笔触,是将空白填满的。当天黑下来,灯亮起来的时分,这些点和线都是有光的,在那光后面,大片大片的暗,便是上海的弄堂了。”
小说中,这些弄堂里拮据、精明的市民人物身上体现出了坚韧、精致的城市品质。如《长恨歌》的女主角王琦瑶便是从石库门弄堂走出,住进了爱丽丝公寓弄堂;而《好婆与李同志》里的好婆不仅对日常生活精打细算,也与弄堂里的邻居们打成一片。弄堂成为王安忆铺陈上海市井风情、展现世俗人生的独特空间,代表着上海这座城市的人间烟火和生活本真。
王安忆说,她从小被来自扬州的保姆带大,不会说上海话,常常被地道的上海人“另眼相看”。正是这样一份经历,使她在描写上海“外来者”的生活时更易生发出情感共鸣。小说《富萍》讲述了富萍从苏北乡村来到上海的奋斗故事,在这里她可以“凭自己劳动挣钱”,而“劳动使她意识到自己是个有用的人”,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自由,这也是上海精神的另一面。小说中还写了与富萍一样同为城市移民的保姆群体和棚户区船工乡民们,如富萍舅舅一家靠开船运送垃圾为生,虽然岸上总有人看不起他们,但他们很讲卫生,生活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红漆的床,柜,地板,板壁墙,每天都要刷洗一遍。后舱里是垃圾,用帆布遮住,边和角都拉严实了,系牢,不漏一丝缝。”总而言之,王安忆善于通过描述底层劳动人民的生活,反映一种任劳任怨、乐观本真的人生态度。
在经济高速发展下,传统的上海弄堂正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新时代色彩的都市建筑。王安忆的《遍地枭雄》等以上海现代都市为背景的小说都写到了这种城市的变迁。上海市中心地段的“新天地”,前身正是王安忆《长恨歌》中的平安里。这个占地面积三万多平方米的现代都市消费空间就是对传统石库门弄堂建筑进行了大幅度改造而建成的。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外滩、浦东新区等现代地标几乎是在一夜崛起,上海成为一座蜚声中外的国际化都市。如今的外滩,是一个风格迥异、中西合壁的“万国建筑博览群”,面对着开阔的黄浦江,江面、长堤和灯光共同构成了最具上海气质的独特夜景。
无论是传统的弄堂情致,还是新时代的都市风采,王安忆以个人的日常生活联结起她对这个城市的细腻观察和深情书写。她的一部部经典之作,也便成了真实可感的上海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