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是儿时的诗和远方
2024-10-14陈静
运河与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情缘。提起运河,我脑海中一幅经纬交织的动态水网画卷就生动鲜活地徐徐展开,贯通南北,串联东西,似遍布人体的血脉,毫不吝啬地滋润哺育着华夏大地上的芸芸众生;似一个个偌大的文化符号,每朵翻飞的浪花上都闪烁着人类文明的精神灵光……我从出生、上学、工作、生活,一路走来,浸润着运河的洗礼,与运河的情缘幻化成一节节音符,跳动在这幅通经活络的画卷上。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每次只要一听到这首《我的祖国》,我就会想起生我养我的衣胞之地如皋,想起老家门口的如泰运河,想起河里川流不息的船只。我喜欢歌词的纯洁、深情、火热、优美,喜欢郭兰英甜美、亲切、朴实无华的嗓音,更主要的,是喜欢羡慕船上人的生活。
那时候,农村物质匮乏,交通闭塞。我们一家八口人,父亲在合作社的自行车修理铺上班,母亲在村里上工挣工分,只有奶奶一个人在家操持家务、养猪养鸡,照顾我们五个孩子。我们兄弟姐妹除了大带小、互相照顾外,稍大一点就会帮着做家务,参与到田里的劳作中。
我一放学就去田里挑猪草,去树林里扫树叶,无论春夏秋冬,都要忙乎到天黑才能回家写作业。暑假更辛苦,虽未成年,俨然已是半个劳动力。记得有一次跟着妈妈在生产队的田里收稻子,割、捆、堆,全部弄完已是晚上七八点。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把清如流水的光辉泻到广阔的大地上,美丽静谧的田园之夜本是多情浪漫的。我们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从田间小路上转过弯,感觉路一下子变宽了,脚步也轻盈起来,没想到一步跨出去就掉到沟渠里了。原来不是路变宽了,而是路旁的沟渠被月光染成了银灰色,和身旁的小路一个色系,我连人带手上的一篮子猪草全部掉到沟渠里,等把猪草篮打捞上来,我也被妈妈拖上来,像落鸡汤一样瘫坐在小路上。
那时候觉得干农活真是天地下最辛苦的事,赶着下雨前抢收麦子,手上磨出了一个又一个水泡;炎炎夏日钻在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掰棒子,浑身没一处干的,手上身上全是玉米叶的划痕;插秧时那些一不留神就爬到腿上甚至钻进肉里的蚂蟥,拉也拉不掉,只能拼命地拍打;生产队剥玉米都是整夜整夜的,困得不行就就地打个盹,醒来继续剥,只为完成任务时还能多得些玉米骨子回去烧火……这些都是我对劳动的深刻印象,每一个字眼都透着沉重。
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让我一心想逃离故乡,那时候能想到的逃离工具除了公路上扬起漫天尘土的大客车,就是如泰运河里那些川流不息的船只。长大后,我知道干农活有干农活的苦,行船也有行船的苦,“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行船还是“世间三苦”之一。可那时的我常常坐在河岸上,看着络绎不绝的船队穿梭往来,设想着他们与落日风浪为伴,与鱼虾飞鸟为友的生活,不用挑猪草、扫树叶,不用去田里干活,船可以把他们带到任何一个城市。那些船像一把把利剑,分开一条条水路奋勇前进,被激起的层层水波带着银白的浪花掠过船舷,然后在船尾汇合成汹涌的波涛,留下一条条闪光的水带,好像是通向理想的金光大道,承载着我心目中的诗与远方。
陈静: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编辑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