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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入中原的萨珊波斯银币

2024-10-14陈雅诗

中国收藏 2024年10期

萨珊王朝(224年至651年)为波斯第二大帝国,其钱币体系既承接安息帝国货币体系,又呈现与之不同的打制风格。总体而言,萨珊波斯银币大多坚持“正面王冠,背面祭火坛的组合样式”,当然也有特例。

结合目前考古出土可知,萨珊波斯银币流入中国境内数量众多,据笔者整理大致有170 0 余枚。不过,关于西北地区出土的萨珊波斯银币已有夏鼐、康柳硕等学者对其进行过整理与研究,相比之下,中原一带出土的萨珊波斯银币尚有诸多空白之处。钱币学研究能够很好地辅助历史分析,考古出土与文献资料的结合,对于梳理当时经济状况、社会背景及文化脉络大有裨益。我们从中原所见的萨珊波斯银币入手,试图梳理出其中的政治、经济与文化现状。

跨度大数量多

萨珊波斯银币流入中原的时间大致在5世纪中叶至7世纪中叶,大体对应中国北朝至隋唐这一时间范围。本文所指“中原地区”即为北朝隋唐时期文化的“核心区域”与“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主要为今河北、河南、山西、陕西四省。

库思老二世银币正背面 洛阳博物馆藏
图片来源:李文会、王美粉《洛阳博物馆馆藏汉唐丝路文物赏析》,刊于《文物天地》2021年第10期。

笔者整理了目前中原一带出土的萨珊波斯银币,通过梳理可知,出土的400余枚银币共历经了六个萨珊王的更迭,即自耶斯提泽德二世(438年至457年)时期,到卑路斯(459年至484年)时期,再到卡瓦德一世(488年至497年, 499年至531年)、库思老一世(531年至579年)、库思老二世(590年至628年)时期,最终到布伦女王(630年至31年)时期。耶斯提泽德二世银币为目前所发现流入中原最早的萨珊打制币,可见最迟在北朝时期中国就已经与萨珊波斯王朝获得了联系。当然,目前中原出土数量最多的卑路斯银币也对应北朝时期,这足以见得至迟在中国北朝时期就已然有萨珊波斯银币流入到中原一带。

从出土的形式来看,有塔基、墓葬、窖藏三种,可见中原内地出土的萨珊波斯银币类型极其丰富。1965年陕西长安和耀县塔基是其中最为代表性的出土,其共出土了6 枚库思老二世银币和1枚布伦女王银币。这一塔基内供养外来钱币的现象极为罕见,根据目前的资料来看其极有可能与佛教徒的特殊情感有关,佛教崇尚“七宝”,金银被列入“ 第一宝”,那么外来的萨珊波斯银币也就因“银”这一贵金属的属性而被列入供养之中。

整体而言,流入中原的萨珊波斯银币整体呈现时间跨度大、出土数量众多等特点。也就是说,公元5世纪中叶至7世纪中叶,即北朝隋唐时期,中国与萨珊波斯帝国存在较为密切的直接或者间接联系。

银币上窥历史

北魏献文帝时期萨珊波斯帝国使者已然前来北魏都城所在地——平城(今山西大同),这说明中国在北魏时期就已然直接开始与萨珊波斯进行政治往来。隋唐继续沿袭此前与萨珊波斯帝国的政治往来,盛唐时期尤是如此。北朝至唐前中期,萨珊波斯使者前来中国都城所在地进行政治交往的现象一直存在,而出于“仪式性或者纪念性”目的打制的萨珊波斯银币也就极有可能随之进入中国内地。

库思老二世时期与中国联系较为密切,《魏书》与《通典》中都记载过隋炀帝与其相互遣使访问的政治互动现象。结合考古资料来看,现今陕西西安一地出土的8枚库思老二世银币就可作为很好的佐证。据夏鼐先生所写的《河北定县塔基舍利函中波斯萨珊朝银币》可知,北魏孝文帝出巡的时间地点与萨珊波斯使者前来中国的时间范围一致,因而今河北定县北魏塔基中出土的伊斯提泽德二世银币和卑路斯银币极有可能也为双方政治交往的途径(俗称的“朝贡”)所得。

中原出土的萨珊波斯银币还反映了中原内地文化与外来诸国文化的交流状况。萨珊波斯银币上的徽记、图案、文字等流动皆可作为双方文化互动的象征物。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萨珊波斯银币背面的祭火坛图案样式,流入中原一带的萨珊波斯银币将这一具有宗教性质的图案带入中国,并在中国境内诸地出土的墓葬中有所体现,如山西虞弘墓棺椁上的纹饰等等。

萨珊波斯银币可视为窥视历史脉络的媒介,不仅其图文具有研究的价值,而且就连其出土的情况也可作为探析东西交往的窗口之一。

具有重要地位

北朝隋唐时期中国正值繁荣与开放之际,“古代撒马尔罕”道路也在此时急速发展,无数使团、僧侣与商人皆在此留下足迹。若将视野聚焦于萨珊波斯银币的东传来看,此段路线的价值也极为重要,其中最为重要的是银币东传的门户、终点及在此条路线上的商人群体。

首先,就萨珊波斯银币东传的门户来看,西北地区是主要区域。新疆、甘肃等地皆为萨珊波斯银币流入的必经之地,大量银币的出土也证实了这一点。当然,其也可作为诸国商户休整的交接点,与文化交流的平台,甚至就连盛唐时期中国与西方诸国的联系也需经过此地,可见其重要地位。其次,北朝隋唐时期各朝都城的所在地,即为萨珊波斯银币流入的终点站也极为重要。根据考古出土可以看出,整个5世纪中叶至7世纪中叶流入中国中原的萨珊波斯银币路线不断变化,北朝时期以北魏、北齐都城所在地为主,直到隋唐时期开始逐渐向长安、洛阳一带变迁。丝路东端的终点随着朝代的更迭也在不断地变迁,而各使团、僧侣与商人最终的目的地何在,也与都城各地新引力存在脱不开的联系,进而影响中国文化的西传。最后,粟特商人在丝路中的地位也不可忽视,作为“丝路上的腓尼基人”,其足迹基本上遍布在亚欧草原及周边沿线地区。萨珊波斯银币的东传也与粟特人有关,甚至可以说很大一部分的萨珊银币皆是经由粟特人贸易而带入中原的。今山西大同出土的置于锦囊中的卑路斯银币、陕西西安窖藏出土的库思老二世银币等等,极有可能就是经由粟特人之手流入的。

总的来说,北朝隋唐时期的中原地区对于丝绸之路的发展尤为重要,其作为政治、经济、文化的三重中心区域,不仅可视为萨珊波斯银币等外来物品交流的重要枢纽,而且也是中西方之间文化交往的纽带。此外,粟特商人在陆上丝路上的中介作用也不容忽视,其所构造的贸易网络也极大地促进了东西诸国与诸民族之间的贸易发展与文化互动。

河北定县北魏塔基出土:Ⅰ型,耶斯提择德二世(438年至457年)银币
河北定县北魏塔基出土:Ⅱ型,卑路斯钱币(458年至474年)
以上图片均来源夏鼐《河北定县塔基舍利函中波斯萨珊朝银币》,刊于《考古》1966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