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寿阳县窖藏出土铜佛造像的錾刻工艺

2024-09-29王洋曹洋张俊段培斌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24年16期

摘 要:使用超景深显微镜对22件寿阳县窖藏出土的铜佛造像进行显微观察,发现该批造像均经过錾刻加工,不同类型的纹饰可能由不同的工具錾刻而成,佛像纹饰制作遵循一定的设计与规律,鎏金造像大多为錾刻装饰完毕后再对其进行鎏金处理的。

关键词:铜佛造像;錾刻工艺;超景深显微镜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16.002

山西寿阳县文物管理所在1986年7月发掘清理了一座圆形窖穴,该窖穴发现于寿阳县水利局宿舍建设工地,出土有铜佛、菩萨造像、力士像、护法狮、发愿文碑、四足床及各类残座、床、背光、头光等器物90余件①。约四成造像有明确纪年,时代分属东魏武定四年(546)至隋大业九年(613)②。2017年,山西省考古研究所承担了部分二级造像的保护修复工作,在保护修复的过程中,为尽可能获取更多造像的科学信息,我们对此批青铜造像进行了显微观察。

1 样品信息与实验方法

此批造像共22件,均为二级文物,其中北朝造像3件,隋代造像13件,唐代造像6件;北朝及隋代造像以四足方坐佛床、舟形背光造像为主,唐代造像均为单体造像,无背光,个别有桃形头光;13件造像表面有鎏金,所有佛像表面均有錾刻纹饰。具体信息见表1。使用基恩士/VHX-5000超景深显微镜,用20倍至200倍镜头对此批造像錾刻痕迹进行显微观察。

2 观察结果

二级56号(图1),释迦多宝铜造像。背屏边缘錾刻连珠纹,连珠纹外缘一圈弦纹;人物五官及衣饰纹样均为錾刻,头光由两圈连珠纹围合而成,中央饰莲纹,每瓣莲花中央均刻一圆形纹样;背屏与头光间装饰有火纹。连珠纹呈“O”形,火纹呈“C”形。造像边缘弦纹从连珠纹中央或边缘将其打破,说明应为先錾刻连珠纹,再紧贴其装饰弦纹。造像面部錾刻特征明显,眼窝内凹,边缘不整齐有撕扯痕迹,眼窝内有鎏金层;背光,头光及衣饰錾刻纹样内鎏金大多已脱落,因为无鎏金层保护,錾刻纹样内出现大量绿色铜锈,部分纹饰内可见鎏金残余,因此推断,此造像应为錾刻装饰完毕后对其进行鎏金。

二级57号(图2),菩萨造像。背屏边缘錾刻连珠纹,连珠纹外缘一圈弦纹;菩萨像五官、衣饰、手足纹样均为錾刻;头光由一圈连珠纹围合而成,连珠纹外缘装饰一圈弦纹,中央饰莲纹,背屏间或装饰有火纹。头光部位部分连珠纹因工具錾刻角度呈“C”形,连珠纹与弦纹接触的那一侧,连珠纹的弧形边缘被弦纹整齐打破,部分“O”形连珠纹被弦纹从正中央划过,可见应为先一个接一个錾刻出一圈连珠纹,接着在其外缘划一圈弦纹。背屏火纹可以清晰分辨出每一下敲打时的转折痕迹,转折较大处下刀笔画短且密集,平滑处则笔画相应较长,可看出火纹至少由6刀完成,4刀短且急促,2刀笔画长且舒缓。造像面部錾刻特征明显,眼窝内凹,嘴由3刀錾刻而成,边缘不整齐,眼窝及嘴刻痕内尚残余有鎏金层,手部由5刀錾刻成,錾刻痕迹内也尚残余鎏金层,此造像应为铸造打磨完毕后简单刻出造像五官及手足之后,对其进行鎏金处理。

二级58号(图3),单身菩萨造像。背屏边缘錾刻方形连珠纹,头光亦由方形连珠纹装饰,而背光和头光间装饰火纹,人物两侧饰对称火纹,纹样笔画较粗,造像面部及衣物、手足錾刻纹样笔画较细,佛床由弦纹勾勒出轮廓后,在顶部装饰一层方形连珠纹及楔形笔画的三角形纹饰。方形连珠纹应为先划出两圈弦纹,再使用錾刀等间距分割使其呈现方形连珠纹形象,两圈弦纹使用的应是有尖刃的錾子,内侧分割纹样使用的应为头部较平的錾子。

二级47号(图4),菩萨铜造像。背屏边缘饰一周弦纹,头光使用单线弦纹勾勒形状,并在其中饰莲纹,头光与背屏之间装饰火纹。造像五官、手足及纹饰均錾刻而成,錾刻纹饰内处处可见残余的鎏金,说明此造像是装饰完毕后再鎏金处理的。

二级49号(图5),菩萨铜造像。背屏边缘錾刻一圈方形连珠纹,头光由内向外分别为三瓣莲纹、弦纹、花瓣纹、方形连珠纹,头光与背屏连珠纹轮廓间装饰有火纹,人物两侧饰对称火纹。造像五官、手足、衣饰及纹饰均为錾刻而成。根据方形连珠纹笔画间打破关系可以推断,头光方形连珠纹应是先錾刻出内圈弦纹,再从外侧起笔向内錾刻出楔形笔画,之后再錾刻出一周与内圈弦纹几乎平行的弦纹。文字錾刻较粗糙,结构松散,每一笔均由一个或短或长的楔形构成。

二级50号(图6),铜佛造像。背屏边缘装饰一周弦纹,头光分三层,由内向外分别为一周弦纹、6片莲瓣纹、一周弦纹,头光与背屏之间装饰有“S”形互相勾连的火纹。造像五官、手足、衣饰及纹饰均为錾刻而成。火纹边缘可见錾子旋转时撕扯铜料产生的羽毛状痕迹。根据头光莲瓣纹线条间的叠压打破关系,可以推断其制作顺序,先在最内侧弦纹头光的基础上,由外向内錾刻出分割花瓣的楔形条纹,接着再錾刻出对称的“S”形纹饰构成完整的花瓣。

二级51号(图7),菩萨铜造像。背屏边缘装饰一周连珠纹,三层头光由内向外分别为弦纹、花瓣纹及弦纹,背屏连珠纹与头光之间装饰火纹。造像五官、手足、衣饰及纹饰均为錾刻而成。连珠纹呈“O”形或“C”形,其外侧被一周弦纹打破。其他纹样均由或长或短的楔形笔画构成,左侧火纹由3个楔形笔画构成,右边火纹由4个楔形笔画构成。圆形的花瓣亦是由密且短的楔形笔画构成,五官及手足錾刻部位均可见残存鎏金,说明这些部位的錾刻装饰均是在鎏金工艺之前完成。

二级52号(图8),菩萨铜造像。背屏边缘有4个花朵形凸起,背屏装饰一周弦纹,三层头光由内向外分别为弦纹、莲瓣纹及弦纹,背屏弦纹与头光之间装饰有“S”形互相勾连的火纹。造像五官、手足、衣饰及纹饰均为錾刻而成。背屏边缘花朵纹饰被弦纹打破,说明弦纹应在花朵纹饰之后錾刻。纹饰内均可见零星的鎏金残余,说明此造像应为錾刻装饰完毕后再鎏金处理的。

二级53号(图9),菩萨铜造像。背屏边缘装饰一圈连珠纹,连珠纹外侧有一周弦纹,四层头光由内向外分别为小莲瓣纹、弦纹、大莲瓣纹、弦纹,弦纹和莲瓣纹之间均有连珠纹装饰。头光与背屏连珠纹之间装饰有折线形的火纹,其间分散装饰着一些圆形纹饰。造像五官、手足、衣饰及纹饰均为錾刻而成。连珠纹呈“O”形或“C”形,其他纹样均由或长或短的楔形笔画构成。火纹转折处可见密集的敲打转折痕迹。鎏金保存完好,纹饰内大多有鎏金,说明此造像应为錾刻装饰完毕后进行鎏金处理。

二级54号(图10),菩萨铜造像。背屏边缘装饰有一圈连珠纹,连珠纹外侧有一周弦纹,四层头光由内向外分别为弦纹、莲瓣纹、连珠纹、弦纹,头光与背光之间装饰有第二层舟形背光轮廓的弦纹,两层背光间装饰有火纹。造像五官、手足、衣饰及纹饰均为錾刻而成。錾刻线条相对比较精细,连珠纹边缘略呈方形,个别呈“C”形。连珠纹打破了背屏边缘的弦纹,可知此佛像为先錾刻一周弦纹再沿着其内侧边缘錾刻连珠纹。

二级55号(图11),单身菩萨铜造像。背屏边缘装饰有一圈连珠纹,连珠纹外侧有一周弦纹,头光亦由一圈连珠纹加弦纹构成,头光与背屏连珠纹之间装饰有一周对称火纹。面部线条粗糙,线条纹样均较浅,很多已因腐蚀变得不清晰。连珠纹打破了背屏边缘的弦纹,可知此佛像为先錾刻一周弦纹,再沿着其内侧边缘錾刻连珠纹。

二级59号(图12),佛铜造像。双层佛床造像,背屏边缘装饰一周弦纹,单层弦纹头光,头光形状与背屏相同。头光与背屏之间装饰有火纹。錾刻纹饰较浅,大多已腐蚀不清晰。火纹由长短不一的楔形笔画构成,可以分辨出錾刻凿打次数。

二级60号(图13),观世音二菩萨造像。主像背屏边缘饰一周弦纹,头光分三层,由内向外分别为弦纹、花瓣纹及弦纹,头光与背屏之间有火纹。两侧菩萨像头光亦有一圈弦纹装饰。造像五官、手足、衣饰及纹饰均为錾刻而成。根据主像头光纹样打破关系,可以看出其制作流程是先錾刻出最内层弦纹头光,再由外向内起笔錾刻出花瓣的花丝,接着錾刻出对称的“S”形tAtjOyTaEf2P8d8fINeF//VprBDHmYJmPuQ2CKaRJE0=莲瓣。莲瓣在錾刻前明显经过设计,每瓣莲瓣有4根楔形线条装饰。最外侧头光可以看出多次起笔痕迹,应为多次錾刻出短的弧形线条围合成一个完整的圆形头光。

二级62号(图14),一佛二菩萨造像。主像背屏装饰一周连珠纹及弦纹,主像四层头光从内向外分别为弦纹、莲瓣纹、连珠纹及弦纹,头光与背屏间有火纹。主像及两侧菩萨像五官、手足、衣饰及纹饰均为錾刻而成。背光顶尖部两个“O”形连珠纹被弦纹从中间及边缘打破,说明应为先錾刻出连珠纹,再紧贴连珠纹錾刻出一周弦纹,其余纹饰均由不同长短的楔形笔画构成。背屏可清晰分辨出凿打次数的火纹。造像面部五官处、背屏边缘弦纹内部可见鎏金残余,说明该造像应为先錾刻装饰后鎏金处理。

二级63号(图15),佛铜造像。衣饰纹理为錾刻形成,主像衣饰錾刻痕迹主要为长楔形,起笔处尖细,结尾处有铜料堆积的痕迹。

二级66号(图16),菩萨铜造像。衣饰纹理为錾刻而成,其背面衣纹由楔形笔画錾剁而成,纹饰内均有鎏金残余,应为先完成装饰再进行鎏金处理。

二级64号(图17),菩萨铜造像。造像头光纹饰、衣饰、足部均錾刻而成。主像各种细部纹饰部位鎏金保存完好。仅其背部衣饰及头光火纹内部不见任何鎏金残存。

二级65号(图18),单身释迦牟尼铜造像。其面部、手部及衣饰均錾刻而成,五官、手部可见清晰錾刻痕迹,主要为短且细的楔形痕迹,衣饰上可见连珠纹,背部可见细密的边缘撕扯痕迹,底部笔锋细且不连贯,应为多次从不同方向的凿打造成的。

二级67号(图19),菩萨铜造像。背屏边缘装饰有一圈连珠纹,连珠纹外侧有一周弦纹,头光由内向外分别为带花丝的双重莲瓣纹、连珠纹及弦纹。头光与背屏连珠纹之间装饰有长短不一的火纹。连珠纹呈方形,其他纹样均由或长或短的楔形笔画构成,连珠纹被弦纹打破,应为先錾刻连珠纹再錾刻弦纹,部分纹饰内有鎏金残余,说明此造像应为錾刻装饰完毕后进行鎏金处理。

二级68号(图20),菩萨铜造像。手部可见楔形錾刻痕迹,衣饰纹样内均有鎏金,应为装饰后再进行鎏金处理。

二级69号(图21),菩萨铜造像。衣饰及头光火纹均为錾刻而成,纹样内均有鎏金,应为装饰后再进行鎏金处理。

二级70号(图22),菩萨铜造像。头光为錾刻而成。头光莲瓣纹、火纹均由楔形笔画构成,纹饰内部大多有鎏金残余,应为装饰后再进行鎏金处理。

3 结论

此批造像都经过錾刻加工。四足方坐佛床类造像均为铸造完毕后,錾刻出五官、头冠、衣纹、手指及脚趾,錾刻痕迹大多比较粗糙;背光部位纹饰全部为錾刻而成。唐代单体造像制作相比北朝及隋代佛床类造像更为精致,铸造完成后在面部、手部及衣服上进行加工,并在头光部位进行錾刻装饰。錾刻纹饰可见以下几类:

第一类,连珠纹。大多数连珠纹应为圆点錾子刻成,多呈“O”形或“C”形,“C”形连珠纹应与圆点錾子头部未放平有关。圆点錾子可见有两种:一种为圆柱圆孔,如二级56号(图1);一种为方柱圆孔,如二级54号(图10)、二级58号(图3)的连珠纹比较特别,呈方形,是用錾子等间距分割两圈平行弦纹而成,两圈弦纹使用的应是有尖刃的錾子,形成底部尖锐的沟槽,内侧分割纹样使用的应为头部较平的錾子,形成宽而平的纹样。

第二类,弦纹。多用于勾勒长的轮廓线条。弦纹纹饰底部可以看到一条极细的沟槽线,应该是带有尖刃的直线錾子连续敲打刻画形成。

第三类,火纹。造像背屏或头光火纹可见的有四类痕迹,可能与使用工具以及工匠操作熟练程度相关:第一类为线条较为细长、边缘呈羽毛状的纹饰,此类火纹可能是工匠使用头部较尖錾子连续快速敲打游走而成;第二类为“逗号”一样的纹饰,应为头部较尖的錾子敲打刻画并在尾部向内旋转而成,因錾子头部向内向下,在纹饰的末端形成一个凹陷,末端可见铜料被施压堆起的现象;第三类为连续楔形图形组成,可能使用了刃有一定厚度的錾子,一下一下凿剁形成,二级53号和二级59号中的纹饰转折非常生硬,痕迹笔画较乱,应与工匠不是很熟练有关;第四类的笔画较其他三类都粗很多,二级58号背光的火纹,笔画宽且粗,可能由头部较平、宽刃的錾子刻成。

佛像纹饰在錾刻时应经过简单设计,遵循一定规律,头光多为从内向外錾刻纹样装饰,连珠纹外侧均装饰有一圈弦纹以加强线条感,此批佛像大多数都是先连续錾刻出连珠纹再錾刻出弦纹,观察痕迹时呈现出连珠纹线条被弦纹打破的状态;仅两件佛像与其余不同,即二级54号(图10)与二级55号(图11),连珠纹形态完整,打破了弦纹,可以推断出是先錾刻出弦纹,再紧贴着弦纹錾刻出一圈连珠纹。

鎏金造像表面均有不同程度的鎏金脱落现象,大多数鎏金脱落现象出现在錾刻纹饰内以及尖锐的突出拐角处,錾刻纹饰内多已长出绿色铜锈。显微观察时,不同保存状况的造像錾刻痕迹中基本都能或多或少观察到一些鎏金残余,说明此批造像应该为先铸造出大致人物形状,接着錾刻出人物的五官、手足、衣饰和其他装饰纹样,完成装饰之后再对其进行鎏金处理的。对于铸造錾刻装饰完成后再进行鎏金推测有以下几点原因:一是出于美观,錾刻完毕后鎏金可以保证佛造像通体有鎏金层,如鎏金后再錾刻刻刀会撕破鎏金层导致不够美观;二是出于节省鎏金材料,鎏金完毕后再錾刻会损失一部分鎏金材料,因此将鎏金工序放在最后;三是保护的目的,鎏金层可以保护铜佛像,起到抗氧化和耐腐蚀的作用,因此通体鎏金可以提高铜佛像的耐腐蚀性,通过观察发现铜佛像的腐蚀大多从纹饰处开始出现,推测或因錾刻纹饰处表面坑洼不平且较细,鎏金前的表面预处理效果较差,从而导致纹饰处鎏金更容易脱落,后续腐蚀也更容易在此处发生。

注释

①晋华,吴建国.山西寿阳出土一批东魏至唐代铜造像[J].文物,1991(2):1-13.

②李建生.山西寿阳出土窖藏佛教造像[J].上海文博,2006(4):4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