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解员老马
2024-09-26朱幸福
沚水镇司法所的调解员老马,其实并不姓“马”,因为他只要接到群众的求助电话,回答都是“马上到”或“马上办”,人们就给他取了个绰号“老马”。什么婚姻纠纷、房产纠纷、民间借贷、界址争执等鸡毛蒜皮类小事,他总是有办法调解好。下面就是他调处几起民间纠纷的故事。
一块荒地
成功调处三起婚姻纠纷之后,老马坐在办公室里,品着茶,吹着口哨,心情很是愉悦。他漫不经心地浏览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偶尔也会将目光投向窗外,眺望着绿色的群山和湛蓝的天空,不无感慨地说:“生活还是有很多乐趣啊!”
同事见他有些得意的样子,就故意㨃他道:“老马,不要太潇洒啊,群众间鸡毛蒜皮的事儿多得很,没准又一个纠纷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不要太嫉妒我啊。”老马开导着同事说,“人要懂得生活、享受生活,快活一时是一时。”
大约五分钟,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两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吵吵嚷嚷地闯进来,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老马主任在吗?我们找他评评理。”
“我就是老马!”老马起身将他们引入调解办公室,回头对同事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
三人在调解室相对而坐,老马说:“你们谁先说?”
“我先说,我是洪村村民,人们都叫我申家老大,我要告村民洪维名欺负人,未经我家任何人同意,把他们洪家老人强行安葬在我家地上。”
老马便问洪维名道:“他说的是事实吗?”
洪维名解释道:“我叔叔婶婶的墓地葬在申家老三的荒地上了,他说的是事实,但我并不是故意的。他也是在我叔叔下葬后才跟我说的,我才知道自己记错了荒地界址。”
“即使是荒地,不是你家的,你也不能私自占用啊。”老马提醒道,“你们家谁葬那儿了?”
“我远房叔叔洪志平。他是孤儿,参军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离休后也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那边居住。今年初去世了,他儿子也就是我堂弟洪思南联系上我,说他父亲临终前特意嘱咐他,要将自己和老伴的骨灰盒一道移回老家洪村安葬。”洪维名继续解释道。
“你说的那个洪志平我知道,前些年镇上摸排在外地工作的沚水籍人,他的资料还是我参加整理的。”老马努力地回忆着,“记得当年,十六岁的他被解放军给救了。一位排长见他身强力壮,建议他留在部队做后勤工作。他想自己反正父母早就不在了,回家也是无依无靠,索性就当了兵。后来又随部队上了天山,在兵团成家立业。应该是营级干部退休的,估计今年要在的话得有九十多岁了吧。”
“我叔叔的事你比我知道得还要清楚啊。”洪维名敬佩地说,“我叔叔今年九十一岁。他年轻时四海为家,后来又长期居住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年纪大了,特别思念故乡,特别是我婶qYb/mmmENk/mZa5vWrSl1Szx8giDigg4OuDB4mlKjaI=婶前几年走后,他渐渐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似乎很快就要去地下与老伴汇合了。他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弟洪思南在新疆陪他,我堂弟媳则在上海陪孙子读书,等我叔叔百年之后,洪思南大概率也会到上海生活。上海离我们皖南老家比到新疆近得多,我叔叔就反复对洪思南说,等他死后,要将他们老夫妇俩的骨灰盒送回老家洪村祖坟安葬。他在洪村出生,老了想叶落归根,我们都能理解。堂弟联系我之后,说了叔叔的愿望,我不忍心拒绝。虽然堂叔在家乡已没有一寸土地,但现在农村绝大部分年轻人都进城居住了,农村成了空心村,宅基地、沟埂荒地很多,我家就有一大块荒地,葬了自己的爷爷和父母辈,堂叔堂婶坟迁回来正好与他们在地下也有个伴,我没有理由拒绝,只能满口应允下来。马主任,你说我做得对吗?”
“对对对,你叔叔想叶落归根,我们都应该支持。再说,你堂弟他们家清明回来祭奠父母,来我们皖南比去新疆方便得多。”老马立刻表示支持,但又有些疑惑地问,“那申家老大怎么说你叔叔葬在他们家的地上了?”
“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洪维名主动承担了责任,解释说,“我堂弟洪思南委托我给叔叔选好墓地,做好安葬的准备工作。还说不管占用了谁家的土地,青苗损失、操办事务的所有费用都由他承担,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让家族和村里人闹出矛盾。但偏偏我大意了,没想起来。他家老三和我家的祖坟隔壁,与我家的荒地连在一起的,后来塘埂年久失修,不断坍塌,都不种菜了,杂草连成了片,地界原来是一条浅浅的垄沟,时间长了不耕种垄沟也模糊不清了,不仔细看发现不了。我一时疏忽,就以为还是我家的地界。再说,申家老三全家离村二十多年了,都在苏州生活,家里的老房子也没人住,早就坍塌了,他还要这块荒地干吗?”
“他即使不要,地荒着可以,但你私自占用起码要得到申家人的认可。”老马批评洪维名道。
申家老大也附和道:“你们葬坟前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这合适吗?你堂弟不知情,我不能怪他,但我们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你这样做也未免太欺负我们申家了吧?”
“是不是都扯远了?还是就事论事吧。”老马怕他们吵起来,牵扯到更多陈年往事,赶紧将话题岔开了,“洪维名,你叔叔是哪天回来安葬的?镇村干部知道吗?”
“我之前跟村干部报告了,镇民政部门也知道。有个干部说,现在政府鼓励在外工作的人退休后回乡村居住生活,没有房屋的还允许自建房屋。我叔叔想叶落归根,也不违反政策的。所以,下葬那天仪式很热闹呢。”洪维名说着,讲述起了叔叔下葬那天的场景。
那是阳春三月,是个阴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雾,如同人们心头淡淡的忧伤。洪思南将父母的骨灰盒护送回老家洪村时,全村的人都迎了出来。洪姓家人都身着深色的服装,胸前佩戴着小白花,怀着无比敬重的心情肃立在村路两旁,迎接这位魂归故里的游子。墓地周围摆放着几十个整整齐齐的花圈,乐队奏着低沉的哀乐,洪思南手捧父母的骨灰盒依次放入准备好的墓穴,沚水镇民政干部还做了简短的致辞,讲述洪志平老同志的事迹,号召大家学习他、缅怀他。我们洪氏族人默哀并依次上前鞠躬。
鞭炮齐鸣,硝烟和纸屑弥漫,现场气氛庄严而肃穆。
洪维名沉浸在回忆的氛围中,继续说:“仪式结束,洪思南家人便与村人、族人亲切交谈。洪思南还让我代为置办了两桌丰盛的酒席,以答谢家乡父老乡亲的厚爱。酒酣耳热之际,村里长者还讲述着洪志平小时候吃百家饭长大的往事……”
申家老大打断了他的讲述:“你叔叔是对国家有贡献的人,是我们村里出来的领导干部,按理说我家的地能给他作墓地,也是我们申家人的荣幸。你要是先跟我们商量,我们也不会不同意的,我们申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古话都说了:‘宁可让人开丧,也不让人成双。’让你们洪家葬坟对我们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洪维名说:“那不就得了嘛!再说葬坟当时,你自己也没想起来啊,直到第三天你才跟我说那地是你们老三家的。我当即又到现场看了,仔细察看,反复回忆,才想起来。我有错你也有责任啊。要是我在规划坟墓时你说一声,我再往东移一米就是我家荒地了。”
“但这件事毕竟是你错在先了啊,我跟你说时,你满不在乎,爱理不理的。”申家老大怒气未消,继续指责洪维名。
洪维名说:“这件事发生后,我已经不止一次跟你解释过了,也向你道歉了,你总是不依不饶。我也有点火,说话也不那么好听。但说到底,这块地是你家老三的,他们全家都去苏州定居二十多年了,承包的责任田早就被调剂给同村别的人家了,只剩宅基地和沟埂荒地没动,你作为申家老大说是主动代管,我说你无理霸占也行。但我们洪家从没人提这事儿,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外出务工,许多人家都住进了城镇小区,有的人家连田都撂荒了,沟埂荒地上更是无人料理,荒草萋萋,蛇虫出没。但错也已经错了,我说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要地,用我家的地来交换,地块随你们选;要钱,说个数,不用我堂弟给,我给。”
“我知道你们洪家是有钱,但我们申家也不缺那几个钱啊!我也知道这是荒地,值不了几个钱,给洪志平夫妇用,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起码应该跟我说一声啊。但你好话没一句,反而说地不是我的。你就是不尊重人,根本没有把我们申家放在眼里!”申家老大继续回㨃道,“既然你说地不是我家的,那老三家这事我也做不了主,你跟我家老三去说。”
洪维名说:“我联系不上你家老三啊!我找你要他的电话号码,你说不知道。”
申家老大一脸无辜地说:“我真不知道啊!我没有手机,年龄大了也记不住号码。”
洪维名说:“我年龄比你还大一岁,更容易犯糊涂啊!我都跟你说过几次我记错了,实在对不起,你也不能总是得理不饶人啊。再说了,我叔叔好歹也是对国家有过贡献的人,他老人家去世了回老家弄个容身之处总说得过去吧?政府干部都没反对,我们是多年的邻居,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逼着我们迁坟让出你家的荒地吧?”
“那也不至于吧?都说入土为安,哪能轻易移坟?除非等殡葬改革的时候统一迁入公墓。”老马接过话头,故意谴责洪维名道,“你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做事就这么不靠谱?”
洪维名满脸堆笑地解释说:“那地荒的时间太长了,我们早就忘了嘛!我人也老了,犯糊涂。申家大哥,实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了!”
申家老大发泄了一番之后,见洪维名当着马主任的面向自己道了歉,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语气也平和了许多:“我只是跟你说说而已,你给多少钱我一分不会拿。清明节,我三弟媳妇要带孩子回来上坟,你家洪思南也要回来上坟,你们当面跟她解释吧。”
老马说:“那这事儿暂时就到此为止吧。等清明节那天,申家老三媳妇回来时,我到你们洪村,大家面对面把事情说开了,解决好。你们两位老人也都年龄大了,说到底,都是为了别人家的事儿,没必要计较,要是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根本不值得,你看现在大家的日子比以前过年都强许多倍。先回家吧。”
老马起身将两位老人送出办公楼的大门就回到办公室,同事已过来收拾桌椅和老人喝过的茶杯,问:“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了吗?”
老马胸有成竹地说:“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就等着看我的吧。”
清明节那天上午十时许,老马骑着电瓶车赶到了洪村,先到洪维名家,叫上他和回家上坟的洪思南一道,去了申家老大家。常言道:千差万错,来人不差!申家老大的家人见老马他们进了门,也很客气地端凳子、泡茶、拿点心招待着。不一会儿,就听到一位年老女人正热情地跟村邻打招呼的声音。
申家老大闻声说:“我家老三媳妇来了。”
一个体型较胖的老年妇女一边喊着“大哥、大嫂”,一边蹒跚地跨进了大门,众人赶忙起身相迎,打着招呼。等申家老三媳妇坐定后,洪维名赶紧说:“三嫂,有件事我做得不好,要向你赔礼道歉,请你们原谅。”申家老三媳妇一脸和善地说:“大哥言重了,我都离家二十多年了,平时都难得见面,你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洪维名把此事来龙去脉详细说了,承认是自己的过错,误用了她家的荒地。可以用同等的地交换,或者给一定的经济补偿。
“嗨!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申家老三媳妇没听他说完就摆手打断了他说,“这事我家老大电话里是跟我家老三说过,老三耳朵不好当时没太听明白。土地都是国家的,我也带不走,用就用了吧,反正我们家也不会再有人回来种地的。再说,洪志平是我们村子里走出去的老前辈,能葬在我们家荒地上也是我们申家的荣幸。”
“还是三嫂您格局高!我就是洪志平的儿子,我替我逝去的父母谢谢您。”洪思南立刻起身给她鞠躬,表达自己的敬意。
“不客气!不客气!”申家老三媳妇连连摆手说,“不过钱还是要给我的,土地使用费嘛!”
“要多少?你不会狮子大开口吧。”老马立刻笑着提醒道。
“没关系,按你们当地的行情说,你说个价,我不会说半个不字。”洪思南爽快地说。
“一块钱。”申家三媳妇伸出食指比画道,“不收钱你们心不安。记得我小时候,父亲一次过年祭祖,家里没有鱼,就去隔壁邻居家去借条小鱼,父亲给了邻居一分钱,当时我不理解。后来,父亲告诉我说,付了钱就算自己买的,不付钱鱼还算别人家的,祖先不愿吃。所以,为了让洪志平夫妇能心安理得地睡在那块地上,我就收一块钱!”
洪思南马上掏出一枚一元硬币恭恭敬敬地递过去:“三嫂,谢谢了!”
老马伸手接过洪思南手里的那枚硬币,又双手捧到申家老三媳妇面前,郑重地说:“请您收下,谢谢您的大度和谅解。”
老马的话语充满了敬意和感慨,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露出他对传统礼仪的尊重和坚守。
申家老三媳妇挪着稍显臃肿的身子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地接过那枚硬币,她的笑容充满了宽容和慈悲。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啊。”申家老三媳妇的感叹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悠久的历史,又似在抒发她内心的感慨。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这句话的深意。老马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枚硬币不仅仅是一种赔偿,更是一种对过去的释怀,对未来的期望。他转过身去,面向着在场所有人,再次肃然起敬地说:“感谢大家今天的见证,希望我们都能从这次事件中吸取教训,学会宽容和理解。”
就这样,一起因老人葬错坟地而引发的纠纷得到了圆满解决。而这次事件也成了洪村乃至整个沚水镇的一段佳话,被大家传颂着,提醒每一个人要懂得宽容和理解。
赔偿协议
上次调解成功让老马多了一个新的认识:群众心地是善良的,胸怀是宽阔的。他们并不在意获得多少金钱,他们需要的是足够的尊重,理解了这些,许多矛盾纠纷也都能迎刃而解。老马在办公室里大发感慨道:“人与人之间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任何人都不比别人更高贵。只有大家都看清了这一点,提出合理的、切实可行的诉求,调解结果才会更接近公平公正。”
一位同事就故意激将他道:“那也不一定。譬如蓝荞社区居民林荣火投诉施工单位潘家平的那件事儿,社区已经调解了多次,我也去做过工作,但双方要价悬殊,一直没有调处成功,要不你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老马听了立刻来了兴趣,“你把情况说说。”
同事便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告诉了老马。
原来,蓝荞社区在对老屋小区环境和旧房进行改造升级时,施工单位的潘家平不小心挖断了路边的自来水主管道,水喷涌而出,漫进了小区里。林荣火家房子地势比路面低一米多,他家一楼大门也没有做门槛,家人都在工业园区企业上班,白天家里基本没人,所以水流进了他家里也没人能及时发现。施工单位打电话给自来水公司,要求派技术人员来抢修。自来水公司说维修人员都被抽调到工业园区施工去了,自来水损失一点也就算了。最后导致林荣火家中地板和家具被淹,电线短路烧坏了家用电器。林荣火坚持要求赔偿四十万元,而潘家平则认为他狮子大开口,要价太高,最多按照原价的一半进行赔偿。双方都不愿意让步,调解工作陷入僵局。
“原来就这事儿啊!过几天我亲自去村里走访调查一下,再把双方主事的人叫到一起,协商沟通。猴子不上树,再敲一遍锣!我不相信还有什么搞不好的事。”老马信心满满地说。
老马的话音刚落,同事们纷纷投来钦佩的目光。他们知道,老马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而且他总是能用他那种特有的方式,化解各种棘手的矛盾。
几天后的一个星期天清晨,阳光透过云层,将温暖的光芒洒在沚水镇的土地上。老马,这位基层经验丰富的司法调解员,带着笔记本和相机,踏上了前往老屋小区的路。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透露出对即将面对的任务的完成决心。
老马来到林荣火的家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因为社区干部事前跟林荣火打了招呼,林荣火特意在家等候。门开后,他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客厅的木地板被水浸泡得肿胀变形,实木家具也未能幸免,木质的边角被泡得起了泡,布艺沙发更是湿漉漉的,颜色也黯淡了许多。老马不禁皱起了眉头,他蹲下身,用手轻轻触摸地板,感受到了一种湿润而冰冷的感觉。电冰箱也停止工作了。他迅速拿出相机,将这些受损的细节一一拍摄下来,作为后续调解的依据。
在查看完林荣火家的受损情况后,老马决定顺便走访周围的居民,了解他们对这次事件的看法和意见。他来到了小区的广场,那里是居民们日常休闲的地方。他坐在长椅上,和几位正在下棋的老人聊起了天。
“老马啊,你听说林荣火家的事儿了吗?”一位老人放下手中的棋子,好奇地问道。
“嗯,我刚去看了,情况确实很严重。”老马点头回答。
“是啊,林荣火那家人平时挺好的,这次可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另一位老人感叹道,“施工队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把水管挖断呢?”
“就是,听说林荣火家的家具和地板都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全是名牌货,现在全毁了,他们能不急吗?”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也加入了讨论。
“不过话说回来,潘家平也不是故意的,他也在想办法赔偿。”一位看起来比较了解情况的老人说道,“但双方要的赔偿金额差距太大了,一直谈不拢。”
老马认真倾听着居民们的讨论,他们的声音中透露出对这次事件的关心和担忧。他明白,这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赔偿纠纷,更关系到社区的和谐稳定和居民之间的互信关系。
老马站起身,向居民们道谢后离开了小区。他还要去拜访一下潘家平。
时间已是上午十一点钟,太阳的光线开始变得热烈,路上的行人纷纷加快了步伐,而路边居民房屋里也飘出浓郁的饭菜香味。老马意识到,这是找潘家平谈话的好时机——趁着他中午回家吃饭的空档。于是,他立刻前往潘家平的住处,准备详细了解他的想法和难处,同时也不耽误他下午做工的时间。
潘家平住在附近的另一个村子,三间平房虽不大,但外墙已经粉刷一新,显示出主人对生活的细致和认真。老马轻轻敲门,潘家平开门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随即转为略显热情的笑容:“马主任辛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老马微笑着走进屋子,坐在了简陋的沙发上,开门见山地说:“不是什么风把我吹来的,而是专门来找你聊聊的。”
“是为了林荣火家装潢受损的事吧。”潘家平坐在老马对面,神色有些凝重,“马主任,我并不是不愿意赔偿,只是林荣火的要价实在太高,我家经济条件也不好,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老马认真地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你的难处,但你也知道,林荣火家的损失确实不小,家具、地板和部分家电都泡坏了,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是啊,我也明白。”潘家平叹了口气,“但你也知道,这活儿是私人承包的,跟施工单位没有关系。我们就是按天拿工资,干多少活给多少钱,安全问题也都是自己负责的。”
老马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种工作模式的辛苦和风险。他沉思片刻,然后说:“那这样,我们不如再和林荣火好好沟通一下,看看能否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毕竟,这件事如果一直僵持下去,对你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潘家平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希望:“那太好了,马主任。我一直都愿意好好谈,但就怕林荣火不肯让步。”
老马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放心,我会尽量协调的。我相信,只要双方都有诚意,一定能够找到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接着,老马又详细询问了潘家平的家庭情况和经济状况。潘家平说他们夫妇年龄也大了,有个女儿嫁往外地,生活也不富裕,否则他六十多岁了,也不会到工地做壮工的。
经过这次深入交流,老马对潘家平的情况有了更全面的了解。离开潘家平家时,他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计划,他知道接下来的工作将会更加艰巨,但他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化解这场纠纷,要不然他也没脸回去面对办公室的同事啊。
选了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老马精心准备,将林荣火与潘家平两人都约到了蓝荞社区办公室,准备对他们之间的纠纷进行正式调解。
办公室的窗户敞开着,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丝清凉。老马坐在办公桌前,面容严肃而又不失温和。他先是仔细听取了林荣火的陈述:“马主任,我的损失确实很大。您也到现场看了,地板是实木的,油漆是进口的,门窗、电线、灯具等全都是名牌。现在这些都被水泡坏了,重修一下,至少要四十万元,我一点都没夸张。”林荣火边说边拿出了一份详细的损失清单和报价单,上面列明了各项维修项目和所需费用。
老马认真翻看着清单,不时点头表示理解。他深知林荣火家的装修价格确实不菲,这次的损失对他来说确实不小。然而,他也明白潘家平的经济状况并不乐观,所以他必须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否则,调解也无法进行下去。
老马转向潘家平,问道:“对于林荣火提出的损失和赔偿要求,你有什么看法?”
潘家平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马主任,我也承认我确实给林荣火家造成了损失,这是我无心之过。但是你们也都看到我家的情况了,三间平房,家具陈旧,连件像样的电器都没有。我就是把我房子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钱。而且林荣火的房子都住过两年了,很多东西都折旧了,至少要打个折吧。”
老马听了,转向林荣火,耐心地向他解释了潘家平的立场和困难。他告诉林荣火,虽然他的损失确实很大,但是也要考虑到潘家平的经济能力和实际情况。他建议双方各退一步,找到一个都能接受的赔偿金额。
于是,老马开始提出自己的调解方案:“我理解你们双方的心情和难处。林荣火,你的损失确实很大,但是考虑到潘家平的经济状况和实际情况,我建议可以适当降低赔偿金额。同时,潘家平也愿意承担一定的责任,赔偿你的部分损失。你们可以协商一个折中的方案,比如把赔偿金额定在二十万元,这样既能弥补你的部分损失,也不会给潘家平造成过大的经济压力。如果你不同意,可以起诉到法院,法院肯定会判你胜诉。但如果法院真判潘家平赔四十万元,他没有钱,也没有多少财产,可能导致生效判决无法完全执行,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不如定一个适当的赔偿金额。”
“那也太少了吧。”林荣火点燃了一支烟,思索了良久,下定了决心说,“打个对折,就二十万元,我认了,大不了我就降低点家装维修的档次。”
老马给他竖起了大拇指,说:“痛快!那就把赔偿总价确定为二十万元。但具体怎么赔偿,还有没有其他相关的责任人分摊?你们有什么想法。”
潘家平说:“首先,我承认我挖断水管是事故的起点,所以我愿意承担主要的赔偿责任。但是,林荣火家地势低、没有门槛,这确实也是导致水容易流进他家里的原因,他们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还有自来水公司,他们未能及时来抢险,他们的责任可以相对较轻。”
听了潘家平的解释,老马心中对整个事件的情况有了更清晰地s9um+BfyfKhDf3q5vyUV/163t7l5hh2QHUhctY3FI/M=了解。他点点头,表示理解潘家平所描述的情境和提出的责任分担观点,随后问他道:“那依你说,究竟怎么个承担法?你能承担多少?”
“具体金额上,我愿意赔偿林荣火家装修损失的60%,自来水公司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比如10%。剩下的30%,我认为林荣火自己也应该承担。毕竟,他们如果能及时发现并采取措施,损失也不会这么大。”
“你还要我承担30%啊,那你干脆不赔算了。”林荣火听了气呼呼地说。
老马听后,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明白潘家平的观点是基于事实的,但这样的分担方式是否真的合理,还需要进一步考虑。他沉思片刻,然后说:“潘家平,你的观点我听到了,但这样的分担方式是否能够得到林荣火的认同,还需要你们进一步沟通。另外,自来水公司的责任确实也需要我们与他们协商,我现在就给他们自来水公司负责人打个电话,尽力找到一个更合理的解决方案。”
说完,老马起身出了办公室,留下他们两个继续协商。老马则在走廊里拨通自来水公司负责人的电话,说出了这个解决方案,并强调说:“请自来水公司拿出一点姿态。再说,真要是闹上法庭,自来水公司抢修不及时,也是有责任的。”自来水公司负责人也很爽快,说:“老马,我知道你调处问题的能力很强,我们愿意承担10%赔偿责任,赔偿两万元,但你们镇司法所要签一个调解协议书,否则我无法支出。我会让公司法律顾问去配合你们。”
自来水公司的赔偿谈好了,但他们两人的协商还没有结果。潘家平自然没有问题了,方案是他自己提出的,他当然愿意履行,估计林荣火一时半会还想不通。老马只好再去做林荣火的工作:“潘家平就这个家境,我还是那句话,即使法院判你胜了,他也没钱赔你,你还得罪了人,不如好人做到底吧。”林荣火想了想:“遇到这样的人和事,简直是棉花湿水没弹头,我还是自认倒霉吧,早完结早轻松,也省了天天闹心,就按他说的方案办,但赔偿款要尽快给我。”潘家平也立即表态了:“协议一签,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赔你钱,我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于是,大家签订了和解协议书,潘家平和林荣火握手言和,表示以后将和睦相处、互相理解。
协议达成了,但老马知道潘家平履行那十二万元的赔偿还是很吃力,又专门找到了老屋小区改造的施工单位,让他们也能替潘家平分担点经济压力。施工单位负责人一听根本不同意,还说:“我们答应潘家平来做工时就谈好了条件,施工中发生的所有事故责任自负,与我们公司无关。”老马就把脸一沉,说:“你那是霸王条款,欺负农民工不懂法,是无效的约定,我要是帮他起诉到法院,你们公司必赔不已!不信你打电话问问你们单位的法律顾问。”
施工单位负责人去外面打了个电话,回来时脸上有了笑容:“马主任,好说好说,我们也有管理方面的责任,建议此事就不要扩大了。我们小单位,也没多少实力,给潘家平二万元困难家庭补贴,行吧?”
老马出于对潘家平的同情,想帮他减轻点负担,让他在履行对林荣火的赔偿后生活还能维持。当然,他心里更清楚,这二万元赔偿是他帮潘家平争取来的,属于意料之外的,潘家平高兴还来不及呢,于是,老马也见好就收了:“行!我替他做个主,关键是你们要有个正确的态度。”
这场拖了快一年的纠纷成功解决,也让老马在沚水镇赢得了极高的声誉,群众纷纷称赞他是一位真正为人民着想的调解员,他的耐心和细致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和信任。但老马心里也明白,这次成功并非偶然,他也要感谢林荣火的大度和对潘家平家困境的体谅,以及自来水公司和施工单位领导的同情和支持。他坚信,只要用心去做,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责任编辑 肖亮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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